孙启放自选诗十首

问号的丛林

风暴多么美，救活的大海

慢镜头的“鲸落”多么美

世家的宫殿

预设出哈姆莱特，悲情多么美

奥菲莉亚之死多么美

“良辰美景奈何天”

“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惊梦多么美

美是神的容颜？

问号，丛林中的无明

一个又一个肉质的小耳朵多么美！

第一人称

迷幻。只有一个灵魂用于安静。

帷幔挂在四周

个人小剧场，脱敏词句

也没能给出哈姆莱特解药的方子。

死神的收获季来了——

被子弹击中的是鸟

被鸟击中的是树叶

被树叶击中的是过往的行人。

第一人称信誓旦旦：

防止互害；

防止冰和炭，互知冷热。

伤害论

不要把仅剩的力量用来愤懑。

可以喘息一下

没有什么是绝望的。

包括，语言一再被诗歌伤害

正如罗马元老院

之与恺撒，是一种伟大的伤害！

小难题

清末画家画雪地上的白兔

可简笔：

墨勾眼睛、兔唇；

耳朵尚未折叠，加些许

夫人胭脂盒里淡淡的粉红——

这还不够，必须要有的难题：

如何解决那一行脚印？

据说来自南书房；却拐弯去了

颐和园。墨和纸

维新不得守旧不得；

小白兔的路走了百日，步态

既决绝又蹒跚

工整不得，也潦草不得。

待己有礼

彬彬有礼的领结

轻抚一下左边的脸颊

对方轻抚一下右边

不可无状

镜像中的敌手

或曰：“互惠”的依存

“你好！”

说不上一股暖流的来历

掌心镜面相合

你晦暗，我不明

卫生间里有一小片光

像个银勺子

废止篇

冷漠滋养黑暗；需要养护的

落日是死亡之美。

其繁复，约等于“π”的无尽尾数。

空白具有的弹性；空白中

第三只眼睁开

时间犹如中轴线上一堆乱石。

“除夕”成为物。正点停靠

高背椅止住摇摆；

在一个古名“居巢”的小城边

反向的列车呼啸而过——

日复一日

这毫无新意的迭加不可尽废！

承欢与受难

亘古不休的轮作。受难者

黑夜的白发。

请抄袭一次死亡从眉梢擦过的

惊悚感，血脉贲张

可为你置换一个全新的躯壳。

屈原就这样穿越而来

上一次的跳水，使他名扬天下。

他叠好青袍

慢慢换上泳衣

在十米高台上展臂，优雅一跳。

万众欢呼！

为何受难日承欢远非难题？

正如夺走我的轻信

夺走曾经固如金石般的诺言

也非难题。

绿竹修身，陶瓮鼓腹。

专门店各类“宠物”用品价格不菲。

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

为何只与衣冠的禽和兽为友？

天梯入云

爱“物”即为奴。樵夫

别着磨亮的斧头上山

身后拖着一条小路。

天梯入云，小庙入定；

古树像老神仙

自顾自论道

一堆顽石点头。

开水

电热水壶坏了。开水要在

煤气灶上用锅烧

有本书说：水

沸腾几分钟有利于健康

出于好奇

透过玻璃盖子看水

从静止到冒泡到缓缓涌动

最终，上下翻滚

水汽淋漓中

它们发怒了——

很理解、很熟悉

这种恐惧中的愤怒

前些年我自己就有过

这样的愤怒

恐惧自己还没有派上用场

就熬干了一生

悼白衣

一身白衣，可消除掉黑色的影子？

拒绝淘宝、优衣库

手工白绸缎下坠感沁凉。

疑似古董的香薰炉，有一霎那

缭绕的烟气迅捷缩回

似神器。江宁织造新进的蚕丝

白云的触角碎梦般震颤。

雪光。影子何在？

一只逆袭成白的鹤山水间亮翅

为有一场仓促的大雪

无意中覆盖这不老之禽体内的废墟。

今生你黑装端坐；

化学纤维静电“劈噗”声微

投射至书房墙壁上的白衣定是来世。

作者：孙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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