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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酒吧

第五届国际诗歌奖

陈建 2021-06-05 11:54:18

乡村酒吧
                       
一封信从马达加斯加坐船返身向东
离开70%的基督人,10%的绿党徒
来自极南的风让你头发蓬松,但更好的
是海水的弹性和水手的脏辫——
上面捆绑的红珊瑚,似乎在一直喘息。
或许航行多年后
风暴和海盗没发现你野心
你会在低于水平线的马尔代夫稍作停留
也可以绕远一点,去科科斯群岛
品尝一下当地颇负盛名的:哭泣的舌头
透明的银鱼和腌渍橄榄会共存在红鳟鱼腹中,
然后撒上少许迷迭香进行煎炙,
盛盘时铺上芹菜与苤蓝,
这让你在旅途中第一次痛哭,像个真正的情人。
然后,你转向北,登上肉质的亚洲
抵达乡村酒吧并不止一条路
看你喜欢雨林还是胸部峰峦的雪原
总之,你得有双自己的鞋子
好让山川河流不停磨损它,提醒你,
带它们走吧……
现在,你坐在我面前,没有疼痛,
这真让我感谢

她端着的纸杯咖啡,不久前还是星辰的点滴
对物质间的互相更替,我们已经很熟练了
因此我们不是陌生人
她曾一直用呜咽的汗水
和机械较劲
我说在到来的途中,你虽然几次迷路
但你的方向感确实让我感动
……这其实不是暗示
虽然这样的每一天很难度过
但我们总要时不时找理由是不是?
这让你有些放松
其实你更适合在月光下慢慢的点雪茄
在灰烬中
在立体世界
在我们仅仅镶嵌却从未耗尽的时间里
反复怼着小火苗
这时月光可能是一只单脚站立的银靴子
你起身跳舞,从大提琴的胸腔里

我要了杯水,我打算再小心点
让水滑进杯子时没有声音
或者让水,在空空的屋子中间发呆等人
像平行的杯子……
但是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
隔桌的人在讨论物料、价格、厌氧池的味道
这让我对未来,
对茶、冰糖,或者其它结晶的想法生气
其实我更多是不知所措,
那些经过你的人没能理解你的透明体质,
你的孤独和明媚,
甚至遥远到从春雷开始,经历了多少搅拌,
才从平凡事物中凸显出水的称谓。
现在,是预料的冬天了,至少形象上是这样
窗外的人正落下软塌塌的旗帜,
他操作得很好
我也可以暂时为日落的这一刻命名,
并向温暖归档。
就像我猛的举起你,却轻轻吸吮你的额头

我在水中听到几个词,那里如此透明
又有很多夜晚发生
但一定有什么在慢慢软化
更热,更轻
更像魔术之后升起的探照灯
人们在一座疑似创造物的乡村酒吧里迎接它
然后假设并真的开始欢呼
但这是你的声音吗?
这些短暂的词,富含逗留的矿物质
在被倾泻而下时
坦陈着自己是渐缩的菱形
银白而胶质,矜持着固态的小骄傲
而钝角的毛边,更似濒临时刻的个性
但我许诺做你的朋友,做你的器皿
把你的花放在眼里
这唯一的新举措
让你终生的陆地慢慢清晰:
过滤细小的欢乐后,已满是裂纹的水晶

我们必须继续在主题中
当我们穿过阴郁的林荫道……忍受着
古典主义的嗅觉
在世纪之交的一场展销会上
我们在贵妇雪狐披肩般的太阳前慌了神
初哥一样维护着自己的小冲动
端着中药色的可口可乐向她介绍自己
随后,二氧化碳“呲呲”的破裂
“有时想想,她这样对待我们也是合理的”
在乡村酒吧,你这样说着
并下意识把西方的书页卷起来
像曾经的船长一样,瞄向远方
是金银岛,不,是在花绒同样丰满的胸脯上
我们发现白银,发现廉价的奉献和
激怒城管的合法方式,并随时准备慷慨就义
但当凹凸有致的股票登场时,
沉默的人是无效的:
“这次我该端着什么
古典的牛皮靴还是登革热的领带?”
……我们必须继续主题! 
当黎明再一次路过了蜂房
未来有时像死亡,仅仅是尚未开封的新玩具

百年后你的诗为人们熟知
类似五毛钱的凉拌小菜随手可取
但现在
我更相信你满脸悲伤的坐在我身旁,讲天文学
在这个油腻的中午
你按规律吃饭,效忠生物的一部分
有人总在电视里讲话,正反证明着……
天空转身时的浑圆。
我们却习惯性看见它屁股上的黑毛
有时你会拔一根下来,剔着牙
加强着自己的语法
——我必须拒绝跟你握手,并在消费单上
将没有铭牌的未来一一罗列:
这里需要防震,这里注意正立放置
“你注意点你的包装啊!”
但你打算继续穿凉鞋上班,
作为长期记录的小顶点,
你准备把自己献给最后一步
当然那一天也许并无此刻的想法:
有人在乡村酒吧外甩出满喉咙的啤酒
低电压路灯同意了水泥地上明暗不定的不规则池塘

公元前的小道消息是自由的
我把所有的话写在一张鹿皮上并且分行
完全不顾没凝固的血破坏了字体
……或许,那是它们本来样子
但我仍想朗诵给你听:一个新鲜的未来,
没有酒,或者尚未发明。
这说明每一刻都将是清醒的:
包括烹饪学、缝纫术,
猎物受死后的道歉与祷言
——规范性的爱和活着。
这些足够了吧?
“也许未来需要点芬必得!”
好吧,不一一对账了
但愿你在狩猎途中会收获蜂蜜
而甜食,有时可以缓解乡村酒吧的粗糙心境
在这之后我们会长时间坐在夜里
没有星星也没有风
好像是在等人,好像是在历史允许的煲汤期:
雪花总要经历另外一场念白
陶罐的腰身成型时也曾滚烫欲滴

你来的时候,推土机正经过的历史
依次是果园、石料场、钢材精炼中心、
物资回收公司……如果运气好
也会偶遇保质期内的少女
哦,但愿她永远可口
而我不是要跟你谈人类的基础制成品,
以及永远的快乐。
我仅愿意明说的是:
秋风和红嘴鸥都开始工作了,
第一波客人肯定会出现在午餐之后
你还想着你的印度洋上温暖的悲伤
这很没职业道德。
现在把你写心得的黑色笔记本合上!
来吧,年轻人,铁幕装置已充能完毕
帮我打开店门
你看窗外,时间给你留下了
满树的丰腴……
苹果色的雪崩

现在,说请坐


更多的坏事是你前来的途中自然发生的
比如把种子钉在土里,给地球穿锁甲
或者把三原色混为一谈
但这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你都去过那里
被月光,被风中野蛮的蜜,反复涂抹
甚至,肤色上会染上一块云的胎记
这似乎就是雨、国风和纪念碑的阴影。
但此刻,长期的明晃晃夜晚
有你最喜欢的吧台位置,
坐在上面你假装恢复了呼吸,
仿佛恐惧终于被证实。
现在,你笃定的是:
扶手的清洁程度,或者身材发迹的先后顺序……
至于阴谋论的天敌是概率学,
你不能同意我更多了。
但我拒绝了你情侣是宗教的邀请
我埋头点了支烟,将锅炉的反馈带到这里
你有些厌倦,挥手驱散着,说这演出真糟糕
我答应早点离开
结束我们的倒霉事,以及少数低能症患者的热情

力是相互作用的,你看见的我,是我看见的你
有那么一刻,
你整个人的可见度都被调低了
弱灯光一样漫着
我会同意跟你说话,并亲手
把刀具放在洁白的瓷盘上,并保证温柔无声
你看,乡村酒吧的人多势众
如果你不喜欢足球,
也只就剩下性、股票、说帝国坏话三个选项了
这会让未来的鉴赏家稍感意外
当他面临我们,像一道选择题
也可能是一道送命题,
这让他必须预备全部的良知与冷血
才能……
为了安全我们都穿过历史的衣服
并把领子立起护住脖子
据说斗狗还会在上面镶上钢齿……
不,我没说你新材料的项链
局部的弱点你知道自己
比如肉的纤维总不顺手,你的菜刀有高血压
我答应不宽慰你
我也确信那一天并无此刻的想法

又一次侦测到前方的高能反应
你摸了下我的额头,
说着:可怜
昨夜梦中闲聊结束后你出门向左,未来是
你熟练过的领域
我一度怀疑你拿走了我语言中的绿色部分
让我生冷,满脸暗红的血丝
对,像刚从冰柜里取出的牛排
其实我反复辨认了自己很久
都遭遇一层紧张的保鲜膜
这让我醒来后感到疲惫
而整个白天,我都在乡村酒吧喝姜汤
并时不时向败家观众们提议干一杯
你推门进来,开始推销
宠物狗
还有人型自走播种机
你知道我们的善良如此容易易手
世界正在被高潮侵蚀,而你,
笃定的以挤破月亮的疱疹的未来自居

我演绎的一切并不组成悲哀
我的愚蠢在于我总试图跟你对话
而夜宵即将结束
演员收拾了他们的失落准备转场
我没打算安慰他们,我喜欢一切慢慢变得冷清
尽管在迷人的舞台光下有过晨光的合唱曲
我也曾经假装摇摆腰肢
仿佛自己发明了什么不得了的程序
但狂欢中我真没发现谁是人
就像大海与群山的语录里
真没发现喘息的你,突然骨架冰凉的你
乡村酒吧里捂眼睛的你……
不过此刻,你显然虚弱而多汁
和杯中的汽水一样
饱嗝正从你内部传来
你认真哭着
你介绍着帝国的黑历史像个痊愈的傻子

这正是正好的时代
在蒸汽冷却前,我叫喊
你可能被我的眉角吸引
……但后台确实存在着无用的程序
三奈不是苏三,公丁香也不是桃金娘
它们被混淆成红色
有时发出“嘶嘶”的笑声
像是一种热情
但我没参与其中,我没张嘴
我只注意到隔壁的小楼,月型的玻璃窗里
日光灯亮着
杜撰着一个帝国的爱好
这让我更有感觉:
火锅好像瘦了,不适合谈起辛辣,
而天气预报预定着刻意的收获……
我要了杯红茶,在你身旁放着
这让你的脸色好看些
临窗的人开始起身,他们没打算跳舞
我很遗憾
他们在隔壁的月光中辜负了你的碎片

一封信
我的朋友:
你的水手可以用那些你常见的方块字,
变出你永远也想象不出的冰块。
我也正在学习这项技艺
从承认这点开始,我就是自己的雇主
在酒吧里经营纯净的水
有时丁香过于骚扰,蔷薇不服捆绑
至于鹤望兰,总昂头飞出一样的句法
“什么时候她能俯冲一下?”
也让我偶尔抱怨……
但在更缓慢的宇宙中,
在奶牛场远处更巍峨的造影里
壮烈铁船正撸起袖口,
炫耀自己黄金时代的手腕,令人紧张。
幸好你的低温刚好恰当
让我在涉身不规则词语垒砌的殿堂时
感到透明的安慰
其实我从来未在未来给你说过:
大多数标识性的美都一样,这必被重复
也必被更新
而雪只是灰烬事物中的极少部分

但在舞会散场之前我们没有注意
从他们的窗口看出去,
会有一棵子女众多的榕树。
仍在不远的夜晚中想着低碳的心事,
甚至,她一直自带着炉火,
在青春期就向明亮飞行,也不被注意。
所以……我们跳舞,
配合马匹、机械、微信之类的新科学,
做着骨架啮合的小动作
当然有时我们也认可自己是火焰
而别人是丝绸修饰的女人。
如同另外一片大陆偶尔生活的我, 
在青春病晚期结婚生子。
不再参与街垒的防守或者从咳嗽中醒来
经历窗外的西岭、频繁易手的曼哈顿,
笃定二十世纪的尘埃永不坠落。
现在,当冷却袭来,
这个时代的绿化还是没有解决
我只能卡座上歇着气
反复打磨一生中仅有的几个发明:
雪地应小心地雷。
房间宽厚,睡衣里有灯芯。
长跑的语言运动员往往喜欢冲刺。

其实奶牛场的更远处更似一小粒肉肉的山岗
在那里我们过早的举办过成人礼
并想尽快离开,像一个成熟的社会人
拥有匮乏,但刺芒旋转的眼神
当然没人注意到:旧数字,仍在世界上列阵,
从未因新鲜的人类易手。
这视野中的盲点……让我们自动排着序
直到日常扔来皮毛蓬松的晨光,
温暖一样蔓延向我们。
也可能是永恒的幕布拉开,
更替出更巍峨的群山,万物。
我们甚至来不及反对这样的特效,
就成为金属风暴中通讯稿的标点——
缄默一样瑟缩向本能,
即便实在不能平静,
也仅仅是复制性的哭闹……
当然未来也许有小概率的摇滚可以安慰我们
金属皮扣间的紫色电流被突然拉碎
一把风被抓住放进琴腔,让她心噪

其实初次进入乡村酒吧时我们还年轻
当然也经历了一些事情
比如鼻孔里不时飘逸出淡淡的咸味,
和向日葵拥抱过,和……
也深陷过至爱的颜色一两次
但我们从来没想成为这里的主人
更多的是低头进来,假装自己是消费者
还有可以选择的自以为是的人生
也或许不是,这只是我们驯服不了的青年
昂着头使劲,相信有新的本质,
能逃离传统工艺的编程……
而爱是最善变的野蛮,
完美有严格的质量标准。
我们逐渐有了固定的位置,固定的游戏
甚至受伤后固定泛金的紫药水
至于为初雪激动的表白,这一点早就自我否认了。
就像你今天从厨房出来,
片过生鱼片的刀毫无血色。
向日葵在玻璃瓶中咳嗽或者喘息,
对你没有区别。

当每一个时代,都足够短命
被几个音节颤抖着,它们的可读性,
在于一个体型更加靠近屠夫而不是骨医的厨师长
想给永恒重新取个钙化的名字。
这也可能是很价值的事,比如此刻
我的工作服像蓝色的冰
握刀的虎口发麻,像月亮脸红时细微的抗议
鱼片也脸红,
她将在一场足以淹死她的热水中取悦于雪白
相信我,一切都很短暂
像在无声电影前数着胶质颗粒。
可能……来自南半球的郊外,
像一粒被晒干的花生米。
在南方的海洋里,你是永夜的不良少女,
知道时间那边是什么,
捅破远方的桅杆不能使你畏惧。
那么,美比死亡这个词更可读
这也是我为什么总在乡村酒吧中谈及你

离开以葡萄与女性为创作主体的樱桃木靠背椅
被拧开的清水含有少许人造分子式
“我的群体性紧张早就痊愈了”
所以毒素距离人类身体的风险底线尚远
而你洗过的萝卜离你更近。
它顶端稀疏着的紫红色齿形叶片,
“假设她是拼命的小鱼会在我手上划出伤口”
轻轻锯着手指的感觉让人良好
中部触感饱满、清亮
偶尔的波幅让摩擦力反复
“像捧着云在她的手腕游走”
下端有些细小的根须,靠近了会嗅到辛辣,
很强的穿透感。
“而我因此,刚刚开始清脆。”
那么刀刃,在端部的边缘,试了试柔韧,
你感觉着果肉对钢体的阻碍
在力绷紧的世界里,力在湿润……
云端倾下发麻的闪电
一头鲸鱼正试图跃出温暖的海绵
“那么,对这个全新的躯体说,我们开始”

最新寄来的信,是明天发出的
那时孩子还戴着甩来甩去的绒线团帽子, 
像暖和的兔子,去为一场雪,
耗冷热情。
而我打算继续为洁癖向你请教情诗,
直到他长大,老去,渡过终生的沉迷。
当然这一点迄今无法保证,
毕竟,这个阳光还算固态的冬天
所有事都有些漫不经心
你有些担心春天,风变得充满体味时
温暖的洪水是否就是惯例。
或者其它什么群体性的烂事,
甚至,也可能是诗,渐渐有了自己的口气,
会打扰我们的上客率。
但这些,谈不上白色的糟糕、红色的幸运
譬如上一位客人,
在酒吧的墙上,他挂上携带了很久的漂流瓶
然后不停走神……
向深海,向咽着口水的梦境

从乡村酒吧的不同窗户都可以看见月亮
看见鹅毛飞过晴朗……语速缓慢,
看见光线贴合着你的浑圆
——这古老的原则
让我不能讲更多,毕竟,我们活得太短
下次吧,下次我会寻找一个开始,
它有漂亮的导向箭头,生姜的颜色,
剥开后会露出一头饱满的天鹅,
俏生生的弯曲着,指示着能够起飞的一切
那时世界和你的呼吸一如既往
奶牛场尚未建立,闪电在半凝固的天空流淌
像云团之间时不时溢满的汁液,
其它未被存在的,即将存在的一切,或永恒
都被喃喃念过,写过……
直到这个冬天我看着不同的窗外,
你从很多情节中到来
眉目细长、鲜亮,像新青年
悬浮着绛红色的多孔心脏,也骄傲着玉碎的唯一
但这一切都源于舌头来不及捕捉你

临别信
尊敬的朋友:
得知你将死的消息我正在浇花
四次心跳后,
我打消了共享你最后一点时间的想法
更倒霉的是,此刻好像下着雨水
玻璃上整齐的灰尘被胡乱的破坏着
之前的闷雷,好像天空中煮熟了什么
我不明白它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同你抵达乡村酒吧的那个零星下午
满身心的皮革一样的坏脾气
那时花刚开始扎根,我甚至看见了她嫩白的脚趾
之后的街道有些宽敞,你说话
略微沙哑,拖沓
像是不停和饱满的季节试着嘴型
当然我们也曾谈到死亡,或者不得不死
只能雷管一样去闪动沉甸甸的光
所以你更愿意穿着浴袍在这里渡过一生
如同监狱中最平和的暴徒
在毁坏和脆弱中尽可能消化未来的惩罚
你写了封信,你甚至假设我这样回信——
是的,我爱这故障的落日
小小的自然好像换了一个人。
2017.10.14~2018.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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