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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莹自选诗十首

今日好诗

2022-06-07 08:35:49



石莹,四川古蔺人,居成都。参加2020年全国第三届青年散文诗人笔会。作品见于《诗刊》《星星》《诗潮》《十月》《草堂》《诗歌月刊》《绿风》《散文诗》《广西文学》等。有组诗入选《读诗》,诗歌入选《中国2021年度诗歌精选》等。





石莹自选诗十首



每个傍晚都是最后的傍晚


再一次提起文森特,我躬身于

一片蓝色鸢尾中找寻虫洞

有时候是蝴蝶的断翅,充当滑板

我们来到港口——天色阴暗。大片海水被你

装进了白色T恤

港口汽笛声催促我们离开

航线并没有事先确定,我的大脑里

时常悬挂着暴风眼

而你充当一座灯塔

机帆船的发动机拽动船桨,船尾在水面画线条

我的眼睛也是一座海洋

你的船会在里面越走越远,或者是回来

都被定格成一幅画面——

葡萄酒味儿在空中流逝,被咸湿的灰色充斥

刮刀比画笔更能呈现风浪

有时候它妆扮成内心的风平浪静

时间不可思议地流变着:海鸥啄食我们的晚餐

它们降落在船舷上,带走一小团面包

天快黑了。小海鸥正在等它们

而我们正在等待星期五的到来

——你收回视线,从一幅油画中取出了我



猎人 


小路从山顶走下来,它比任何人都熟悉乌蒙山脉

也让我有更多时间走到另一个人前面去 


他比我早出发很多年。戴厚厚的近视镜

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黑暗里行进的我 


在大山的腰部我将实施我的罪行:把剩下的时间折进

一个梦。心细的人会发现日记本上的折痕,但不会留下犯罪痕迹 


多年前这个初冬的夜里,我劫走了一个人的后半生

换取的报酬不过是埋葬彼此,如同思念。 


我依然会在另一个梦里走进大山,在盘旋的小路之中迷失

在一枚停留草尖上的露珠的凸透镜中嗅取我所熟悉的身影 



语言学


艾米莉住在岛中央。她的头顶盘旋永恒的亚热带

——你和我说起她的时候,

她是一只鹤。

昨夜被我灌下毒药(嫉妒让每一个女人成为女巫)

你的翅膀下旋转着暴风眼。“她单腿站立水里的样子,好看极了”,我说

“我应该送她去南极,嫁给愚蠢的企鹅先生”


我眼角的余光瞄在你脸上,嘴角的戏谑即将点燃雷暴。

涂抹过罂粟花的嘴唇吐出每一个词语

足以让每一艘巨轮触礁——


你扣紧西服第一颗纽扣

你修正了黯黑色的眼神。


——你错身让过我,朝冰塬走去。雪豹们拱起脊背,

匍匐在极夜的脚下



铜雀台盛宴 


你应该重新下一份帖子,邀请我

来赴这场宴席——


我会穿上红色的舞鞋,教舞姬

跳热烈的《卡门》


酒樽里摇晃的,是红色的液体

丞相,你看哪


——飞阁高接云天,远远地连着西城

漳河之水曲弯流

耸立云天的高台已然立起,还有龙凤的雕塑


只一眼,我便看穿——

你的野心


也不用把我当作多嘴的杨修

宴罢。

我就会退回到我的时空


回到益州。

锦里,台上流转着变脸——

晚风默念

“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1)


你拍了拍我的肩,我们交换了面具


(1)引号部分摘自《铜雀台赋》



形而上的部落


一片四季常绿的松林

掉落的松针和松塔构建由啮齿类主宰的世界

我们将它命名为“部落”

这群拖着大尾巴的生物

疯狂的繁殖力

让我更加怀疑,是为了招徕生意

引进的入侵生物

现在它们成为了这片山林的主人

占据我头顶上的松树

并在被松针围堵的小面积的蓝里

跃动——

我比它们更晚来到这里

带着轻微的惊奇与拘谨

这是松籽成熟的季节

落下的松塔在我身后发出噼嘙的爆裂声

在我的内心炸开小小的花火

我跟随秋天进驻树林

松鼠是我唯一见到在林间活跃的生物

又或者说我是另一只松鼠

现在我坐下来,背靠松树

身下是绵软的松针

一颗松塔落下来,砸到我的头上



深渊与妄想


有时候只需要一盏煤油灯。拿出纸笔

如同拿出剪刀与针线

掏出我,把一张张褶皱的碎片,抚平。拼接——


不能确认我的表情是否悲伤,或者

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伤害过我的人也被其他人伤害,但并不能抑制我的羞惭:

我的性格里长着桀骜的荆棘

刺伤别人的时候也割裂我自己


现在,在一盏煤油灯下

将捡回来的碎片缝制在一起,针脚是不够平整的记忆

抚摸还会在皮肤下找到疼痛


它们反复在夜里来到我面前,凝视我的梦

稍作停留又匆匆离开——



我们


我们隔着屏幕聊天

我听见,词语。叮叮当当地

在房间里跳动


如果我能捉住它们,就是一首诗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就像刚才我在梦里。看见了

你跟我描述过的雪事实上,并没有。雪


或者,它趁我熟睡的时候,推开窗户

悄悄逃走了

只在橡木地板上,留下几粒湿漉漉的脚印



总有寂静会发生


午后阳光陷入新绿的立方体

光影折返。八零年代的木阁楼站回我们的小院


卡带里流淌出音乐,而

躯体挣脱了时间


木墙漏风

我们卸下羽毛——

在旧时光里捡拾一地灰尘


误入行人撞破的梦境雨水般淋过雏鸟

从阳光的瓦缝溜进来——


溶解于一杯咖啡

以及初春大片翠绿



消失的日志


交颈的天鹅滑动涟漪

舞步摔碎在舞台上

溅出的眼泪,拨动岸边的白桦林

——卵壳孵出金发碧眼的少女

她走下湖面

脚步敲响一地的琴键

纱裙吮吸湖面满溢的波光

剧场里回响起柴可夫斯基芭蕾舞曲

白发苍苍的老妪在湖的另一畔上岸

像绽放的迷迭香——

被光影分割的世界,一边是歌舞升平的落寞

另一边是寂静而又孤单的生活


我常常在这样的傍晚,站在湖边

自由游弋的水鸟

被我赋予情感,撵上生活的舞台

时间的流水,顺着夕沉的落日

缓缓合上帷幕——

我观察鸟类,就像审阅自己

瞬间冒出来的念头,是天幕上划过的流星

光彩夺目,又转瞬即逝


天色暗下来。我顺着湖岸缓缓往回走

我并不需要去寻找导演生活的真凶

天鹅睡进更深的黑暗里

湖面持续散发着迷幻的光晕



我比春天更安静


和你说去春天的时候,我刚从

大片青草中醒来——

苜蓿趁着熟睡,开满我的身体


你需要像一只羊

一寸寸啃啮它们多汁的藤蔓

才能找到我

像刚从山坡上翻越山梁的风

采摘到众多苜蓿草中,

四叶的一枚。满心欢喜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在一次次询问中

唤醒爱情,又一次次沉睡


我们都比春天更安静

野草再一次长满我们的身体

两座安静的坟墓,对坐在山顶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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