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子长诗:《字幕:夏季露天日场》第一部分(宣叙调)
根子,本名岳重,根子是祖母所赐乳名,后用作笔名。1951年9月生于北京协和医院,祖籍山东郓城,旅美诗人,2018年“北京文艺网诗人奖”获得者。1967年夏毕业于北京男三中,1968年11月到河北安新县的端村公社大淀头村插队4年。
1971年春天开始写诗,为白洋淀派最重要的成员之一(另外两名为多多和芒克),之前,作品从未正式发表,作品大都在流传中遗失。后长期辍笔,1972年11月经当时的国务院文化部长特批,返京进入中央乐团,男低音歌唱演员。1980年代中期曾尝试重新诗歌创作,不久又偏废,直到近年来才再操诗业。
1990年2月考取全额奖学金赴美国留学,1992在哈特福德大学哈特音乐学院歌剧系获硕士学位。之后在美国的电视台和广播电台作播音、主持和制作工作至今。
年轻时好读书,却仅限文学,且基本只读翻译作品。中年后热衷快走和拉伸,喜欢平价的红酒和雪茄。
2018北京文艺网诗人奖·根子 授奖词:
根子是中国当代诗的源头性人物,他在1970年代初写作的《三月与末日》、《致生活》、《白洋淀》等长诗可谓中国当代诗歌史上的里程碑。在那个特殊的历史语境下,根子的诗横空出世,其浓烈而特异的现代主义风格仿佛从天而降,对诗坛产生了震撼性的影响。在这些为数不多的作品里,根子对宏大象征与神圣话语进行了重新书写,将思辩与批判,荒诞与诙谐,受难与自省熔于一炉,表达出生命绝境中的精神力量。根子采用了寓言式的写作策略,营造出各种超现实的情境,将现实社会与生活经验作了高度艺术化的处理,在美学的创造性和思想的深刻性上都抵达了难以企及的高度。我们从本名岳重,曾是中央乐团的专业男低音歌唱家的根子的自由体长诗中,还可以感受到那些抑扬起伏,变化多端的音乐之声拓展了汉语新诗的节奏模式。不仅抒情诗在根子的笔下早已凸显了九十年代占据主导地位的叙事性,他诗中的抒情主体也被幻化为多重的戏剧化声音,大大丰富了现代汉诗的表现力和复杂度。鉴于他对汉语当代诗的非凡贡献,特授予根子2018北京文艺网诗人奖。
字幕:夏季露天日场
宣叙调
我洋面的午夜蓝是默许盐的自渎,
与月神有序的更鼓无关。
退潮的木槿紫色也只成全了沙的昏厥,
未传染雾炮的惊恐。
并非一部精密的历法
能荫蔽昼与夜的轮番奸宿
再校正无影灯不平稳的耕作。
海妖的闺房中
摸索不到年代倾覆的髋骨;
废桥总是不雅的。
漩涡更没有轴
能策动环形山开颅手术后的性别;
潮汐的屏风间我不悬系吊床,
偷运朝代印玺的游艺木马
被单程滚动的回响驱赶,
无视日晕的靶场已经侧切。
海王的马厩外
门从镜子里面锁住,
映像的钥匙却藏在虚掩的风景中。
光的碱
沉积成幻觉的白翳,
无骨的桅杆因梦境太短而盘卷起来,
像一条驯兽长鞭。
不向任何角度放牧多足的投影,
我听任所有的方向以继母的干练
分头打磨产钳的号令。
发育不足的人鱼
要等初夜的香客触礁,
才草草校对惯性的臀形竖琴。
植物的宗教,
候鸟的道场。
为使夹生故事的漆皮呈柿子的金红,
败坏的泥泞
鼓噪冥婚弃婴的施洗和声,
烹煮占卜的水晶鱼缸。
只有当
骨盆两舷的沉船板壁上
挂满油黑绳索的底舱
图谋诱拐海水铁灰色的童贞,
夏天多菌的锚
才勾摄年代的水母亵衣。
这个季节,这个创口,
以规范的胎位和完备的红肿
令牝鹿的欢叫板结:
每逢日晷用轮回草药消毒的桨尖
戳点温差的鼠蹊穴,
进化的镜框就往冥想的额角
敲进蟹爪长钉:
壁虎彗星雨逃窜托钵
僧翅膀上花粉黑红菩
萨的烟蒂大如卷心菜
视力不济雹往侧卧的
钟磬上列队撞死擦过
宴会的台面餐巾的中
心热度近于岩浆的暗
红马粪摔扁像灵魂夜
后剃度的毛孔是繁星
来不及躲闪了,
傧相们已挤出电梯。
日照鼓手先于仓鼠潜入洞房,
午睡的冻土拱顶就此坍塌。
星鲨的标本被舌红色的瓦砾掩埋,
尾鳍与夜曲相继熄灭。
从失忆的不冻港打捞起来,
蜃景集装箱双唇被数据堵住,
塞进推理运钞车的装甲,
行星耐磨的秘诀就此失传。
拆散冰点的橄榄念珠,
癫僧在棋盘的极圈以外播种。
预感在正午准时短路。
不待窥淫者扶正眼镜,
编年的沙盘就被核算的日光灯浇灭;
文字的结石
掺杂着刻度滥交的扁虱,
流经不孕的沙漏之腹。
引用剑齿虎的呻吟,
蝉蜕炫耀来世的宁静。
围绕极昼的木炭界碑,
季风装扮成我边际的石灰柱廊,
以育罂暖箱的恒温
嫁接手语纸扎的冠缨。
被彼岸净土拉直了掌纹的索桥上,
时差的新寡依扶圆规的轮椅
滑向这座马口铁的庙宇:
每逢热浪与寒流在公转的黑市兑换,
我的陨石脖颈上
就留下气象卫星掠过的粉笔公式。
如巨蜥的瞳孔,
最理想的绝境都是绿色的。
只须从六月的悬崖再跨出一步,
即可坠入真理的蹦床。
灵感取自先贤嚣张的马刺和简约的便壶,
有助于勃起和指控也顾及
圣徒们的秘密股份,
钟摆因蘸过记忆的磷粉,
表盘的低烧不退,沿雨林倒伏的吸盘唇角,
未施割礼的电池图腾
用被诱饵追捕的鼠夹作摹本
组装白垩纪的石英刑具。
水银柱的牙床如此刚劲,
清脆地咀嚼视觉的贵重下肢:
燕巢与落叶,雪兔和雨蛙,
酷暑四壁上披着风干胎衣的浮雕
只待哺乳期蜡烛的婴啼冷却,
就一并显灵。
惧怕霜的肤色醒来说话,
冥河中梦游的站笼
悄悄停靠在露水哑剧的声门。
不巧太阳烂醉而归,
像狱吏污脏的红铜耳环
在我早餐的玉器汤盘里浸泡磕碰。
朝霞是日历街角的劫匪烦躁啃噬的指甲,
晚霞增生的刀疤比刀刃还要锋利,
能割开任何一个半酣的忌日
随时都乐意翻转的裸背。
晨曦白炽的砾石
厮磨陪葬大提琴的腰窝,
直到黄昏出血。
此时闪电戴上锡箔手套摸索窗闩,
死神为石棺拧紧脚踝。
随后蛇信修剪耳轮,
语言俯视摇篮。
时间的疣本已结痂,夏天
又往信众的死井鼻饲冷藏的新脓。
星座失语的现场不设警戒,
信鸽得以把夜逐出睡眠。
所幸梦的翼展更为宽大,
远非十字架的双臂所能把握。
可胜任旷日滑翔,
戴脚镯的弓弩吞下自己的准星。
不单是亮度的罪过,
别以为鸟鸣解不开最后一颗纽扣。
旱季的肩油腻健硕,
撑裂史吏养子们合欢的浴缸。
溺尸般轻浮,
大理石香鼎和镀镍的谱台
就此向洪汛将至的寝宫辞行。
在所有的方位被采摘之后,
仅存的抉择是要不要走进鞋:
当我迟疑该不该把一阵火辣的阵雨
当作一场正式的昏迷膜拜,
代谢研磨出的安息香
稀释成没有皂沫的语法。
让爱的偶蹄踏进深夜,
梦的水位会从清晨溢出。
一旦赌局开盘,舵轮的秒针把手
将准确击中我紧缩的下巴,
无论阵痛缓急,视野一概早产,
一着陆便遁入发情柏油的叫卖沼泽。
把忘却缝合成岩画的庆典上,
鸡胸的风筝拖曳燧石熨斗升空。
因太纯洁而不对称,
树瘤说出未成年的舌头。
时间终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时间了,
正如它在开始之前就早已开始。
丑角从不在悲剧的结局谢幕。
隐瞒了海啸的低频,
水仍是唯一可预期的灾祸。
赋格的刺青羞于在解冻的石碾上定妆,
恶梦的裂纹已延伸到假设以外。
不会再有乐章间的休止区隔生死,
所有的早晨都粘在了一起。
永恒的全程将一直如此喧闹,
除非失聪的天使听见童男的号角。
卸掉山的鞍具,
修女院的牙箍就咬断钟绳。
圣母黛青色的腹线一经涂改,
马戏场的钢索把冬天吊向闲置的码头,
窝藏了沸点搜刮的全部赃物,
锈损的雨季随时乐于还俗。
像海滩的空瓶子那样充满敌意,
户外的裸体都不是来自室内。
公共泳池把触觉镀釉,
集体的大腿只热衷行走。
当歌剧院被暑假晒黑,
世界就失去父亲。
即便涂了防晒油,
一个季节仍可呈放射状扩展,
如贪婪的涨潮吹响羞涩的海螺时
四散的颤栗。
偏偏夏天是个偶然的事故,
就像暗礁突然失重。
连苦行的使徒也穿上脚蹼,忘记
私酿孽障的汽缸里容不得一丝光亮。
乐观水蛭的履带碾过我的咽喉;
昨天的明天伙同明天的昨天
只凭彼此狡黠的眼神互换,
就用含钨的口涎
在我粘土的胸膊上
烙画叶脉的嘶哑纹身。
我不重复,
我被重复,
遗忘以湿度的落差再版,
受磨损的是我。
我无节奏,
我即节奏,
拍节由我开始敲击,
我私藏振荡的麻木。
可是不堪模拟或先于宫缩的,
就已经是神明本身。
粗砺的绳结不善记事,
猛地跳出汗腺坏死的掌心,
顺便揭去古币的旧茧,
情节的伴娘只好悻悻提起长袜。
无论怎样奢华这仍是俗套,
铲雪车的挡风玻璃上火山灰层层堆积,
如超度的暗房里
尚未显影的分分秒秒那样互相张望。
一份晨报和一本晚经
卷起仿真小牛皮的逻辑剑鞘
紧裹我尚未淬火的腰甲,
比森蚺大蟒的双腿还要致命。
诚然信仰产自燥热,
但只有圣城不需要冬天。
试想一颗直径三个月的星体意外从地狱折返,
还掏出一串备用的尘世钥匙,
就不必再躲进壁橱里去(阳台上或许更糟),
免得天堂检疫员的秘密座次
从因果的气阀泄出;
初生的试管也将因充血过度,
饱胀如临终的氧气瓶。
至此
再难修复异教徒的扁平鼻梁,
须另选一块比十戒更富弹性的石板,
承受惺忪晨祷的匀速叩拜。
遵奉明暗轮换神喻的,
只迎接纵向袭来的季度,
像枪膛里静等的弹壳逼视撞针。
除了钟杵的剖面,
受戒的灯塔从未见过别的神迹,
守节的母语
堕落得没有一粒雀斑。
星光点化暗堡粘连的表芯,
满月独占银河中唯一的高凳。
无论盗汗的猎隼
是否会被内褶枯涩的清晨捕获,
睡魔在吹干头发之前
已背熟历史点滴瓶中的配剂秘方。
如先知善辩的门齿,
暑热风车上最后一叶盛大的帆翼
作势要搅动冰层鼻鼾的异香,
慌乱间我记起
我自己就是风。
我记起我自己就是
光的簧片。
认出上个世纪的岩芯是某种稀有的矿苗
未必不被下个周末的救赎海报复盖,
一支箭射入肺叶后,箭簇便不再呼吸——
征服者只需要黑暗。
而他的全部想像即是黑暗。
偷吃祭坛零食的女尼们
胸围还未引爆即被迫谢幕,
逐个跌进启示录铲车的乐池。
在皈依霓虹天象的假面舞会上,
隐身术照样能把幽灵灌醉。
完美的死亡应保留全部僵硬,
应有比光年更耀眼的尺度测量梦呓的射程。
到了能分辨理性隧道酸碱度的时候,
再从时间退出就太晚了,
造化的食蚁兽
就把守在炼丹书房的火警出口,
纵使参禅玳瑁龟的足迹再现,
也休想把禁果哄骗进生命。
四个季节即是一个季节,
如一件碎尸案的四肢,
都拒绝伊甸园验尸官的指诊。
冬天是夏天的夜晚,春天
是秋天的早晨。
避开地下河的无风带,
肉食的始祖鸟
租赁饥饿骑士复活的石窟传教,
手绘失眠禁猎区的探宝流图,
解开海葬圣妓束腰的缆绳。
剃毛的避暑地
令秋天都显不出年轻。
摩西还能看到主吗?
哭墙上的悲哀如何排列?
即便恺撒的钩鼻
也嗅不出摘去橡叶冠的阴谋。
须知这是现世停机坪上仅存的座标,
扑灭壁炉,雪橇的双膝错过最后的驿站怎么办?
铲掉雪山脚的苔原地衣,
青春期稀落的藤壶
再难遮掩爱神难看的尾骨。
从顺时针拧动的密码锁
已吮不出远古的母乳,
侧身闪开,我让赶赴早衰急诊的
挪亚彩车招摇驰过。
总该还剩几座未被曙色淹没的蚁冢
高出时间的洪水之上,
供手指干尸的仪仗驻足。
须完全停下来方能享受晕眩。
若不像雹那样苍白,
破碎锤绝不会摆动得这般玲珑。
谁忍心看这不贞的脂肪?
整栋凶宅,连同露台和阁楼,
已像河底的树干般蓬松。
如今不下雪也能相爱了,
难怪少年的益虫在书页间走失。
若要对旺季毁约,
还须赶在树影灌浆之前;
在猛地并紧的象牙上
杂食闹钟的铲形齿留不下咬痕。
公元的流水线,
仍按期批发原罪盆景的化肥。
不善飞舞,
我耳朵的质地是软木,
是我丝绸的绳梯吸附了猜忌的苔藓。
陈旧的器官,连同粘腻的惯例,
在进制暖房的室温
让乘法的长脚蚊蠕动的时候,
又萌生针叶与阔叶,
草编成九十多天的飞毯,
没有锚链,也没有龙骨,
却硬要承载十二匹青铜的猛犸,
翻越仰卧的平缓峰顶。
按蜂巢的草图捆扎的皮筏
就算充填进不可穿戴的零星皮屑
和漂有蝇群的稀薄羊水也仍不宜乘坐。
鹰的粪角质匮乏,
已无需再聚集成可用来
镌刻神龛的瀑布。
雷也坠毁,
全身霉点斑驳,孵出的是早夭的陆生藻类,
被汛期断层上茂盛生长的死鼠珍藏,
使树冠徒然阴森博大。
留下腐臭番茄的假发,无需再涂唇膏。
仅存的几缕白夜的蝎尾遗漏的异香,
更绽开晶亮复眼的毒蘑,
不容窥探。
其余终于是
永不卷曲的青葱高原,
终于是雾的不衰的合金之菊;
是在音乐昏黄的臭氧层上暴虐矗立的
最终痊愈的交响石狮。
在极光的褴褛鬃梢,
海的伞骨放肆发育。
滚烫的雨水
刚要往岁月的寒湿酒窖里
浇铸一座知觉的首都,
雪的营火
就随着扭捏的年轮溅出地面。
痛楚的乳晕曾融开一整座内陆湖泊,
它的四周却再没有节日蔓延。
于是靠假寐篡位的更夫
以垂死的握力替众神的阳寿把脉,宣称:
这是仅存的气候,唯一的季节;
时间的最后一道着色工序。
趁复调的纺锤尚能追上织机的急板,
别让骷髅额镜的声纳早泄,
容它闯入记忆的后宫
去追捕四散奔逃的脚灯。
反正另有众多非婚生的星系,
将用发达的木辕
冲撞闹市臼齿的圆舞。
雪不是白色的,
它只是没有颜色。
只管庆祝吧,
你们不可冰敷的灵魂。
又到了紫外线带菌者的感恩节了,今后
雪崩将比大腿的外侧还要乏味。
倘若时间终将泄洪,
火就蒸发掉背景:
袒露墨绿色的脾脏,它的军团
像融雪的藤蔓萎靡欢畅。
从坐化黑熊的褐煤眼睑淌下,
向妊娠纹不祥的纬度,
向不需钻木就能许愿的午宴俯冲。
耳膜即兴增厚成藤盾,成人礼
在分贝临时堆砌的黎明举行。
舞男们着童装,
臀部成熟如远征舰队的满帆,
尖声复诵海鸥的酒歌,
成群涌上钢琴教室的珊瑚礁盘。
于是浮冰脱帽,
依次退出五月的灵堂。
管风琴采石场遭弄臣洗劫,
碗形剧场像牧神的眼眶一般荒芜。
法典美食家离席时
窃走石刑代笔者的牌位。
断头台上的悬斧坚信:
与铡槽合拢后,新的纪元将严谨与处女无异。
哲人殡仪馆的美容师摘下狂欢节的假面,
炼狱中也有淡季。
一座城市在弥留时,
会把流亡到下游的每个月份都召集回来,
把悔恨熔化不掉的伪币
陈列到来世的甲板上晾晒。
万一捕鲸叉偏离磁场,
只须给罗盘的腰下再垫上一个枕头。
被地平线的琴弦割断咽喉才唱得出晨曲,
穿透明雨衣的带位员正要开口,
大教堂水族馆的枝形吊灯却骤然大亮,
令敏捷的奸夫们逃避不及。
独目的旗语水手与几千只果蝇对视,
上界的冰湖却只容一位罪人水疗。
玻璃不是冰冷的,
它只是没有温度。
死更不是静止的,
一切还没有开始。
但记忆的松明已快燃尽。
盛夏桥闸的两翼正徐徐张开,
比女巫的接生还要庄严。
海盗的炮衣褪到假肢以下,
冻雨的遗腹子投胎成无鳞的下午。
早在伪誓氧化成竹简之前,
雨就玷污了每一个凶兆,如今
连预言末日这么下流的差事,
都需诗人亲临剪彩。
这首序曲奏响之后,
救世主的偶像将用陶瓷成批烧制,
单柄望远镜须持续加热
方能读懂忏悔包厢里的腹语。
不管生日的舞台暗转多少次,
卸妆后的童车
终归逃不出高龄的独幕剧。
人从不为孕妇建造雕像,
都市中绝少见到彩虹。
难产圣婴的脐带
与七种拱起的福音争辩,
汗渍的辐射能
击碎养蜂人的一头红发。
他听凭一枚镶有大教堂花窗的戒指
从手指爬上肘弯,
没留意这蒸热的孤岛
并非从井底被出家的精虫苦苦举起,
而是多产的蛙卵
在闹饮时拥挤而成,也没质疑
在一头海象粘滑的脊背上
太空站的陀螺是否真能单足起舞,却搪塞说:
这理应就是幕间的暗转,甚或就是幕启时
冰川崩塌的掌声。
初稿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 完稿二零一七年
启蒙者都喜欢道德说教,这大概就是症结所在。其实我在我们那代人中是比较笨的,是需要被启蒙的人。我们中间有很多出类拔萃的人。比如岳重(笔名根子),横空出世,把北京地下文坛全都震住了。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他是自70年代初以来现代诗歌的开端。当然,由于他父亲是电影导演,他很早接触到西方诗歌。所谓白洋淀诗派,芒克、多多、江河、宋海泉等,都多少受他影响。
1987年根子、芒克、多多在北京香山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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