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元诗歌:宋朝的十二个入口(长诗)
灵魂的视线 2023-02-01 12:14:51
宋朝滚滚而来,
它的金戈铁马也秋风入梦,
它如影随形的怅惘,
柔弱,长吁短叹,
在破碎的记忆不欢而散,
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浩浩荡荡的战场没有停止,
厮杀的针锋相对,
分别的大漠孤烟,
阴谋,阳谋;
美人,说客,
孤独的一个人,
孤单的一个朝代,
孤寂的那么多世纪,
破窗而来,迎面而来。
进入,放弃,离开,
返回,思念,驻守。
我看见的宋朝繁花似锦,
我体验的宋朝哀莫大焉。
辛弃疾是一个宋朝,
李清照是一个宋朝,
晏殊是一个宋朝,
姜夔也是一个宋朝。
宋朝灿若星辰,
但讳莫如深。
欧阳修在日暮乡关宋朝,
小桥流水里宋朝,
他的庭院深深,深几许,
我靠这牵肠挂肚的几许,
磨磨唧唧的几许,
鱼龙混杂地招摇过市。
在《清明上河图》某个不起眼的点,
张择端蹲身小憩,眺望,
那个摇晃,委曲求全的,
让他无限伤心的背影,
九百多年过去了,
伤心无限。
喝茶是第一个入口
茶道起始有别它的轮回,
宋朝人的生活从喝茶开始。
那时候的茶有哪些名字,
铁观音,碧螺春,普洱,
金骏眉,大红袍,毛尖,
等等,不足而论,
它们在时间的缝隙溜达,
顺着光阴明亮,慢生活,
清香弥漫,苦涩入口,
三百一十九年,八百多年?
不重要,那些早茶,
下午茶,还有晚茶,
像烈酒杯杯醉人。
——清醒的人,迷离的人,
百战归来的人,
还是百折不挠,
见好就收的人,
你们既往不咎,知错能改,
我却不能善莫大焉。
宰相晏殊觥筹交错,
门庭若市,他日理万机,
但绝不是夸张,恭维,
好死不如赖活的营生,
意乱情迷。
茶酒天地大啊,
可功夫在诗外,
每次小酌之后的波光粼粼,
高歌一曲,
同样让他不能自拔。
半推半就的官宦生涯,
虚情假意,或委屈逢迎,
说不清更道不明。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在宋朝,他的词像木芙蓉初放,
像意犹未尽的初春。
呱呱坠地,晏七,
(晏殊的第七个儿子),
晏几道的到来刺破夜空,
犹如生长的仙人球,
可以欣赏不能触碰。
他看似委婉的词,
阳春白雪,小令当道,
实则大气磅礴,包罗万象。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够了,仅此寥寥十字,
不着风流胜似风流,
庙堂高筑的北宋,
在他的眼中除了酒,就是梦。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柳永偶尔出来喝茶,
寻花问柳更家常便饭,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阳痿早泄肯定是有。
目力所及的疼痛,
寒蝉凄切,他顾不上那么多,
青翠的山峦勾不起他的欲望,
吊脚楼煮茶的铜壶怒气冲天,
陪茶侍女的姿态娇艳欲滴,
春宵难耐,寂寞难耐,
一年又一秋,
尽管慢性前列腺炎没有好转,
甚至还折磨着他,
可他柳永是不会再忍耐的。
够了,足够了,
无论是“声声慢”或“雨霖铃”,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他的名望已如日中天,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那一夜的鸡鸣,日出,日落,
无人关心,喝彩,
不重要,不重要了,
青,已出于蓝而胜于蓝。
喝茶,喝茶,
茶里的人生快意恩仇,
神勇无比的欧阳修,
单刀赴会,
他在醉翁亭的酒杯看山水,
人心,看宋朝的沧桑,
无奈。而一个书生的桃花,
要等到他醒后的隔世开放。
喝茶,喝茶,
喝茶是第一个入口。
作词是第二个入口
宋朝的美,婉约得不像话,
李清照娉娉婷婷,
后来凄凄惨惨。
她还不是最惨的,
经过流浪,终究到达了江南。
她就是宋朝的缩写,
无法言说的,无法绕开的宋朝。
这个没有内乱的王朝,
两次倾覆于外患,
词人引导的文艺复兴难辞其咎。
是吗?可能吧,
文恬武嬉,酒肉穿肠,
爱恨情仇,风生水起。
他们舒服,太舒服,
卿卿我我,风花雪月,
莺歌燕舞,浅吟低唱,
该玩的都玩了,
该享受的都享受过,
该浪漫的都超越了浪漫。
还把日子浸泡在诗词里,
赞美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他们应该死一回,
好好地去死,
义无反顾,
不折不扣地去死,
心满意足,
去感受哀鸿遍野的荒凉,
寄人篱下的落寞。
“垂泪对宫娥”,
“断肠人在天涯”,
“小楼昨夜又东风”?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这些悲天悯人的感慨,
只能算小儿科的哲学和煽情,
太轻了,太轻,从北宋到南宋,
像词与物,精神到饭碗的皈依,
众里寻它千百度,
(又岂止是千百度),
蓦然回首,你却在那灯火阑珊处。
这样的比拟太浅显,敷衍,
而宋词的博大,宽广,
不是那么简单,轻易,
那么温柔地蒙混过关,
便万事大吉的。
宋朝,这里是宋朝,
唐朝之后的宋朝,
元朝之前的宋朝,
词的对仗,音韵,格律,
是它的另一个存在,
另一个金碧辉煌又泥沙俱下的,
历史的更迭期。
月黑风高,守夜人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的王朝,
丢弃了金戈铁马,
入梦而来的是“靖康耻,尤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一个庞大帝国的倒塌,
不可能没有预兆,没有起因,
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完成它的倾覆,
它的偶然中有必然的基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一点不奇怪,
我们不要去触碰,提及,
它那里有伤啊。
如果在宋朝,我宁愿喝点小酒,
也不去舞文弄墨,
更不要和舞文弄墨的人沾亲带故,
过从甚密,那儿高手太多,
稍不小心就丢人现眼,
后悔都没有机会。
一个词的安置卡住喉咙,
卡住换气的上下通道,
只有辛弃疾挑灯看剑,
一剑封喉。
作词是第二个入口。
绘画是第三个入口
天人合一,中国画意境幽远,
和谐,悠长。
道家的阴阳术数流淌,
高山流水制造无限的远景。
还好,我没有出生在宋朝,
可惜,我没有在宋朝出生。
如果在宋朝,如果,
我的成长一定要从绘画开始,
宋朝人的慢生活辗转反侧,
意味深长,延绵未尽。
研究他们的衣食住行,
琴棋书画,喜怒哀乐,
就可以理解宋朝的绘画。
受理学影响,注重写实,
笔下的烟火浅行映照人间百态,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抵达了一种极致,
灿烂的极致,或极致的灿烂,
不可逾越的精神旅程,
那是高度之上的高度。
破碎的山河楚楚动人,
帝王操刀的事业,
它养活画师,
也养育了市井,
妓女和流氓。
宋朝山水有幸被镶嵌,铭刻
流传,这不是历史的误会,
这是绘画之幸,艺术之幸,
宋人之不幸。
严谨精致的花鸟跃然纸上,
崔白的《双喜图》落叶凋零,
赵昌的《岁朝图》生机勃勃,
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磅礴恢宏,
它描绘出宋徽宗赵佶的梦,
(美梦,但不是黄粱的,)
气势博大辽阔的宋朝,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如果在宋朝,我的某些细节,
还有行走的幽思,片断,
会不会被各种画家镶嵌,
像出口的丝绸,瓷器,
一次次入画,临摹,
一次次安置,摇摆在开往欧洲的货轮。
绘画是第三个入口。
歌舞是第四个入口
临安的早晨,临安,
都城的府邸缺少王气,
缺少问鼎大地的霸力。
杨柳依依,和风细雨,
上朝,下朝,
选妃,临幸。
歌舞升平恰如它的名字,
临时苟且,临时平安,
这没有什么不好,
不好的是永远,永恒。
宋高宗赵构内心的壮实,
文字无法表述,赞颂,
窈窕歌女的抑扬顿挫,
隐逸着他的目击之痛。
那累月经年的断肠,
在绍兴的女儿红中搅拌,
翻滚,余音绕梁。
岳飞的怒发冲冠,
秦桧奸佞的暗剑,
不及一片丝绸轻弹。
红酥手,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歌舞吧,且歌且舞,
醉生梦死,让有气节的士人去咒骂,
遗臭万年他是看不见了,
他要这一刻值千金的春宵,
趁着这春色,这夜色,
这微风,这唾手而得的江山。
这依依不舍的屋宇,亭台楼阁,
会在谁的手中挽留,紧握?
然后进入下一个轮回,
那不是他赵构愿意去想的事情。
徽钦二宗,一个父亲,
一个兄长,帝王的惆怅,
太遥远,想一想就头疼,
不想就头疼,闭上眼睛就是噩梦。
他可以拥抱的歌舞,美人,
在此时此刻,多么真实,
鲜活,为什么要浪费呢,
这触手可及的幸福。
你们所说的国恨家仇,
千秋万代,山河百姓,
是有那么一回事,
但又能怎么样呢,
无力回天,命中注定,
别折腾,还是算了吧,
和金人谈判,赔偿,
签约,协定还少了吗,
一切的定数,气数,委屈,
他早已在煎熬中明白,
明白了,放下就好,
是到了彻底放下的时候。
歌舞是第四个入口。
养妓是第五个入口
富裕的生活滋生爱,多余的爱,
情爱,性爱,家庭之外的爱,
是物质的关口,精神的内核。
在宋朝,养妓据说很普遍,
有多余钱财的人,
体力也多余,
他们在多余的时间缠绵悱恻。
宋徽宗也好这一口,
据说他与李师师情投意合,
但是只能暗度陈仓。
柳永与李师师是才子佳人的偶遇,
欣赏,感同身受,感时伤逝。
宋徽宗与李师师是各取所需,
或者说半推半就,
一拍即合的花前月下,
不同的是徽宗与李师师睡觉叫临幸,
柳永和李师师睡觉那叫偷情。
衣食住行一边节俭,
一边奢侈的宋朝;
带着不是香奈儿气味,
附庸风雅的宋朝;
法兰西帝国遥远,
雕花阁楼近在咫尺的宋朝,
古典的意象沁人心脾。
欲说还休的暧昧,
恍恍惚惚的背影,
它们勾勒一个个可能的故事,
不可能的荒诞。
这背影是一夜,
这背影是一天,
这背影是一月,
这背影是一年,
这背影是一生。
养妓人热爱生活,
这生活被妓女的窗花,
隐匿和照亮。往世今生,
才子佳人光明正大,
无赖的市井偷鸡摸狗,
无论怎样名不正言不顺,
在那或长或短的光阴里面,
养妓是第五个入口。
书法是第六个入口
从白纸黑字开始,
苏轼迷失太久,
他没有把官场当回事,
用洒脱,率真的性情,
一苇渡航。
从黄州到儋州,
他标新立异的姿态郁郁芊芊,
可文章憎命达,
四面楚歌始终包围着他,
失败,世俗的失败,
没有偏见。
一撇,一捺,一点,
黄庭坚,米芾接踵而来,
蔡襄,蔡京,
他们的墨宝紧跟晋帖行书,
变的是本质,不变的是遗风。
看见什么不重要,
奸臣忠臣暂放一边,
重要的是艺术的品质,
范本,还有精神留下来,
书法就是这样的入口。
从竖折弯钩到纵横交错,
瘦金体的徽宗一统天下,
赵佶这人是个奇迹,
他当了皇帝,又成为阶下囚,
在被金人掳走当囚犯的日子,
还和妃子宫女生下十四个儿女。
我如果不留这一笔,
很多人不可能知道有这么回事,
我也想不通他哪里来的邪劲,
身陷囹圄还有兴致生儿育女,
舞文弄墨,吟诗作画,
他羞耻何在,颜面何存,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他以写字名留青史,书法,
这样的奇迹终究出人意料,
后世之人模仿,别说超越,
接近形似都很难。
这不是玩笑,直到今天,
他的瘦金体依然瘦在那里,
没有变胖,哪怕是一点点,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
古训,遗风。
书法是第六个入口。
丝绸是第七个入口
织锦院的色彩把天空复制,
亚麻,纺织品穿梭往来,
目不暇接的厂房,灯笼,
像夜空的变幻昼夜不停。
车水马龙的街市,
勤劳的人民智慧集结。
如今在博物馆相遇的刺绣,
绢画,丝织品,
不是传说,它们穿越了,
情景再现的时光俪歌。
它们看见历史角落的卑微,
更看清角落卑微的历史,
东京,应天府,临安,
辗转逃离,拖儿带女,
像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在宋朝,我们追逐的女孩,
应该是浣纱女。
她们心灵手巧,美目盼兮,
她们用善良创造幸福,
那属于她们的,彼此的,
小小的幸福。
但风云际会之间,
一场场莫名的战争,
就轻易卷走曾经的拥有,
曾经的置若罔闻。
像隐姓埋名的范蠡功成身退,
面目全非的西施不知所踪。
历史和现实一样残酷,
二者伯仲不分,
没有道理可讲。
抽丝剥茧,一叶关情,
丝绸飘荡的江南,
雨水浇灌的江南,
妙手回春的江南,
剪不断,理还乱的,
宋朝的江南,我来了,
我来过,路过且停留过,
在你白发三千丈图腾的背后,
织锦院的升华,
像火焰带领的寒光一片。
那蓝色的火焰,是毁灭的火焰,
它们也曾努力地把黑夜点燃,
——宋朝的黑夜,宋朝的,
层峦叠嶂的河山,
破碎但动人的河山,
值得惋惜,追问的河山。
丝绸是第七个入口。
瓷器是第八个入口
磁器口,北京,
古老地名闪烁着生活的诗意,
明清的帝都,庄严肃穆,
每次经过它我想起宋朝,
——宋朝的官窑,
官窑里的宋朝。
小时候的坛坛罐罐,
与传说有关,与历史无关,
它们给我抚摸瓷器的经验,
光滑,圆润,冰凉。
而瓷器的美,绝,
空灵和伟大,无师自通,
釉色的百感交集,
以及更多的溢美之词,
要等到造访景德镇这个城市之后,
你才能意犹未尽,叹为观止,
景德镇是不折不扣的,
叹为观止的存在。
欲说还休的审美与疲惫相关,
瓷器是宋朝的另一个帝国,
另一个全世界无法与之匹敌的,
寂寞和深渊。怅然回首,
那些懵懂之间闪现的海市蜃楼,
说不定你的生命也曾触及。
时空变幻,斗转星移,
宋朝与我无关,它老了,
它的瓷器被时光堙灭,
形单影只,寂寞如许,
它们的伟大甚至是种罪恶,
文明的罪恶。
北方和南方不一样,
定窑,均瑶古朴深沉,
龙泉青瓷,青白瓷素雅简洁,
千姿百态。花鸟虫鱼,
梅兰竹菊栩栩如生,
想研究它们,成行家里手,
一生一世远远不够,
你应该相信生生世世,
世世生生,甚至永生。
那时候的鬼故事真多,
夜晚漆黑的山村,
鬼的传说,亦真亦幻,
像飞舞的萤火虫忽明忽灭。
掏耳朵的时光温润如玉,
母亲的温柔不会笑里藏刀,
幼小的年纪躺在她的怀抱,
真的不想长大。
夏天的傍晚时分,
我们在蝙蝠的飞进飞出里,
吃饭,洗澡,光阴虚度。
龙飞凤舞的坛罐永不褪色,
它们吸引我的图案,纹理,
装饰过成长的青花瓷。
瓷器的生动,真实,
比现实耐人寻味。
穿红兜兜的胖娃娃,
一左一右,抱着鲤鱼憨笑,
这吉祥的画面此生不渝,
它感动着少不更事的我,
像唐朝的杜甫感动了宋朝,
元朝和清朝,
你看,他眺望安史之乱的眼睛,
依然诉说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瓷器是第八个入口。
逃亡是第九个入口
1127年,靖康之耻发生,
东京——开封是也。
三月,春天,春寒料峭,
皇帝,宰相,
公主,贵妃,大臣,
三千多被金人掳走,
神州颤栗,黄河呜咽。
延续167年的北宋结束,
这多舛的王朝,并非寿终正寝,
这艺术的王朝,从不孤芳自赏。
那可叹的皇亲国戚,
奇葩的贵族王公,
他们一路向北,手铐脚镣,
被掳掠,被凌辱,
从踏上囚车开始,
衣着不过是皇帝的新装,
车马馿骡山水兼程,
望尽天涯路的,
断肠的皇族以泪洗面。
康王赵构建立的南宋,
既生逢其时,又饥不择食。
它们的国家机器,中枢,
文官武将,黎民百姓,
像雨水滋润的谷物那样,
万物生长——也拔苗助长。
大将军,小角色,个人,
集体,丑陋的,甜美的,
逃亡,逆流而上的逃亡,
丢盔弃甲,鬼哭狼嚎,
悔不当初已经来不及。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没有人像苏轼那般洒脱,
自由自在,肆意而汪洋,
看穿一切又愿意承担一切,
并且在自己创造的磨难中解决自己。
真不容易,他的苦中作乐,
像“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没有感受丧国之痛的机会,
但同样在逃亡里兀兀穷年,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逃亡,
五味杂陈,半生多事。
南宋的思想活跃,
忐忑不安的仁人志士们,
寻求真理,伟大的出路,
并非空穴来风,草木皆兵,
多少夜不能寐的灵魂,
羞愧又自虐,文天祥的忠贞,
呐喊,拼死一搏,
终究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从应天府到临安,
赵构想忘记那些不堪入目的,
——卑躬屈膝,牵羊礼,
强颜欢笑的谄媚,
那萦绕在他心头的噩梦,
应该消逝,临安啊,
请你拯救帝王的忧伤,
请用西湖水洗洗他的疲惫,
洗去他舔血的丧国之痛。
而他真有那么伤心过吗?
看看他的艺术成就,诗词,
书法,绘画,81岁高龄而崩,
还有一辈子政治上的争斗,
与金人谈判,周旋,进退自如,
与岳飞博弈,张弛有度,游刃有余,
把秦桧玩弄于股掌之间,毫厘不爽,
从没输过,却在56岁的绍兴三十二年,
提前禅位于太子赵眘,
这一切说明在侯门深似海的皇宫,
他赵构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心如明镜,目光如炬,
不显山露水,隐藏锋芒,
他可不是历史教科书说的那么简单,
既不昏庸,更不荒淫,
不是,绝不是。
逃亡是第九个入口。
岳飞是第十个入口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宋朝文化壮大了民族肌理,
它退化的军事模式不堪一击。
岳飞生不逢时,
重文轻武的朝代,
歌舞升平的朝堂,
他的悲剧在劫难逃。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如果在宋朝,我还是会做文人,
尽管不能名垂青史,
但颐养天年,
无灾无难地过完一生也好。
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那就鸟尽弓藏吧,
像小市民奔波街头巷尾,
醉心于一场酒局,
其乐融融,乐在其中,
岳飞是做不了的,他是民族英雄,
而英雄并不好做。
家喻户晓的岳飞,
神一样根深蒂固的岳飞,
他的高度是民族的高度,
历史的高度,兴衰的高度。
过犹不及或及犹不过的,
战绩,言论,兵法,军规,
有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味道,
他无法审时度势,看清大局,
成为莫须有的牺牲品,
既是情理之中,也是预料之中,
政治家或玩政治的人,
早就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他终究是怒发冲冠,精忠报国了。
在历史之中,39岁的岳飞是年轻的,
俊秀的,正确无比,
神勇无比。我们弥漫了,
一次次恍惚于烟雾之中,
他的一生是他自己的一生,
各种各样的体验只有他知道。
剩下的穷秀才,书生,
和尚,道士,还有喇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带上你们对万千子民的祷告,
祈愿,立地成佛。
岳飞是第十个入口。
悔恨是第十一个入口
要恨你们就恨吧,
文韬武略的,对酒当歌的,
挑灯看剑的,独上西楼的。
来吧,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个故事有一个终点,
星移斗转的天空,
璀璨的宇宙,银河系,
无穷的光亮融入它的无尽里。
王安石在这里变过,
曾巩在这儿写过,
苏辙的行走踏雪寻梅,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他,
还是超不过其兄东坡先生的苦难;
史达祖独树一帜,
吴文英也领风骚(可不止三五年);
辛弃疾更不用说,
根正苗红的先驱,勇士,
带着英雄的,狼一样的血性,
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只要出手就旗开得胜。
我习惯把他与陆游混为一团,
不分青红皂白,醉眼朦胧,
奇怪,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时隔那么多年,
为什么喜欢在我的脑海打架,
关键是他们的高下,输赢,
我说了不算。
唐婉命比纸薄,那远去的红颜,
泥土中吐露的一撮春色,
不过是寂寞身后事,
表哥陆游啊,寂寞身后事。
悔恨是第十一个入口。
回忆是第十二个入口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公元960年,
陈桥兵变的赵匡胤黄袍加身,
大智若愚的赵匡胤杯酒释兵权,
他的高明高过权谋,所向披靡,
他的成功覆盖了胜利,所有的胜利。
而1279年3月19日宋朝结束,
崖山海战失败,传统意义上的中华消亡。
南宋最后的幼主赵昺年方七岁,
被左丞相陆秀夫背在身后投海而亡,
与他们一起投海的还有南宋十万将士,
这是赵匡胤孙子的孙子的孙子,
臣民的臣民的臣民,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
三百一十九年历时十八帝,
千疮百孔的宋朝是伟大的宋朝,
痛心疾首的宋朝,
爱莫能助的宋朝,
一部《宋史》震古烁今,
又让人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苍莽的诗句适合宋朝的结局,
适合置身其中的子民,
将相,鸡鸣狗盗之辈。
爱过,恨过,奋斗过,
该是好好回忆的时候,
桃李春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黄庭坚的这句诗感受复杂,
矫情是有一点的,
体会是有一点的,
迷惘是有一点的,
而更多的是无尽的忧伤,无奈,
凄凉,岂止是清凉,
我从中既看见宋朝的花团锦簇,
又看见它的颠沛流离。
有酒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词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绘画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茶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歌舞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妓女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书法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岳飞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丝绸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瓷器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逃亡的地方就有宋朝,
有悔恨的地方就有宋朝,
宋朝命不久矣,
但是只要有酒,
宋朝就不会被遗忘,
宋朝是泡在酒里的王朝,
其味悠长,其香久远。
你看,李师师站出来梳妆打扮,
似乎心有不甘,
她要趁着酒后的魔力,
再弹一曲《汴水流》,
她要唤醒所有的孤魂野鬼,
为宋朝的苦难和不幸沉冤得雪,
哪怕它们已经挫骨扬灰。
回忆是第十二个入口。
2020.09 —— 2020.11.初稿。
2021.11.——2021.12.改定。
2022.02——2022.03.再改。
分享
注:本网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凡本网转载的文章、图片、音频、视频等文件资料,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