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

我寻遍全世界，
学习每一种语言，
拜访每一座村落，
打量每一个路人… …

我已走了一千年，
双脚早已磨破，
忍着饥饿和疲惫的折磨，
忍着沙漠的烈日及冰川的寒冻，
经历着无家可归的贫穷。

世人用7000种语言嘲笑的我的愚蠢，
家人劝我找一份工作，
朋友让我面对现实，
而天使告诉我，没有翅膀无法飞翔。
连上帝都在叹息我的一意孤行……

然而有一天，
在一个小村庄，
我遇见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
“我是不是又老又丑？”她问我。
“是的。”我回答。
“凑近点看。”她说。

我走近她，凝视着她的眼睛。
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她也活了前年之久。
我突然想知道自己是否也如她，又老又丑。
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她的一生。
像一连串静止的照片。
首先出现的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你记得她吗？”老妇人问我。
“看上去有一点眼熟”。我回答。

接着我看到了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你记得她吗？”
“似乎记得，我想在很久以前我爱过她，
在她离开之前，
可是，她去了哪里？我想不起来……”

然后，我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另一张照片。
稍稍老了一些，平凡的长相，
但是我却觉得，在我眼里她是如此动人，
胜过我所见过的一切美景。
她的样子深深触动了我的灵魂，
唤醒了我的记忆。

我想起了我们在一起嬉戏欢笑的时光。
甚至还是孩子的时候，
就成天泡在一起。
她经常开我玩笑，用稚气的童声叫着我的名字。
当我们渐渐长大，我越来越喜欢凝视着她的脸。
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说笑，我忍着嫉妒和羞怯。

终于，我们结婚了。
我们经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
她想养一只小狗我却喜欢猫咪，
她要我陪她看她喜欢的电视，
我却想要安静下来读读书。
她要我为她做晚饭，
自己却在一旁偷着乐。
她就是个这么一个被宠坏了的懒姑娘啊！

但是当我们感到疲惫，
我总会拥她入怀，
在她耳边一遍一遍低语, 告诉她，
我爱她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然而有一天，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突然爆发。
地球被分裂开来，
把我们分隔到两个世界。
是的，我们被分开了，漂流着远离了对方。

我到了西方，她到了东方。
在我们之间形成了广阔的海洋。
它现在被称为太平洋。
千百年来我无法跨越那海洋，
我的悲痛如此剧烈，
一天天，一年年……
我到处漂泊，却逐渐忘记了我为什么漂泊。
只依稀记得我在寻找什么……
寻找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失去的东西。

伟大的国家开始建造可以横渡大洋的船只……
我乘船从葡萄牙航行到巴西，
我到了冰岛和北格陵兰岛，
我到了阿根廷和印度南部。
到了日本，阿拉斯加，巴勒斯坦并回到了西班牙。
我遭遇了很多事情，却仍想不起我在寻找什么。

后来，他们发明了巨大的飞行机器。
我飞到了俄国，尼泊尔，墨西哥……
飞遍了全世界……
然后有一天，我飞到了那个小村庄，
在那里我遇到了那个老妇人。

我又一次凝视着她的眼睛，
它们变得越来越清晰。
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年轻的女人，
那个我曾经爱至骨髓的女人。
我认出了她。

“是你吗？”我问。
“是啊，你这个傻瓜，我等了你一千年。”
“对不起，”我说，“我来得太晚，因为我迷路了。”
“没关系，”她缓缓地说，
“你现在来了就好， 是时候给我做晚饭了。”

我牵起她的手，告诉她：
“跟我过来，亲爱的，我们现在老了，
让我们一起飞到天堂去吧，在那里我们将重新变得年轻。”
她看着我，仿佛在默默地说……
“亲爱的，那还等什么？”

思思
20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