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首诗里行走
从德令哈飞来赤麻鸭时,我正好行走在你描述恰卜恰的诗行里,一片羽毛轻易地中伤,哲耶寺屋脊上失语的神兽。
屋脊是寺里最陡峭的地方,足以令明月跌倒,今夜,她多像一颗暗痣,伏在我右眼眉骨处,那一片丛生的岁月里。
今夜,她是一首诗里,最高的地方。
寺门的闭合,多象一张诵经的口,进出的红衣喇嘛,是门齿间镀金的火,在特定的时候,接受蒲团之上虔诚的世俗。
牦牛,被你随手置放在对面坡地上哲思的人,霜白之后,它懂的如何和篝火保持距离,但每咀嚼一次那些突兀的植物,都会回头说一句:“多么陌生的人啊”
那时,你正把白茶树的白,嫁接在黑白的白上,叶子在内心枝头轻轻晃动时,你的四周并没有经过的风。
在露出端倪的枝头,绕开每一朵质问的眼神,你允许滴进耳朵的翠走进流水,绿却又一次在头顶泛出贬意之光。
绝不能把恰卜恰的隐雷,复述成含糊的唇语,你扯来一大片白云,塞住惊蛰这一道大赦的口喻。
三月被暗哑的涛声泄密,你弃马,揣旗,在山头面南的桃林,落草为寇。在三千里空旷的笺纸上以茅为舍,允旧燕筑巢。
门,姑且虚掩吧,让那一道隐喻的缝成为等的暗示,夜却是磨你的一方黑石,在深陷椅子的时候,把灵魂里的铁磨的薄如蝉翼。锈色里,刀埋在胸口起伏的山谷,默念你的经文,途径或者路过,都必须打着春天的幌子。
黎明,已被取下牛角之人打开,你隐入一簇毛竹空虚的关节,不远处,有利器破土的声响。影子在身后,等待手语,而你在迟缓里,翻看病历,却未寻得一剂速腐的良方。
那些窸窣的声音,来自恰卜恰平静里的暗涌,冰层之下的激流.冲击你木质的头颅的却是悲鸣的麻鸭,你震颤,你汹涌,那哲人手里青铜的法器,惊动你内心之巢,禅坐着那一簇簇青青的鸟鸣。
目盲之人并未谈起黑白,绿色,以及花开,路之曲折凸凹于心。设伏于字里行间的匿名人,吐出无中生有的暗器,击中你三月患疾的腰眼。
12-04-11 20:20於佛山
在一首诗里露宿
一大片云彩飘过来了,你侧身,说那句“多么危险”时,我却未能避开,在另一种清醒里晕眩,踉跄。沿着文字的堤岸,目睹你脉管里那条悸动的河里,游动着归顺于朝廷的鱼虾。
围着玛尼堆的那几朵羊,多像是我在黑夜里失散的亲戚,迎着她们里澄澈的眼神,我认出和卓玛对峙,且把脚插进大地的那只藏系的羊。在她的眼神里,我看见我捏紧那一截波涛的手和横空的塔吊有雷同的企图。
在恰卜恰周围的山坳里,几片淡定的云,用自己的白把辽远的黄昏越擦越黑。
今夜,被篝火挽留成陌生的客人的是,寄居在我体内的另一个我。在你诗里最潮湿的地方,寺庙把烟还原成云的子民。取出一支火把,在抵达你内心之前,我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暗墉。
姑且把头颅枕放在恰卜恰粗砺暗哑的涛声上,拈月光一缕,把自己缝补在今夜虚设的缺口,在恰卜恰的空旷里,大笑三声,堵住哲耶寺的钟发出青铜的经声。
今夜,奢望一场意外的雨,自灯火明灭处造访我,而我只是一枚迁徙的动词,是露宿在你诗行里被拜访的病人。在无风处推窗念远。而你暴露在天地间,像一株行走的植物,那一抹远山再也不能袒护什么了,蹲在四月的一角,你把自己铺开,等一场万箭穿心的洗礼。
今夜,在你诗意的巢窠,我是一件醒着的摆设,深陷在另一种摆设里,雨水,途经我岭南的屋檐,在某一高度,被夸张的风转折成,叩窗而曲的食指。在隐约的窸窣声里,抚摸你洁白之上匍匐的句子,我触到爪印,齿痕,兽已远遁,独留一张反诌的嘴,衔着一朵来不及开的花。
今夜,我不能提起,从张掖到西宁路上的三十张羊皮,我说:喂,先生,借光,我只想看清,靠在你肩上呼噜的人,在他先于你消失在西宁夜色之前,我必须把他看穿。在看他之前我已经把我掏空了,空的就象今晚恰卜恰的夜空,醒着无数双愤怒的眼睛。
今夜,让我沾染世俗的文字,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虚怀若谷,而你学会了把自己从一个杯子倒入另个杯子,在腾空的那只杯里,反复练习,十七号的早晨,你和镜子里的他判若两人。在一条街的左侧,用右手叩响一扇虚掩的门,并递出一封春寒料峭的信笺,而你却换上另一件真相大白的戏服。
今夜,借你模糊了两省界线的十万株棉花,和那些柔软的白,拭擦恰卜恰於青的部位。我必须在露宿的梦里,会悟仁青的那匹白马,必须贴紧马的前额,从马眼里取出海心山清修的女子,和哲耶寺昼夜燃烧的喇嘛。置换我内心浮肿的子民。
今夜,拆掉诗里虚拟的帐篷,让黑夜把我包裹成一枚醒着的核,让我在核里摆手,再也不提那几副草药,再也不注明三千里之外,清唱的人是药引子。再也不说故乡是一坛老醋,让我在陌生的对岸独饮心酸。
12-05-11 22:20於佛山
在一首诗里折返
说到折返时,你对着最后一片桐叶说:“落了好啊,落光了就省心了”,當跌落在窗台的瞬间,祢用了一个坦然的形容词,修饰一个名詞对另一个名詞会心的笑,你虚晃一笔,便掩饰了桑诺寺对面,一场暗喻人生的情景。
来不及向从德令哈飞来的麻鸭告别,我说嗅吧,用突兀的鼻子,辩认鸦雪这黑白的神物,区分恰卜恰牛羊的气息,藏人的牛羊是祢笔下,守亱的人,远眺世俗的灯火,却不受凡尘牵绊的智者,于广袤的夜,啃食浮游于浩瀚之外,那盏琉璃的水晶,溢出那一地乳白。
神明于内心静默,细数膜拜云朵的虔诚。我不是忽略来处的人,深陷于世俗的水,被周身落定的尘埃命名,姑且用卑微的肉体,供奉灵魂的苍白吧。籍着经筒,钟声的吟诵,洗濯耳室喧哗的蝉鸣。
今晚,我多像一个闪烁的流莹,在恰卜恰寻找归去的出口。一个迷途的失主,在N条相仿的街头,张贴自己的画像、病历,在黑夜的墙壁,让自己与一则治疗疑难杂症的广告,并排站立。
哲耶寺的钟吟诵向晚的梵音,我用不具名的身分等待,等待以几味草药为信物的人,前来认领,并逐一返回,内心虚空了N次的部位。
怀揣那把自民间伸出的火枪折返,这被口水忽略的武器,以鳏者的身份缄默于恰卜恰群山,以鸟鸣询问坡地那片被捆|绑的青稞,在第一缕月光里,和谁一起打了个冷冷的寒噤?
村庄惊悸于城市那片海域之上迁徙的鸟群,是多么鲜活的灵魂啊。夕阳注入几片血色的云彩,于我的折返的天际,炙热的风如手指游走于古铜的肌肤之上,扣动五月的扳机,那把在锈色里笃定的火枪,轻易的咳出一团,衔着一瓣尚未落入沧海之雪的鸦,而后挫力足以让一位父亲和一座山深受内伤。
一场从山东到佛山的“青铜雨”徘徊在我折返的五月,残疾的左手伸出草木丰盈的袖管,伸进思索者的山谷,却取不出火焰上奔走的马,和那只蝴蝶褪下的裙裾。
在一声沉闷的雷鸣里,记起恰卜恰的月光穿过卓玛的耳环,你却在出租的居所取出镜子里的自己,而我不能饮尽那碗勾兑了月光的酒。
告别在回忆里迟缓,我却在迟钝里窥见,那头以敏锐思索前身的豹子,一身醒目的斑点,是多么冷唆的符号!却无从打开世俗的蕃篱轻掩的门。
赤麻鸭低伏在我内心黑白的键上,从一个颤音里修正脊椎,以及三十六根残缺肋骨,取出喙和爪子时说了句:神和兽已混迹人群,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一场无期的雨水,洗刷在N个夜,路灯下走失,且浮肿的影子。
我的马频繁的梦见骡子,一匹肋生双翼的骡子,一匹不被血统牵扯的人,是如何接受花朵以死亡磨砺阳光,递出锋利而滚烫的馈赠,无数枚青涩的暗器啊!埋伏在五月枝头,等待一尾垂涎的舌头。我不能奢望一竿淡定的钩的探入内心的涟漪赐予致死地而后生的巧合。
我选择卧在麦田里怀孕,在迷途知返的岸边审视每一颗搁浅的卵石,舔噬十万支青色的麦芒,用整夜来生产,十二只赤裸的豹子,让它们在黎明前,抵达十二只乳|房,吮吸恰卜恰那一截手无寸铁的浪花吧…
12-05-31 07:34於佛山
作者:王家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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