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初审 于 2013-8-15 01:51 编辑

澧水，澧水


1、
在湘西，人们有时叫她兰溪，这深谷的九曲河水
你见到她时，她在青山绿叶间闪闪烁烁
你要坐一列火车，在数有百计的遂洞穿过
才会拥抱她的梦。春天你捧着一河的鱼卵
水要有多蓝就有多蓝，浅滩细沙装满水声
泛着白光，鱼儿成群结队，全都那么生动，芦花荡旁
停歇的小船有些忧郁，仔细端详，从船里走出的渔翁
定是从洞庭刚刚返乡，听他沧桑的渔歌
就知道澧水有多曲多长

2、
一个赤身裸体的动词，缓慢前行，一声鸟鸣
惊醒一河的幽静，这些夏天流淌的脚印  
一声歌谣，如逐鹿中原的马蹄在岁月的风口
被晨光越洗越亮，风高浪急的路，一粒沙或一块石头
开始奔跑，前朝的旧事丢满两岸，河水的面具
缀满虫鸟的晚唱，带不走野花构成的倒影
黄昏的锈迹涂抹记忆。夕阳西下，剪烛船影
孤独的内心仍有洞庭的涛声

3、
迈着碎花步儿，澧水河面，恶魔样的白尘系住水岸
叹息般一丛接着一丛，白潮的漩涡中沉浮透影
柔长缠绕的枝蔓款款而动，一朵硕大涌动的花
如映着澧水的面孔，一帘深深的幽梦
在晨色中放慢旅程，背后河面刀片一样
用手一摸，内心歌声潺潺，雾起澧水
三千年的谣曲，肥了鱼儿

4、
澧水之源，西倾的落日，一条小船的木橹上
是谁举起火把，马鬃岭南麓，一群羊安静地
啃食着夕阳，风吹着，快乐在身上跳跃
河柳低头的翠绿边，以石为梦的碧水
不失往日风度，轻漾的浅波，一层层雪粉
在浅蓝的绸面，翻滚舞动，薄暮如烟，黯然里  
一曲低沉回旋的渔歌，如席地而起的风声
让我退回在一只酒杯里，与屈原同饮
一河兰花的芬芳

5、
月光暗下，水的声音有时模糊不清，水面
小鱼的停留是一个黑暗的梦镜
凉意聚拢过来，古柳举起岸边的寂静
场景让人沉醉，谁能将这声音吞下
说出澧水深情的岁月，延缓我的衰老
月光下的阴影，究竟是什么力量
让时光倒退，拂去我额头堆满的浮尘
心中一支古老的情歌，锁不住一条奔涌的河流

6、
风吹河面，一半黄金，一半白银，桨声恍惚
飞临河面的水燕，踩着自己的倩影
一个轻捷的转身，射向澧水的彼岸
夜晚，渔火映照河面，鱼的梦语与星月纠缠  
有如白浪越过，涛声阵阵袭来
凉意可以枕着入梦

7、
在水之湄，西天的落日挂在山头
遥远地沉浸，一群孩子呼喊着奔进水里
河面啐银般的反光，轻渺而神奇
孩子在水里钻进穿出，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
期待流逝的事物慢慢返回，脆弱而疑惑的身子
突然被时间的剪子刺穿，流水能洗净我身世的浮尘
泪花闪灭，伤感贴紧脸面，欲吐的言辞如空洞的四季
被岸边的树枝摇晃，光彩流溢

8、
浅浅微动的水湾，越来越窄，几只野鸭在滩涂的苇丛
渐渐收敛扑棱的羽翼，月光沿山势跌宕走向涧底
如流星飞溅，滚动倾泻着闪亮的眼睛
古老的山林披上浅黄的银袍，水草脱去最后的花瓣
在月影中长高，身子如金杯一样金黄
凉风抡起朵朵苇花白雪，来回丈量着两道山梁的距离
夜慢慢攀上高耸的山峰，月色绕不过绸缎如瀑的水底
我贴近渐渐熄灭银光的水面，流水潮湿地呼喊
却唤不回从岸边撒走的金光，美的辞别
让动荡的心安眠于隐秘的水声，月光之外，杨柳摆放河沿
落叶与枯草横陈，流水之梦，被黑夜挂在了耳边

9、
黑夜挽留了月亮，青山留不住澧水
陈旧的河岸，澧水奔涌的方向飘在鱼的天涯
内心巨大的嘶鸣，却忽略了隐藏其中的
闪光词语，孤寂的小舟，横陈河湾，渔火斓姗处
微光脆弱地把水声，与心事别在一起
渔夫手握竹竿磨光的日子 ，撑不住流水的速度
目光抱着远方的风景入梦

10、
一条鱼，拍着手掌慢游，在水面展露芬芳
沿途村屯，支付着岁月的银票
一朵花，浅蓝光亮，晃动着，水像风一样清凉
河岸柳树，满怀喜悦的伤感
一座桥，暗黑安静，驼着背，簇拥着水声
在等待的时间里，指着家的方向
一只船，恍惚中，收起小脚，仰天躺下
桨在船舷，回味着洞庭的美梦
一尾鸟，临水飞翔，凌空蹈虚，抱住倒影
翅羽滑下的阳光，反复擦洗着流水

11、
一条河交叉，缓慢前行，过泾之处，潜流涌动
打探爱的虚实，芦花飘飞，闪光稍纵即逝
几根枯木横陈对岸，桥下，绿的暗黑的水
水中峭壁及小木桥的影身，在金黄的反光中
把握色泽，水在流，沙洲在动，砂石在树的后面
能看见片片小花，蝴蝶和芦苇丛中
刚刚扑噜扑噜飞来的几只白鹭，两岸景物依旧  
月光轻晃的沙洲，在一朵野花的香味里酣睡

12、
漫长的空虚，随夜幕降临，水纹的微笑  
折叠着我的身影，悠缓声响如花蕾绽放
渐暗的黄昏行色匆匆，贴近水边草丛
一朵野菊孤傲地开着，窥视夜幕下澧水的处女之身
碧水毫无羞涩地，环绕山腰摇晃
村庄，草木以及栖在树上的昏鸦
脸被嫉妒的通红澧水秋夜，除了梦
什么都醒着

13、
二月，乌篷船走在进澧水河，渔歌唱响的清晨
就像消失在拐弯处的流水，掀开春天的扉页
流水是匹野马，欲望穿越山峦
一朵浪花如同一名女子的青春
踩痛鱼的臂膀，河的两岸不离不合
风吹河面，水的潮湿爬上岸来
渔家女走出船舱　，一朵春天的鲜花
水碾房旁，祖父低垂的背影
留下阳光的斑点，击打柔弱的流水
时光顺风走过了，一面破碎的镜子。码头
一片水雾的帷幔里，一支橹桨，撑起天空的倾斜
在春天的幽香中，守候着流水的高度

14、
暮野苍苍，排客跟随号子，离开花朵盛开的村庄
一路上，浪花划过指尖，坚硬的渔歌如一串灵魂的钥匙
握在掌心。八百里，九九险谷的威仪
让你无法说出芷兰的清香，鸟声与波光的颂词
在流水中奔涌，一身金粉，浇灌你的姓氏
无法熄灭燃烧内心的烽火，血以及心跳
暮雨晨昏中的圣迹，透明圆润，心中一片蔚蓝

15、
流水经过河谷，几乎充满了阻拦
所有石头沙土都低下头来，他们弯下腰
用身体挡着流水在前进，比我走得更快
鱼在路上向上游飞奔一路唱歌，手舞足蹈
流水从山沟走来，眼前的沙滩草木
时隐时现的石头，向后，再向后
软了下来，再软了下来

16、
透过斜斜的雨丝，兰草的长势，慢慢推开了
澧水的簇拥，一位衣冠楚楚的女子
弯腰的姿势，九叶的绿裙没入水中
扑梭快速的扩张着，宁静的花蕊，一种力量
凌空跳舞地敲击河风，打开倾听，一堆蓝色的火焰
一双眺望的眼睛，在季节的边缘，照亮岁月的路口
兰草，澧水银弦上，屈原弹响的辞曲
正用火焰般的长势，在水落石出的瞬间
一任潮湿的静谧表述生长的快乐

17、
清凉的更声，刚从庙口伸出舌头  
渔翁驾着澧水，吼过了风高浪急的峡谷
月光的寒色压着船舷，越来越亮
宁静漫过沙洲，一派河殇，花木馥郁从岸而生
暗藏的墨绿，打开澧水的天空，几声鸟鸣
擦水而过，和着浪声，扛起渔翁的孤独。清晨
下河浣纱的女子濯足浅水，捣捧从水面搬来
一河的光辉，透过湿润芬芳的薄雾落在红润的脸上

18、
午夜，澧水的空间宽大而深情，两岸山峰
凄厉凛冽，深藏水底，风雨停歇后，第一次
注视这样的场景，时间是多么的脆弱
鱼儿睡了吗，还是嘴角灌满了沙粒
紧闭着，一言不发，周围的鸟兽呢
是在逃避一场瘟疫，一声不吭，天空
一丝星光照彻我，空寂的身体，在河面
制造寒意，冷风中，我用颤抖的双臂
揭天澧水很少被人识被的帷幕
坚硬的澧水，一定有着某种深邃而辽远的思想

19、
水湾，澧水最性感的部位，坚守着，被眼雕塑
漫步水湾，你会爱上从河心洲飘来的芦花
干净闪亮。水湾  ，流水的一次盛会
总在春天动情展露笑容，水静船动
拖着一大块绿毡，水底的天空安睡着
搂着两片的青山，很纯吼滩的阿公从船舱走来
解开衣襟，收敛激情远望着心事  
船尾升起炊烟，在吸水的河面撑住蓝天

20、
角溪是澧水的一根柔指，涓秀的溪水，轻语慢声
梦幻洁净，一只白鹤，在水中舞动，暗香浮起
一裸身的仙女，白云的身影碎成几片
沿岸的稻花，香气追赶着落叶
刚刚蓄满悲怆的心情，一下子喜悦了，故乡
让我们保持着感恩，角溪，角溪是我
暗藏在情感边缘的脉搏，热情绽放
揉皱如镜的水面，泥土深处，童年的清香  
仿佛一个甜梦与我如影相随

21、
清晨，世界一片迷茫，芦花，一轮白色头巾
跳出河雾，鱼雀一脸的骄傲，歌声让芦花连连称道
这澧水河心洲的芦花，不负冷风，顺手一甩
惊灭晨雾阴山下，昏黄的渔灯，风，越来越小
鱼儿的心跳，缓缓抖动，碧水之波，荡魂动魄
擎起一朵朵白雪飘飞

22、
树影山影拉长，空空荡荡，故远
澧水河面，一只小船背倚高耸的岩壁金光
撑起一幅渔歌晚唱，悠悠晃晃，一片霞光
灿烂如金，云朵沉落，山峰没入水底
一只鹰翱翔的倒影，浮出水面，翻飞的芦花
让天空一弯再弯，闪入澧水深处

23、
澧水倒映中，许多事物让人感动
桥，一位深情的溯流饮水的智者
毫无倦意地重叠，轻慢地抚摸天空
站在桥上，看水底双重曲线
此时，河面一片薄薄的暮色
周围寂静的场景  在水中渐渐清晰
渔火忽明忽暗，河面微微颤动
桥站在水中  ，聆听或陈述

24、
鱼，在澧水河中被来回浆洗
流水略显伤感，一张网构成生存的欲望
鱼，凭着影身银白的光芒
穿梭于流水宽阔的寂寞，袒露虔诚
一个缥缈的梦，引领她的行程。读鱼
想象自己在尘世的另一种状态：
最美的守候，往往就在一瞬
鱼的低语，从一滴水出发，填满沙流的空隙
干净的声音轻轻滴落在梦里
内心的孤独，珍藏着热泪

25、
在澧水源头，如果不说出碧水
你将怎样表达，桐油漆过的吊脚楼
成天守望着号子，满眼是归乡的泪水
峰峦起伏的两岸，澧水漫泡的思念
在宁静中萌发，暮色中，那悠远纯粹的山歌
将一弯明月揽在怀里，一枚从岁月深处
走来的种子，养育着村庄



陈颉，男，土家族，七十年代出生，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湖南省第四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员。迄今已在《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诗潮》《湖南文学》《北京文学》《山西文学》《散文诗》《湖南日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多篇（首），有诗入选《2003中国年度最佳诗歌》《新时期湖南文学作品选（诗歌卷）》《中国当代诗歌导读（2010）卷》《湖南青年诗选》《中国少数民族文学2011年度选》《中国当代诗歌选本》《震撼心灵的名家诗歌》等选本，出版诗集《最是澧水》《两年间》。地址：湖南桑植县经济和信息化局（427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