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初审 于 2013-8-14 23:41 编辑

《三星推圣物》（组诗，35首）
      

青铜鸡

落入之前，空气中有异响振动
天未明，神机藏于翅下
人群中鹰眼的工匠
一眼认出。多年的变形夸张
工匠已神昏手拙
它站在青铜座上
作模特儿。屛住呼吸
紧缩喉咙，恐鸣叫怪异
惹杀身之祸。鸡群中
少了一只，本不属于家养
此刻，青铜尚未经高温
只是素描，即令飞行的鸟类
俯地觅食。我与它对峙
等待那声啼鸣，时间以千年计

            
青铜人首鸟身像

这符合我对生命的预设
长久以来，我以鸟的方式
或鸣叫，或飞行，当然也以
空气阳光露水为食
真正的鸟，从不谈论自由
只有人，精心制造笼子，并诱捕
那是王指定的一个匠人
他白天睡觉，深夜思考
他把青铜浇铸的人首鸟身像
献于王。王如电击，命人杀了工匠
我鸟身换人身，子夜时分
用残缺的诗句编制羽毛
避开家人，避开墙上的挂钟
取下自己的头，安放在鸟脖子上

   
青铜纵目面具像

纵目即天眼。蚕丛从氐羌来
天上还是地上？谁也弄不清
后人用不着再看世象
就算看，与雾里看花有何异？
人眼与天眼相遇，首先要
转换的是时空。谁来转换？
其次，要分清人眼与狗眼的区别
即便分清，人眼与狗眼是否可置换？
在天眼前，不能久视
不久视，又何以知宇宙的奥秘？
它比x光、伽马射线更强，人那点妄念
快收起。赶快把它深埋土里
难道神也可以被埋葬？
罢，罢，罢，人眼即人眼！

            

青铜大立人

黑暗中，我遭遇了梦魇袭击
泥土松软，考古人员思想坚硬
形同绑架，众人将你抬离土坑
田畴山川，日月星光
我在，诸神在，万姓子民在
生与死，白昼和夜晚交替
风穿过手心，马牧河穿过巫王的领地
有一年的秋天，后人供奉我于神殿
那时，锣鼓震响，万人争睹
我仍是现在的模样——
身高1.72米，连底座，重180多公斤
头戴花冠，衣饰龙纹、虫纹、目纹
只是那时，我仍然双唇紧闭
听不见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青铜大鸟头

鸟的瞳孔比露珠深邃
渔猎时代，只有鸟不借助山峰
可以俯视大地。所以
一只鸟知道的事远比人多
角度和高度，是进化的两翼
自由意味着能够飞起来
第一个站立的人称为人中王
都站立起来时，看谁能
腾空而为鸟。鸟没有忧郁者
天空也没有失踪者
这只硕大的鸟头，鸟的领路者
从昆仑起飞，它的思想散布平原河谷
有幸捉得一只，不褪毛烹食
青铜鸟头，那是经太阳高温熔铸的



青铜神树

摇动树身，有风从枝叶穿过
九只鸟一齐醒来，天空依然晦暗
尘埃积聚，水从何来？
树无根，通天的阶梯在哪？
青铜的材质，繁复的工艺
正如水只见波纹
金乌负日，巡游于天
扶桑，若木，那是神树无疑
我想把它还原为一株普通的
青铜制品，实心，年轮模糊
但是徒劳，鸟收缩翅羽
那另外的一只，“居其上枝”
不见了踪影。此刻，空中的日头
正持续为地球加温

  

青铜太阳轮

黑暗中，我所能看见的是
无边无际的黑。白天
我所能看见的空，是天空
鱼凫王的城墙上，我的头
随太阳由西向东转动
太阳绕地球转动，还是地球
绕太阳转动？我的念想
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恐惧
青铜是现成的。王命制作一个
太阳形器，五等分，光芒
从东山射出。也就吃饭的功夫
现在，你有啥理由说
那一瞬间，我只是对太阳崇拜
而不知天机已被我泄露


青铜神坛

地壳，被两只矮脚怪兽顶住
我相信。现在，我还感觉
大地漂浮水上。四个巫师
手拿树枝，拜八方，头顶四方尊
我的解释，尊，即是天堂
尊上的人，纵目，还有鸟
天是圆形盖子。神往返于三界
我没有疑问，只有欲望
人死了，青铜神坛还在
解说是虚妄，梦话乃真实
坚硬和安全，来源于信仰
唯有语言，还有文字
乃现代人之愚妄。我的困惑
仅限于对神坛还有欲解的冲动


青铜尊

心，当然在胸腔。从此心抵达彼心
其间，必经过神巫列阵的路径
龙在前，虎在后，牛一路沉思
鸟在空中以翅膀拍打气流
五谷酿酒，人神围坐共饮
青铜之尊，酒香外溢
你能止住脚步，不能止住
血液的流动。尊，高高在上
我们能否把头颅泡在酒中
王一开口，荒野青草疯长
祭天祈雨，巫神纷纷降临
青铜，一旦铸成尊的形制
在黑夜便发出幽蓝的光
让靠近的人，一夜成巫


青铜罍

有一种液体，人饮后即神通
必配加盖之器具储存。且供奉于
神居之庙堂，闲人免进
这器具工艺繁复，图纹清晰
岂可人人能制？制造者
必为王者心腹，由匠而神
凡人不能触摸，且仰视
罍盛之液体，先是五谷精华
存封多年，气接天地
饮者，王也，他的肉身
已羽化而仙。罍，排列整齐
蜀族人丁兴盛。今天的酒
喝多了头晕，呕吐，出洋相
神不在现场，洋相出了也就出了


青铜龙形器

《玄中记》：“伏羲龙身”
此时，我饮了酒，仍为肉身沉重
而羞耻。梦想，仅在梦时
天空够大了吧，乃见首不见尾
无意中看见真身的人，闪电刺瞎双目
潜水，潜龙勿用，过路的人饮了水
天眼即开，身子先是轻飘，继而飞行
大地上的人群，随龙赋形
捕鱼狩猎，五谷茂盛
日月光影，龙的血管突突跃动
所过之处，祈颂的声音远达天际
我卸下肉身，和光同尘
龙隐寺藏于深山。我的后人
精心筹划每一个活下来的日子


青铜鸟脚人像

又一次写下鸟，我的双脚不由弯曲
像起跑的飞机，自动收缩轮子
我爱大地上的事物，爱得藤蔓缠身
能够以鸟脚行走，翅膀飞翔
距太阳更近，内心的黑暗少一点
一只飞行中的鸟，声带因喜悦而发颤
其实，我只是想不借助飞行器
听羽毛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为了飞行，我每天坚持晨跑
速度越来越快。我开始吃素
减掉赘肉，同时减轻思想的重量
我只是想，无需借助想象
变换一种角度，重新看看大地
那时，我再告诉你，我的所爱


青铜兽面

先是一只，继而一群
以未驯化之脚力
从林间倏忽而过。其中的某一种
和人对峙在山涧。黑森森林木
黑沉沉天空，谁先感到恐惧
人从兽变异（进化？）而来
像被指为叛徒，背心出汗
若要辟邪除患，还是凶恶贪食的兽
人走出丛林，但没走出丛林法则
孤独也由此而生，自杀也由此而生
我带上兽面，你还认得出来吗？
走入兽群，我是否会睥睨其中领头的
这时，我会不会（该不该）问自己——
进化，真的很重要（很必须）吗？


青铜眼形器

不是一个，是多个
且只是局部出土，尚有泥迹
疑为眼睛，且当眼睛来冥想
凡动物，皆有眼，以确认自己
和他物间的距离。唯有距离
让地球和其他的星球如序旋转
龙无眼不飞，人盲目不骑瞎马
它看到后世，也看到前世
谁挥霍了白天，谁就得承受
黑夜的漫长。纵目让人从鼠目
解放出来。青铜眼形器
以单一的器官独立。神从人眼
进进出出，像夜之眼
闪烁天际，诱惑如风，让人失眠


青铜顶尊跪坐人像

我看见的是火焰
青铜冷却，火焰继续燃烧
跪坐其上，且头顶尊
热是当然的，听得见灵魂
爆裂的声音。裸身露乳
双手扶尊，双唇紧闭
谁见过火凤凰的舞蹈
西西弗斯滚动石头上山
是苦役还是炼狱
是振翅升天还是独咽苦难
那尊一直顶到时间的沸点
而我一直跪坐，忘了语言
天空在头顶的尊之上
我无需仰望，即已知晓

              
青铜蛇

它在地上滑过，有声“嗖嗖”
它张开大口，毒液射出，有声“嗤嗤”
这两种声音，让人背心凉透
还有种功夫，缠住猎物，直至气绝
让人胆破。引诱人吃禁果，禁果色鲜味美
人受惩戒，蛇冷笑。蛇与人的关系由此
陷入僵局。三星堆出土的青铜蛇
我不知为啥不予以修复（断为三截）
鱼凫之地，蛇以青铜身
置庙堂，镇他邪，受礼拜
将三截连起来，体温渐热
这冷血动物，热的是不可告人的阴谋
我的问题是：蛇的冬眠与蜀族的兴衰
是否有某种神秘的对应


青铜虎

平阳有虎，犬闻风而逃
“能执事挫锐，噬食鬼魅”
聚阳而生，令寒月收敛清光
虎虎生威，掩不住浪漫之气
只是，胆怯者亦是肾虚者
它亦饥饿，腹中空空
脚步不乱，毛发拱破青铜
既是长啸，就得有耐心等候
它的想象力超过猴子
猴子那点能耐，可与人平分秋色
你的属相是虎，当小心与虎谋皮的人
善和爱隐匿在爪子上
它一旦奔跑起来，风让道
咔嚓，撕裂的是云层，如闪电
              

青铜铃

青铜制成花形，还是花朵
以青铜为材质，在宗庙木柱上
彻夜散发幽香，这并不重要
但铜铃暗藏王国的秘密是事实
器物残损，巫神消逝于云天
子民扶老携幼，与仅存的牲畜
远离河谷之地。祭祀台上
风吹鸟头铜铃。铃声幽眇
状如远山隐隐的浪形
众多的器物中，唯有铜铃
像一场空难遗留下的黑匣子
一个王朝崩毁，总得有点声响是吧
敲击铜铃，它不肯发音
或是失声，隐秘如针


青铜贝

兄弟，别老瞅着我。大王巡查
已回宫，享用美食，午间打盹
有微风过堂，有婢女摇扇
她，家住城外，长发秀目
我们已约好今晚在马牧河桥头幽会
这只贝，我要悄悄放在她手心
模具已做好，只等青铜熔化
再慢慢冷却，中空而精巧
这枚海贝（海，是我想象出来的）
谁没有私心呢？我的私心
就是娶她为妻。我愿意
终身为巫王做神器的工匠
只要每晚放我回家，一个草棚搭的家
棚外开满星星点点的报春花


青铜女头像

《国语•楚语下》：“如是
则神明降之，男曰觋，女曰巫。”
那时，阴阳已分，牲畜还是兽类
人直立之后，头脑距离星空更近
神明在上，而唯有人在黑夜梳理羽毛
死亡，仅是将肉体风干成枯叶
巫，生双翅，越寒暑
她聚阴为阳，承载万物
大地之德，在一草一石
如是，你面对青铜女头像
还能起淫邪之念？我为男身
巫，请赐我以德与智，神与灵
像种植一棵树，将天地连接起来
我睁开眼，看见水是水，光是光

  
玉 璋

说：玉可食。含金银硅锌铁微量元素
可除中热，解烦懑，养五脏，梳血脉
至此，天下古玉渐少
又说：君子以德比玉。玉少德当然少
三星堆出土的玉璋，鱼形牙形
出产地，当是最近的彭州五峰山
要说质地，算不得名玉品相
三千年前，这话谁说杀谁的头
玉璋，形色各异，大小不等
巫师双手握持，步履沉缓
祭祀台上，岷山遥远，石室已空
平原接天，孤独由此而生
握璋在手，天不旋，地不转
鸟飞鱼游，蜀人万念无忧


玉 琮

有鸟自神树飞回，言天之高阔
有鱼自出海口逆水东来，说地之广大
人在岷山，采掘美玉
握玉在手，听阴阳化育的声音
地球之始，烈火熔融
冷却为岩，岩之精为玉
仰天为圆，俯地为方
凿，钻，磨，琢，玉琮成焉
由此，黄琮祭地，地神感应
人神交合，天地气流通融
净手，焚香，默祷，日在上
月在上，星光之力，草木之势
人便可驯兽为畜，育蚕织衣
黑夜，堂上玉琮，闪发深绿之光

                     
玉 璧

碧玉质，淡绿色，微透明
通体抛光，好孔两面凸起
隔着玻璃看四千年前磨出的玉
苍璧祭天，天人合一，玉是介质
而你仍一无所感，只觉玉者，石之美也
玉啊，我听到了你的暗泣声
你玉璧击瓦的碎裂声
神转身，我看不见背影
天隐藏在人头顶上的空茫里
而我自己被阴阳遗弃，肉身如树叶
脱落虚空。手中玉
退化为粉尘，其间有一场天火
之后是时间漫长的浸泡
玉复成，透明，神居其中


玉 戈

铜戈杀人。玉为戈，神殿庄严
三角形援，锐锋，援中起脊
直达前锋。巫士两列侍卫，手握玉戈
内心杂质被尖锐的戈锋削去
此时，秋阳照耀，平原麦苗青青
神光盈盈，天宇广大，微缩于
玉戈黄褐色的核心。人乃俗物
血液粘稠。玉戈不伤及皮肤
它宁愿为璞玉，沉睡在山体黑暗中心
不思想，不言语。藏玉之岷山
众神居住。而通神之人
由此，仍需历经生老病死
只是，死亡降临的刹那
有玉戈引路，花香满径

            
玉 珠

水的流动中，我只设计情节
不设计传记。这纯阴之物，裸女采自水中
蜀族某个年老国王，以玉献爱妃
事情的玄机在于：接谕的工匠
暗中深爱这个女人。他有耐心
像磨制神品，一边磨制岁月
一边磨制内心不能表白的情意
王位坚稳，王妃丰饶。这串玉珠
让她在爱王位的同时，更爱王的身子
后来，独身的工匠弄残了自己的双手
技艺失传。长时间凝视
玉珠微光莹莹，忧伤隐隐
磨制的工匠，鼻息匀匀
玉的温度，乃是女人的体温


陶 人

一觉醒来，右手断裂，左手臂不知去向。
圆月高悬，你熟悉的场景依次呈现
身旁的陶猪陶狗陶鹰，警觉张望四周
那个捏制你的匠人，已被时空收藏
你面相粗陋，形体简单，疑为少儿戏作
那时，成人亦少儿。人在襁褓中
将醒未醒。面前的过客，说你是
天外来客，你瞳孔放大，惊异过客
才是天上来客。你面容模糊
口内藏着巫师咒语。我越来越远离
自己的肉体，被思想捆绑，强行起飞
烈火烤制，泥土泪干成陶人
穿越，穿越，我化为虚无附星光
或是一具任时间风干的僵尸


陶 盉

早于青铜之前，粗石磨制成器
盛酒的陶盉，即在蜀地茅舍流行
融金木水火土，经五谷而为流液
酒，人饮之欲仙，攀神树
附鸟翼，追日月，龙行天下
蜀地潮湿雾重，人矮小精瘦
唯有酒，一饮身子轻，再饮乾坤大
我是巫，你是神，天地容人
三脚之陶盉，倾不尽阴阳之化水
酒后田地劳作，望雁南飞
王有令，大典在即，壮男早起
温酒送行，月圆中天，犬声渐息
一脚跨出去，神殿消隐，睁开眼
有酒香，味浓，川人隔夜之酒尚未醒


陶 罐

梦中，我完成了一首诗，一只只陶器
列队而来，深度诱惑，我沉陷其中
青铜和铁，瓷器，是后来的事
陶器破碎，考古修复人员有足够耐心
器皿中的水，粮食，酒
让村落越过沟濠，逼退野兽
黄昏洗去阳光的斑痕，水渗入泥土
孩子仰望夜空，不敢用手指向月亮
陶罐纹路清晰。罐内长出青草
陶缸，陶三脚炊器，以女人的体温
温暖简陋的茅屋。土陶繁衍氏族
春播秋收，家畜成群。神在上天
我们在河谷平原，生儿育女
日复一日，升起炊烟，过着人的日子


石 人

泥土生长森林，花草如蝴蝶
覆盖季节，象群出没，河流
顺地势或缓或急。人在大地漫行
寻找比骨头坚固的语言
石头，裸露于山地，呈现于河床
在星空下沉默，成为坚硬的骨头
植入大地的核心。尖石从水中探出头来
夜晚开出花朵， 暗香迷倒狐狸
谁在雕刻石头？质地脆硬
五官混沌。人，跪坐于光与风中
兽群死亡，人紧随其后
唯有石人，咬碎自己的牙齿
喉音如风，消失于流水。我听见
石人与某一颗星星对话的声音


石蟾蜍

从地上到月宫，蟾蜍
脱胎而出，深藏暗影
碧海青天，月圆时乃见其形
古蜀人望月，蟾蜍内心银白
而地上的蟾蜍，丑陋，昼伏夜行
只是那背上的蟾酥，毒液
辟邪驱灾。泥土烧制蟾蜍
石头錾凿蟾蜍，神灵附体
河谷地，人群捕鱼狩猎种庄稼
纵有天大的事，自有巫神护佑
陶罐盛水，陶杯饮酒，听从王令
祭祀时节，族人集聚王城
鼓乐齐鸣，圣音袅袅
蟾蜍伏在月石上，天蓝水清


象 牙

送你一根象牙。质地坚硬，乳白色
有弹性。当然是上好的象牙
硕大，那是雄性象的獠牙
深藏于鱼凫王宫。我看好了最大的一根
这想法由来已久，我星夜出门
在王宫的后墙外徘徊。卫兵彻夜巡视
我无法获取。那物件还沉重
弯形，不便私藏。王有令，违者杀
我想象自己是一头象，取出满口长牙
献给你。它质地如玉。我口不能食
饥饿而死。我要你做我的象牙女人
直到有一天，象牙和金杖铜人
被成批埋进土坑，我不明晓原因
此时，你已入土，我气绝倒地


海 贝

海贝小小的身子，从印度洋起程
向北，向北。一路上，心怀虔敬
它们要走出一条通道
通向大陆以北的蜀地。听说
那里有一座城池，诸神降临
林中百鸟朝凤，水下鱼群游曳
巫师肃立高台，万众跪拜祷告
祭祀仪式结束，人神狂欢
小小的海贝，成群结队，翻山越岭
它们渴望天空，圣地神树歌唱
神鸟飞翔，祥云驾临
国王带领巫师，迎接朝圣的海贝
仗仪隆重。众神浩浩
接引海贝，直达天庭


金面罩人头像

这太阳的汗珠，神之肉
经锤拓，模压，镂空
制成面具，粘贴青铜人头
神灵之光，照彻鬼魔腑脏
我护佑蜀族子民
这大地上卑微而诚实的人群
他们躬身劳作，剔除妄念
蒙神眷顾，丰衣足食
那些青铜美玉，从不私藏
他们身如蝼蚁，魂魄交付神灵
我是群巫之长，是蜀地之王
金面贴脸，内心如金，柔软坚韧
我赤脚行走，禽兽让道。我取下金面
与蜀人一同仰望星宇



金 杖

记忆犁过平原，如沟渠纵横
浇灌春花，掌纹一样盛开
神展翅远飞，金杖光芒闪耀
如彗星扫帚夜空。鱼纹，鸟形
本是自在之物，刻饰精美
那支箭，直射宇宙靶心
人群归顺，从那一刻开始
祭台高耸，乐音响亮
我们愿意匍匐，愿意小草般歌唱
金色，刺痛阴暗的光线。远方的部落
夜半商议来朝。神退隐
金杖无法折叠，埋入地下
记忆由此植根。天光剖开厚土
金杖，让涣散的人群重新积聚


金 虎

屏住呼吸，积存啸声
与金相遇。大地震动，金虎纵身跃出
与人对峙。虎随人意，沿岷山而下
虎，以金身，随巫师上祭台
望天行祭拜礼，从此，百兽归顺
前方有虎。岩石上磨爪，火星飞溅
数千年后，金杖褪去神威
唯有虎，金身静卧，那一声咆哮
至今，尚蕴体内。金面铜人
每当深夜，附耳低语。王城倾塌
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心卧金虎
血液哗哗有声。神足音渐近
神树金枝伸展，人面鸟振翅起飞
十日在天，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2011.08—20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