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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隐 (ID:晓隐)

精华作品全录

2013-08-15 09:48:18

本帖最后由 初审 于 2013-8-16 01:13 编辑

《荒年书》(六章)


《荒年书》(一)

园子里多余的菜蔬。曾经被雨雪贪污
而一群失去信仰的乌鸦,在预言一个冬天多么温暖
为此他们脱去羽毛。集体打坐。直到冬日的阳光扛着
青黄不接的春秋状书。走向荒原无根的寻访路
园子是私人的后花园。一亩三分:天时占一,地势占一
人和占一。这就判定,一旦后院起火
围观的乌鸦就有了借口。他们赤裸裸地宣判——命道难违。
等着熬过年关的人,并不能因为这一盖棺的定论,而长出陈述
“乌云压,雨不下;仓不满,苗已黄”的智齿
园子被罩上筛子。麻雀飞不进,种子长不出
乌鸦领着群鸟,南山走过北山,一篇言论指引一个命题
一只沉醉不醒的布谷鸟,毛焦火辣地喊:
赶紧种田,不然荒年。赶紧种田,不然荒年......
多像行走在沉默之外,多余的言辞


2011-12-31

《荒年度》(二)

大海永远看不见,山这边的谎言。
比如金山寺那无缘无故的水。白衣女子在雨中——
“许仙,许仙!”
而着青衣的人,只能围观。无辜地同情
历史顺着河道递交经卷
这场洪水一直追查不到根源
这肯定已不再是惊天动地的爱情
也没有女子,用纤弱去对抗强势
草帽遍地。裤管卷起。高低高低的淤泥
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子。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叨念——
“得道,升天!得道,成仙!

2011-6-12

《荒年书》(三)

“别挡住我去往深秋的路。”说这话时
我用不着对谁客气
你可以藏起我的行囊,或拉破我的袖子
甚至可以与狼合谋——
截杀我于途中。
可是千万张脸之中,我从不以手遮面
我肩挑一担尖锐的器具
从出发的那天开始,就试着说出每棵树的名字
并刻上此山我为孤的标记
直到把荒芜说得越来越深。
从深秋的底部,去逐一的重新认识那些头顶衰草的人
并和他们握手,让他们浮出地面
然后我们互相推背,来演算这个早已背弃我们的人间。

2012-5-12

《荒年书》(四)

落日是一块发霉的饼
说这句话时
对面的人苦笑,点头
表示认同的还有
正窜过破窗户的猫,和蜷缩在屋檐沟的狗

并且,他们都快速向我走来
穿过我的身体
我的后脑勺直立起一片乌云

这些年。我在自己的密室
抽烟,喝酒,下残棋
也怀念那时的妓女和怒汉在街头与傍晚妥协

其实谁都没有说话
对面的人,在我身旁跌落暮霭
婴儿般的手臂擦拭着老泪纵横

而我无能为力
是指挥泥菩萨过河?还是丢车保了自己
诸多的猫狗握着饥荒的绳索
来回蹭磨我的身体
落日的楼头,我醒着睡
看睡着醒的人流淹没在河里。集体失语

2012-5-20


《荒年书》(五)

风吹过广场,雕像开口说话:
每个喉咙都有沙漠在安营扎寨。或大或小。
一些难以发声的
必将依附于它的舌尖,逐次爆破
一场大火,一次约斗,一次游行
高压线无能阻止飞鸟的停落,飞翔,
但禁止示威,一个个红色的叉叉画满天空,勒令拆迁
不能说包袱寄生于露水
一片森林必有一个鸟巢,一个鸟巢就是一堆柴火
一堆柴火可以煮沸一口铁锅
每口铁锅盛装我们,我们背负十字架
散去,涌来的人们。
风吹过广场,雕像开口说话:
去吧,时间早已停止,你们自己站立或者倒下。

2012.7.9

《荒年书》(六)

磨刀的声音低回,磨刀石已经去了远方
没有国界
那里的乌鸦来回交流着月光,遮蔽了走亲戚的人
所有的包袱里面——
藏有防伪标签以及私生子的证明
每个年代都有少部分的人仰头
大部分低头的人,拉扯着逐渐变形的十字架
冷笑声总是在磨刀声之后响起
而转身过来的人,刚刚竖起中指
磨刀石就立在了教堂和修道院的门口

2012.8.26

《夜岸笙歌》(7章)


《夜岸笙歌》(一)

拿杯子罩住月光,截断幽凉
让凉亭和松柏一起倾斜
让那些三五成群的人,迷路
让风声吹不过屋檐
秋天还是来了
尽管我按住桌角,不再轻易去揭开壶盖
可那只倒扣着的杯子
使月光溢了出来,顺着我的裤脚比我率先到达某个地方
那里壶盖开,杯口朝天
那里的人说:剑啸行隐,江湖不在人间。
晓隐,让我们把落水的月亮一竿子捅到底。然后揭竿而起

2012.8.16


《夜岸笙歌》(二)

                  
我愿意你把我的诗句写在灰白的墙上
我愿意签上我那潦草的名字
最后我们能合影,我戴斗笠,你着披风
我们望向同一个方向——
让温情的光线,抚摸我们的脸庞
让远方如水的夜色浸满我们
然后我们倒退,步调一致
回到我们摊开对方的地方
我爱你的花草,爱你保存很好的书籍
我看你转来转去——
然后我就醉了,我说春风一度啊
你说,不,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然后云酥了,雨柔了
————我说不与指针争长短,愿得林花不谢,愿得一场遁世的安稳

2012.8.17


《夜岸笙歌》(三)

有必要让流水在一节镂空的骨头内冻结
敲着匀称的鼓点
而回廊尽头有谁走过
顺手留下了纸飞机和刚折枝的花蕾
哨声穿透——
所有被丢弃的美好都该被重新拾起
而忧伤
只是一段糜烂在雾中的绳索
露出的那头只适合拴着驳壳船回忆在岸边
所以——
最初的爱供养的是流亡的灵魂
而能让灵魂栖息并能呈堂作证的一定是最后的爱
颤抖的手批注不了日期
落款更不是孤单的你

2012.8.19


《夜岸笙歌》(四)

看见你的与君书时。天就亮了
河床温润,最早的一抹光
柔的如同擦拭秋风的毛巾
那些词汇
譬如僵硬的河流,颤抖的月光,带刺的流水
譬如孤鸟,凉亭,飞花
————这些是失忆的情人,一个个乘着夜色攀爬
同一扇窗外不同的山岗
而你不是,你也不用在无以悬挂的纸片上坍塌
你不用画下圆圈
去豢养我收集露水的笨拙
更深露重时,我恰巧打翻立在我对面死也不肯离去的镜子
错过了你的伏笔
错过了潮声夯实的典籍
那么,让天继续黑,你写我看
不说“晚安!今天的征讨还有阴晴未定的明日。”

2012.8.20


夜岸笙歌(五)

该屏蔽拦在我们面前的场景
是的,秋天渐凉了
而胸口的热依旧强大,甚至可以
穿透连绵的雨水
那簇蓝色的光,可以掀开窗帘,掀开帷幔
也能带来一页婉约的词曲
说:似火,似火。一阕安慰一城
一字烤成瓷。而瓷是场景的极致
那么风刮芦花白,花白胜如雪
然后四季轮回中,只有你,没有置换的场景
提供另一种惨淡或者热烈

2012.8.24

夜岸笙歌(六)

居武昌,感受风渐渐凉
木槿,紫薇,葱兰是秋风拂过
昨日盛会缺席的佳丽
你用一个早晨去倾听花语
然后传递给远方
然后你说:风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灌来灌去
没有你的消息,七月七日下着大雨
人们走在高低高低的岸上,找不到自己
我说:我的岸上,无人。早来风雨晚来晴
当风声穿透耳膜,花开另一种美丽
愿等你来。陪我彻夜彻夜的绽放

2012.8.27


夜岸笙歌(七)

居巷子深处,我借助半截香烟
坐在木质楼梯的拐角
看天际云,波涛汹涌;看不远处的河流
云山雾罩;看我看不见的流动,在胸中凝结
一定要掏空体内经年不化的泥沙
一定要赶走岸边落寞的野鸭,以及那些个穿着草鞋
不怀好意的渔夫
因为,秋天已经开始
第一片落叶已经刮破我的耳膜
而我们的帝国,已经从肩头落在了墙基
那时的城堡,不仅仅是酒香飘远的小巷
它肯定能描画秋天的眉毛
让背负半壁江山的人,先瓢饮满江明月,再喊斩立决

2012.8.30




《在去往乡间的路上》

势必要有大风,从上青石板上刮过
然后,卷起蚂蚁
将它们按在路旁那刻有文字的石碑上
势必要有大风,从逼仄的小巷刮过
然后,卷起我
将我按进旷野那稀疏的坟墓上

运钞车,呼啸而过,而金矿在女人的乳房上哭泣
一些人抗着铁锹一直向下,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的头发逐渐没入地底,成了随风摆动的草

运尸车,穿过闹市区,就再也没有回来
土葬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那个守着太平间的人,手白嫩的像是火炉没有烧过一样

势必要有大风
吹倒城市,吹倒那些钟声低回的教堂
吹倒一些附着在汉字旁边叫嚣口号的偏旁
势必要有大风
吹干一些来来往往的身体,仅剩下心脏湿淋淋的挂在
不用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我走在去往乡间的路上
石碑上的文字一个一个剥落,被蚂蚁倒卖
坟头的王子草迎风摇摆,夹有互不相认的责骂声
我看见另一个我,对着我坏笑
当他被蚂蚁弄丢的某个文字砸中时
————我突然发声:
“日,众人的口中都需要横一根棍子。”



《去京城》

我的院门终日紧闭。雁不过,燕不来
在柴棚里,我准备草鞋,绑腿,还削
一根竹杖,来应付漫长。风声雨声充沛的黑白
如此的路上,美酒走味儿,英雄失忆,而
和我打招呼的人,蜷缩道旁无所事事
看我,竹杖芒鞋轻似马
去京城。去抵押自己。换回去年典当的自白书
当年的古道背叛了夕阳。马匹的白骨遗落谁家的檐前
只有我歇脚的地方,一直被称作驿站
狼烟不在,被历史吞进嘴里酝酿成谎言
我一直走。一直找不到北。我的行迹像曲蟮行不到梁
路上我原地打转,转圈,最终圈出自己的罪行:
所有的爱恨都像擀面杖擦桌子
而宣判定刑的形容词包含。鬼吹灯,鬼打墙
他们还不放过我,死活都要我捉鬼放鬼


《酒席》

首先,我要选择一把属于自己的椅子
知识分子,政客或者流氓。其实我天命一副平民相
不是酒前的调情,不是酒中的高潮,不是酒后的延续
我是自己的船长,把舵要四平八稳
一直拒绝被某些诱惑利用,这全是狗的世界
你不咬它,它必然咬你,摸不着实处的阴谋阳谋
直到我孤身陷入某座岛
解决需要借助恰适的性趣,比如
东方女郎,比如言语的修饰,比如烟过三根后的酒
我面对酒席,对面始终存在若有若无的把柄
在桌子底下向我传达通奸的暗示
不知如何应对,如我不知道亢奋能挺拔多久
海上漂,苦也博大,海的那面也温好了一壶酒
假装。不醉捱不过去,时代的肋骨一注酒气
多数人选择:醉了,倒头就睡


《思乡赋》

那时候,我怀念故乡
遇见一口井,我都要趴下,把臀部翘起
练习蛤蟆功,练习蛙跳
终于我败倒,额头的标签像是鬼画符
外婆曾经端着一碗水豆腐,说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说
不能背着石磨赶婆娘
此时,外婆一定走在街上,走在人从中
我的身边走来走去,总有女人。是月光
是三千里的云雾。
母亲也成了外婆,也是月光
下面有半罐子酸菜,旧日的瓦房,屋檐下的破衣裳
我说半碗酒,二两肉,就差
一口井,葫芦瓢舀的凉水
如今,我对故乡的念想,恰如这个季节横行的游戏
我练习穿越,玩纵横,也走地下城
我不是勇士,多少时候我都像一粒黏糊的蚊子屎
算命瞎子说我,好命。一颗痣长得奇特


《隔壁》

最怕是怕早晨起床,隔壁的人过来
对我说:昨夜你又说了梦话。
隔壁起床一直比我早,睡得也比我晚
每次我起床,按着发紧的嘴唇尽量让咳嗽改变一种腔调
他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谁知道隔壁到底睡没睡?肯定是睡了
不然每次在他告诉我,我说了梦话的早晨,我看见的是
一脸的神鬼莫测。他的眼睛好像一盏没有捻子的桐油灯
火苗四处翻涌。那些悬空漂浮的杂草纷纷下落
这种害怕并不是恐怖。并没有让我避之不及
反而让我想要靠近——
拿自己的心慌去沾染一种瘾
比如我越活越老,越不信命,越要留意每一卦的卦象
若有一天,这个隔壁没有告诉我昨夜我说了梦话
我会觉得这一天很轻。握紧的拳头没有重量
但隔壁一直没有告诉我梦话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是担心我在夜里。梦话一毕,人去室空。留下他一个人孤独无依
还是我担心我会再一次泄露天机而不问不闻
有时床上等于街头。我是另一个我,就在一转眼的那里
熙攘的不止在戏里。在我说梦话的夜里
隔壁是不是正担着空荡荡的渔筐走在大街上••••••


《五月三日赋诗一首》

反正我一直在路上,往生或者往死
不与人为敌。离人很远。离神、鬼很近
我的背上始终有一根刺
——最近无诗,无书,心乱如麻,失眠
经天兄有酒,绵竹大曲一,老青岛二,周末,雨霖铃
摆陈年旧事,江南和江北是米和面
看过的人,吃过的食。南人北相抵不过走南闯北不到南墙不回头
早年有人诅咒我: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水寿先生。涛先生说一切有关青春的文艺都是对时间虽败犹荣的投降书
嗯。青春是过河的牛尾巴
无屁硬挤挤坏身体,多说无益,闷一杯
日子像碗里的白开水。我总是端着碗,怕摔了,怕被抢
枕木都有潦草的神经
我不如木头,做嫁妆,厨具,棺材,炭
碗里有没有月亮。该是有的,我看见自己变形的脸
每天强制自己照镜子一两次,土话说一个螺丝有六个弯转
年轮只是个概念,刀刻给我的纹理不如一颗路边结籽的歪脖子树
不是风行水上,不是静水流深,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说方言等于受挤兑
生我那年父亲种下一颗白果树,在我情欲初开的年头
白果树授粉。一年年的花开不结果
像极了隔壁那对姘居的人一次次授精的失败
“兄,要想来看我,趁早。我不是长命之人”。通牒
兄说要等他做完会议的报告挂了之后,我再挂
谁知道,报告里面有没有提到我
——罗雀之门不求簸箕筛土。培土只要一锹


《颓废书》

我必须完成某些事,来应对死亡
气息越来越浓的明天
比如对灵魂的拆迁
在另一个更为偏僻的角落对身体进行组建
不要扳手,不要改锥
不违反交通规则,更不走盲道线
我只是乘着众人熟睡之后,拾起一根拐杖
蹒跚夜茫茫

在那里。我从狮子嘴里掏牙齿
像找回年少时弄丢的那根玉米棒子一样
迫切还带着惊慌

在那里。我放弃一把锁固有的锁眼
非要在锁上另钻一个小洞
让光亮不再重复昨天的道路,深入我苦涩幽深的底部

安顿下来之后
我开始垒井砌墙,假装有一个家,收容流浪汉
有小院,有凉茶,有炊烟。离青楼不远,离酒肆很近

我可以短暂的休息。写诗。烟酒之余
怀念曾经的露水之缘,这样
无数个残酷的白天将会过得快些,
身体里那些散架的零件不会滚落一地

可是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重,我的眼睑总是耷拉
我听见一些控诉,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身体
最终僵硬在我的对面——
两个苦瓜,一根藤。出了家,忘了门

最终妥协的不是天空,是苍鹰
最后消亡的不是帝国,不是佳人,我走后他们都在
还可能被篡改,被传唱
所以,我的骨气来源于我宁死不改的脾气
控诉不如打捞
哪怕最后捞出自己,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也不能让乌鸦叼走
不受老虎的胁迫,不怕狐狸的引诱
但可以铺在路上,让你踩着走过去,无限期有效

《深井》

我的国在某个黑夜落入深井
与之同行的还有我的王
半枚嫩黄的月亮落入深井

我撅着屁股对着深井喊叫——
还我春天
还我去而不返的失眠

在喊叫中
我的经卷、马匹、猎枪落入深井
相恋多年的女人落入深井

于是
某个深夜我爬出自己的身体
开始蜗牛负重般走向黎明

用竹篮代替水桶
用露水襁褓朝阳的微温
多远的路就有多少的坑

一个转身就踩着了自己的倒影
坑成了沉尸的深井
再前进一步就落下去不闻回音


《谁在高处丢石头》

天空落下陨石,或者
千年古树突然折枝
地上的人开始迷信,拼凑着某些巧合
流星划过,有许愿的,有预感生命消逝的
这都涉及到落下
涉及到低处与高处的对抗

人们的膝盖向前弯曲,不能飞翔
便于下跪,便于叩拜,便于仰望神明

上帝在高处,举头三尺

而扛着铁镐,扛着锄头低头的另一部分
更懂得仰望的含义
荒野和城市的对立,不是横亘在心坎的犄角之愁
贫富各有活法,好比黄牛和水牛各有各的尾巴
可是谁在高处丢石头

一个石头一个坑,一个坑里一个人
王子草在椭圆形的土丘上兀自荒凉
被砸到的树木成了棺木
最后用到的那块石头成了墓碑


《两张床》

黑夜如果能长出牙齿
定能吃掉不平衡的摆放
龙床和柴床不会再明火执仗

喜鹊趁夜色,入住东南宫
帝王的天上,坐拥三千,龙床流香
而他的人间
是天涯,十万加急也不能即日到达的柴床

那里的子民
用一身的劳伤去裱装一个堂皇的国家
只希望
春来百花香,木床也开花,一觉到天亮
醒来也盲目地歌颂:好时代,好爱我的国家

两张床用的是同一根木头
做成龙床耗时三年
做成柴床用时一天
一样的时代就必须用同一样的货币去兑换同一样的结构
余下的木渣
正在为制造一副不知等着谁躺下的灵柩而义无反顾


《有些格式是错的》

有些格式是错的
比如北归雁,扯动我的视线
和燕子裁剪天空

比如胡须,疯狂的长长
是连天的浅草藏不住一只愤怒的小鸟

而春风总有一双多情的手
总撩起我的衣角向上,让我的发梢乱舞在最后一抹夕阳

最初的诗行,经不起窗外的鸟鸣
最后的格式仿佛多年后静立在山岗上回忆青春的孩子


《门外》

北风吹来马匹和粮食,也捎来雨水
唯独没有我的方言
隐藏在某座孤山野洼的古典美
信东风不如信命
观脸色不如观天象,毛长不敌膘肥
树上的鸟语比地上的人话更黑
说往唐朝莫做诗人
到了宋朝,灞桥柳岸枉凝眉
在路上,我都压低帽檐
向静坐在路边的菩萨举起有裂纹的酒杯
以一个夜归人的姿态
把自己悬浮在黑暗中,把门从里往外狠狠推


《一个人的精神病院》

我从不轻易写简历,活像临死之前
给自己撰写碑文
写高山流水,写阳春白雪
写好听得寄往理想的国,然后躺下
仿佛一头被杠子横在腰上的猪
等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拒绝你的朱笔批注,拒绝围观的人
头微仰,笑笑说:晓隐。晓不得也藏不住。
我有我的地域,我有我的版图
我固执地认为
众人的疯人院不如一个人的精神病院
我只想说,上辈子我的后脑勺少长了根筋
此生之死,我无话可说,亦不写碑文
唯一的愿望是去往生前那片故地,把少长的那根筋讨回来


《单行主义》

我越走越高
垫脚的梯子突然断掉
我的秋天是一壶酸涩的酒,壶口逼仄
不允许其它的液体的注入

某天我喝高了
用筷子蘸酒在桌面上画一个圈
说:这就是我的大海。不再容纳河流。
说完我睡去
模拟短暂的死亡

我批评自己向着日头走是对的
不躲风沙不问天
哪黑哪歇脚
自己的一碗水端成自己的一盆醋
也自己品尝内在的裂变,绝不去搅合别人手中的那碗面

梦中,乌鸦和喜鹊在同一个早晨失踪
我无暇理会他们背后的交易
我入深山。我去凉州。我登高楼。我逐黄鹤
我狂躁,我庆幸;我郁闷,我开怀
我总是自己醒过来


《自己的清明》

众人都在写清明,并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写
诗人喜欢节日:阴历,阳历;人的,鬼的
写诗需要借口,就像世界突然不要我
会给我一个点,让我往失望里去发散,拾阶而下
能看到自己像根食之无味,弃之拦路的面筋
诗人赋写的清明,有门,有窗户
门里面有人,窗户外面也有人
阴阳相隔的其实不是人,是胶着互相啃噬的灵魂
还有路,想突围怕落单的
怕路边的桃花,怕长在浒边流泪的青柳
其实我也写清明,写在心里
我更怕的是,我那爬满字迹的白纸
写着写着就成了我墓门前的火纸
风吹,我死无居所,一串清明吊摇摆
说:这厮,写诗没饭吃,不写没人相。
所以死了也不好下葬,不是英雄,不是侯
爱过怪兽,和疯子一起喝过酒
长的像小偷却不偷心,只偷火种和泥土
让自己的清明像一场宴会,哭或笑,吵或闹,一个人


《该死的方言》

瞬间,刹那,转眼间
在我的方言里都叫说话间
前天,在小西门,遇着发小阿兰
她牵着孩子
聊天中得知她丈夫车祸离世,一笔不小的财产
归在公婆的名下
聊着,聊着我们聊到梨花树下,老屋后头
阿兰说,说话间我们都奔三十了
我说是的,说话间,我们不再年幼
说着我们的眼睛逐渐僵硬
这该死的方言,比当年的情话更要人命
当年,为一滴止渴的毒药
你载柳,我植杨
你的柳树尽管长成了歪脖子,还是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
而我的杨树,不能做嫁妆包括床
只能拼凑眼一闭天不亮的棺材,四长两短的一间房


《人造春天》

我又一次站在法庭上
站在被告席上
在那里我烟雾弥漫,酒气熏天
我肆无忌惮地敞开上衣
露出抗铁镐留下瘤疤的肩膀和
被日头烘烤的黝黑的胸膛
我陈词:打开鸟笼,还我春天
说罢,我向仇视我的人(原告,法官)奉烟敬酒
我颤巍巍的手,摁燃打火机
用焚烧野草的勇气,封堵自己的嘴巴
但我同时煽点了更强势的风
他们立字为据,并让我按下手印
要我承认——
虽然我来自山野,带有草木的匪气,但在都城
我得逢人就说,我是土生土长的,我的祖宗都流淌着都城的血液。


《独立的动作》

我喜欢抠,喜欢挠,程度浅一点是抚摸
多年前的女人在挖苦我时,说
这些我喜欢的动作,都不是她想要的
没有下文,也没有给我追问的机会
以至于现在,每当我在自己的身体上重复这些动作时
总是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但我没有停下,也不与人合作来完成
我的夜间是独立的
比如去捣腾额头上越来越深的皱纹,下巴上总也剃不尽的胡子
还有某些在身体上游动的疙瘩
我的动作,取决于我的心性。也取决于屹立在我眼前的障碍物
比如某天晚上,北风飒爽
我观天象,见主星尤亮
便安慰自己,今夜高枕,睡在某些敞亮的想象下面可以无忧


《我的陈述》

嗜好是一种病。写下这几个字
我怀疑,不知不觉中我又借用了谁
最先拥有它的权力
那些在书面上共同抵抗的词语
造就了一群绵羊,同时扼杀了一头雄性激扬的狼
谁在执白守黑,谁在作壁上观
谁可怜,谁迷茫,谁先到了漩涡的最中央
而我,已经没有围观的力气
我说着我的土语,我死守着我的地气
某天我假传圣旨,绕了一圈回到大王的手上
那时的同僚们像打了鸡血的猴子
大王说:模仿的还真像,你知不知道唐朝只有一轮月亮?
我一揖到地辩解道:
您终究听懂了我的黑话,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生前我居无定所,替您打了一辈子硬仗,死后您一定要
把我埋在那片令我自作自受的土地上,不准立碑,不允许祭拜。

《出来》

这个词是正常的,如地球那端的
大瀑布,瀑布后面的迷宫,一张赌桌
三五佳丽

但这个动作是暧昧的,拿出来,掏出来
或者拔出来,坐在对面的始终保持张开的
姿势,来接受下一个连贯的动作

当有人在门外喊:出来。
我已经溯流到达蛮荒,在那里
我磕头,我作揖。我一遍又一遍的裸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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