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作十首
精华作品全录
2014-07-09 15:08:09
本帖最后由 钟磊 于 2014-3-3 07:38 编辑
《时间的监狱和诗歌的铁》
我走进了1995年的时间监狱,
在广梅汕铁路上修铁路,
火车却像捕食的蛇,把小我吞进胃里,我变成了一块铁。
我记得深圳第三看守所的样子,
在用铁丝网描述我的罪行,
我的罪行是小小的正见,不接受潜规则,
深圳第三看守所让我这样交代:“你可以拿出三十万元还你自由。”
可是我的运气不好,我只是时间监狱里的一只小蚂蚁,
三十万元等于我的三万倍,
我说:“韩非子你搞错了。”
这样的回答让我的罪行变大,让我的心房变颤,
无辜地颤了一年,摔倒在死亡的边缘,
我横卧在一张病床上,以保外就医的借口逃出去,
我却没有穿过时间的铁丝网,
我的心却死在了时间的监狱。
在1998年,我曾经设计过广梅汕铁路的火车,
想揭发它,想剥去它身上的蛇皮,给生不逢时的我一个了断,
了断前世的一场恩仇。
我更名换姓,隐居十年,让十年的疼痛拐了一个弯,
我又返回了时间的监狱,
用诗歌和强权说:“不!”
紧接着在铁的美学中完成诗歌的造型,
诗歌在牢房之中意外地变形,变成一把刀,
把前半生养活的一条铁路砍断,
让火车在诗歌里脱轨,让铁返回它的故乡,
让铁的本质从诗歌里反弹出来。
2014-2-27
《雾霾天》
又是一个雾霾天,我走在其中,变成一粒沙尘,
我突然想起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
想敲一下,敲碎人间百相。
我想做犹太人,波兰人,德国人甚至是苏联人,
可是,我在偌大的世界里无处藏身,
想跑到奥斯维辛集中营中抓一把骨灰,
想把自己活埋在罪恶的顶端,
让一个又一个雾霾天比消失的子弹还快,
埋在冰冷的时间之下,在一场隐身术中销声匿迹。
而我却在一本小说中说个没完,
说:“谁的心都有一个无名的卧底,在出卖自己。”
我想抓住这个卧底,让他出卖我一次,
告诉人们,我是黄皮肤的小矮人,
在诗歌里寻找自己的迷局,
在敲打铁皮鼓,在敲碎美好的玻璃,
让婴儿的标本从玻璃瓶中掉出来,
并且尖叫一声说:“一个畜生竟然活在时间的玻璃里。”
我在散裂的雾霾中间叫喊,
叫一声、两声、三声,这些叫声竟然产生了三个谜团,
在听命于一场伪叙述,
在落实灵魂存在的一种形式,
在君特·格拉斯和我之间误解昔日的美好,
在稀薄的空气中靠近自己,在用反逻辑的逻辑裸露成艺术,
喜欢孤独,喜欢记日记,
喜欢在小我中闪现金身,
像奥斯卡一样写道:“我的矮小完美了幼稚的政治。
我看见两个六十瓦的灯泡。”
2014-2-25
《戒了,戒了》
我在弹弓上虚晃一枪,
把自己打进一块石头,在里面翻动着白眼,
看见星光在夜空中闪烁。
而星光对我来说是虚假的,反衬出我的愚蠢,
我停在生命的旧址,付出暧昧的代价。
我把我虚掷在天空的幕布上,在空气中毁灭,我不是一粒子弹,
不是一颗星星,我不是我,我什么也不是。
我的确什么也不是,想拆掉一堵墙,
想剥开自己看真相,想做时间的流氓,
我突然想起但丁,想起《神曲》,想起诗歌骑士,
想从半人半魔的夹缝中钻过去,
钻过去的头颅感觉很无辜,露在外面的屁股在变凉,
凉得虚假的屁股在犯混,在误判两个白月亮加起来不等于黑暗。
我又想在月亮上借走什么,
想借走嫦娥的一块遮羞布,我闻到了嫦娥腋下的狐臭味,
我不想把寓言塑造成一个铜像,
也不想去讨好谁的脸色,也不在乎谁的脸色偏左或偏右。
我只想走过愚人节,想亮出人性的底牌,
爬过肉身的墙,像顽童一样玩弹弓,弹出一粒石子,
打在嫦娥的屁股上说:“戒了。”
在和美的坟墓开玩笑说:“戒了。”
2014-2-21
《写诗这件鸟儿事》
我说过:“诗歌是我日常的功课。”
今天,我继续学习,学习用舌头刺破诗歌,
让美好的诗歌闪身,闪到生活之外,让生活包藏不住写诗这件鸟儿事。
在诗歌的口腔中没有鸟蛋和面包,
总是被生活掴耳光,打碎了诗歌的空气,
诗歌丢下了一张脸,借走了生活的十两银子。
的确,诗歌和米粒一点儿也不沾边,
在和空气决战,在向虚处转移,
在说:“时间是孤独的,空间是空洞的。”
我不再饶舌,在洗手,在擦一擦生活的利器,
诗歌却在半空中说:“鸟儿在念经。”
我又在扼腕,我一向很文艺,却从来没有觉得诗歌也是一个顽主,
在坏坏地笑,想偷吃禁果。
我感到胸闷,气短,感觉诗歌的排泄物在穿越身体,
在直肠里下滑,抵达膀胱,想撒一泡尿,
我捂住隐隐作痛的命根子说:“诗歌的鸟儿是好鸟,
生活里却没有写诗这件鸟儿事。”
2014-2-20
《诗歌劫》
我被一扇门掩住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像一只鸟,挤在空气的裂缝中,
在取笑一条河里的鱼,在一首诗中留下余香。
可是,我的身体是假的,
我不像是披着蓑衣坐在河边垂钓的人,
却像是写诗这件事儿,在接受空气的漂浮之力,
在误会一只鸟,一条鱼,
在偷换掉七尺肉身,又往虚空里抓一把,把我隐藏在西山上。
我在西岭上抬头看去,
看见一行白鹭,打乱了诗歌和我的因果关系,
在空中借一条小路回家,
在说:“好家伙,我完成了诗歌的美差事。”
一个会卜卦人在说:“你的劫,是在给诗歌镶金边。”
我反倒像一根鱼梗,卡在他的喉咙中。
2014-1-23
《我的存在谁也看不见》
有人问我:“你为什么比死亡静默?”
我说:“生死等于零。”
我在喧嚣和狂躁的人群中静下来,
在三块石头上散步,在测量时空的深度,在抗拒浅薄。
三块石头在空中翻着单眼皮,
看着听天由命的地平线在摧毁人的躯壳,
又把滑稽的繁殖平息了,
让空无一物的世界趋于静止,
让静止和静止相加,不等于一个肉体和一片闲言碎语。
有人站在我的墓地撒尿,在用污水伤害我,
又把我摁倒在一个黑匣子里,让腐烂变成一个永久的词,
我把我当作古人,把自己放在诗歌的光芒中,
在说:“我在光明中不想留下任何纪念物。”
我在生死之间走进我的本质和远见,
像我的影子,像三片羽毛,
在吉光片羽中说:“我不是生命的欲望,死亡的睡眠,
我是诗,在虚无和凄楚的大地上升起。”
我用平静而澄澈的目光,
征服了苍老的死亡,丢下血肉,骨头,石头,尘埃,
在存在中汲取存在之力,
在说:“曾经的忧伤和欢愉袭击了我的灵魂,
我的存在意义,谁也看不见。”
2014-1-14
《灵在灵界》
我坐在二千八百年后的时光里,
看见孩子们在捧读诗书,
在高声朗诵:“我是一个老小孩,总是说真话,总是遭人暗算和毒打。”
而我在苦笑,我的骨头在泛白,
在问:“怎么还有人在用鞭子鞭打我?”
我的白骨像粉笔渣一样被粉碎了,不像食指,可以在北京闲居,
在《相信未来》中加入二十世纪,
在未来中了犹未了。
而我在穿越灵界,在杜甫的一杯浊酒中愁眉不展,
每日在解决食不果腹的日子,
在逃避二十一世纪的一伙中国贼,在避免饿死。
我逃进了一个灰色地带,在狭窄的诗行中追赶生,也追赶死,
我在生死之间疯掉了,想借李白的酒壶一用,
用旧了床前的月光,用旧了头顶的瀑布,
我记不清郭路生是谁,也想不起来今夕是何夕?
我向孩子们提问:“我是否可以返回二十一世纪?”
可是,我的影子是空的,
在三十世纪的三道山岭上晃来晃去,
想在一朵白云上歇一歇脚,想和土司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这让我丢掉了性命的因果关系,
丢下了人间的烟火气。
2013-12-18
《回答》
我的回答,不像是北岛的回答,
在中国诗歌里抬了一下头,又被按倒在诗歌的原处。
我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看着刽子手在雨水里磨刀,
在用刀,砍断了我回来喝水的三个日子。
而我的回答,在征服自己,
像一块墓碑倒在了一个阴雨天,
在我思故我在中说:“我走向我的未来,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水。”
2014-1-5
《阐释》
有人说:“你自大,自恋。”
我私下里承认,我把肉身嫁接给一个圣灵,我和一个圣灵等身。
而我在偌大的中国写诗,作画, 却一无所用,
我只有在孤独中向圣灵鞠躬,
在学习阴阳术,在练习生死开合,
像梵高、巴尔扎克、杜甫,
在无人的夜晚练习一小会儿眼力,在夜空里亮起来,
又在省电的白天消失了。
我知道,在一穷二白的日子里我活得很难堪,
因此,在反对中国冬至的白雪,从中国的电影里走出去,
一个人走在长春市的人民大街上,
一直向北走,走得比苦难的生活还低,低在长春站的南北通道中。
在幽暗的地下道上越走越干净,
诗人左岸说:“你是诗歌的天才,必将成就大事。”
我在白内障里睁不开眼睛,
想借光,想闻一闻黄铜的味道,我的诗画依旧是不值一文。
我走在人民币的边缘,被一条水印打湿,
打了一个趔趄,差一点儿掉进水里淹死,
我看见毛泽东的脸色很难看,吹灭了小鬼点亮的一盏灯,
在说:“我去捉一个魔鬼给你看。”
我在和诗歌的看守说话,感到诗歌的铁栅栏在发凉,
在挑肥拣瘦,在计较成败,
在一个带血的日子里和英国的杨炼说话:“我误会了诗歌。”
突然,有一个蠍子说我欠下一首诗,
我的耳朵又耷拉下来,又把自己撂倒在诗歌的棉花里,
在棉花里我藏得很浅,被东北风一吹就露出来,
在诗歌里已经暴露无遗。
我想在贫困潦倒中保住自己的命根,想借八块钱买一屉烧麦吃,
我在饥肠辘辘中唱歌,歌声比空气轻,
从苦命的命根上跳过去,
这一跳什么声响也没有,却引起发了一场骚乱,
荷兰的梵高、法国的巴尔扎克、唐朝的杜甫在天上说话,
在说:“人间的假象是空的,比你的身体还空。
你是中国最富裕的一部分。”
2013-12-28
《想抓起一大把星星》
我想剥光自己,想离开肉身,
想把自己扔上天空,像星星,让自己大于自己。
而世间的万类对我抱有成见,
在用一把扫帚讥讽我,像彗星,把我扫到了尘世的外边。
我在用时光的凿子凿开一种可能,
爬过了肉身的墙壁,而隔壁的灯光像弹弓上的石子,
在怀念远方的忧伤和贫穷部分,
像凿壁偷光的一点儿瑕疵,已经是世俗的庸常所见。
我在童年的一粒石子中坚强起来,
坚持在时光里造反,翘着脚尖,在用时光的针尖捅破死寂,
死寂的肉身在一分为二,
撇下了象征的意义,肉身仍然睡在原处。
此刻,我站在一个水缸里,在用一盆凉水清洗自己的身子,
在洗掉自己的常态和假象,
在空气中氧化,氧化掉命运中的坏消息,
在把夜晚的床单换成白色,裹走自己的影子,
在一无所有中起身,跑进童年的巷口,
又挤过天空的门缝,把灵魂挤扁,扁得像另一个自己,
在跟踪自己,又跑在自己的前面,
挡住自己,又抓起一大把星星。
2013-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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