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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凝:耐心些,再耐心些(1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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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7-14 17:52:26

慕凝

     耐心些,再耐心些(10首)

     诗

很明显,和它相比
我们的脸蛋和身段都不够天然

它的诞生,它的死去
它的向上盘旋的绽放

它会偷着喂养一段黑暗
它会模仿自己的吼叫

它觉得这个八月漫长
它为墙上的甜瓜后悔

我们拖拽着它
无缘无故地亲吻它

在厮杀的时候说不清
在坠落的时候也说不清

重要的是把眼睛合上
而不是打开,相信那是预谋

那是暗自喜悦的艺术
像猫在黄昏单脚跳

重要的是让月亮充上血
别再柔和成泥地上的花

别再藏进树影里撒娇
(躺下的姿势好笨拙)

重要的是推动一首诗
去辨别自己,为它戴上表情

而不是想方设法
把它生下来,并取上名字

     夜歌

子夜,镜子终于反射出黑暗之光
而花朵睡去,我开始重新发号施令
那从黑幕走出的人,她的脸庞
像刻着所有暗淡的时日

喘息依旧,曾经像火苗一样的卷发
只剩下烧焦的味道
那是用来分辨时间的器物
两种时间,裂了那么大的缝儿

阴谋在继续,水在无力地
滴答,滴答,她被分成了两半!
足音越来越远,无法掩盖的罪恶
用我哼出的小曲儿也无法掩盖

而这是什么意思,风一转身,那些骨头
就在地上,在荒芜的角落里长出!
这时,自由的影子围绕枷锁
跳起舞来,露出纯白可人的脚趾

她们越聚越多,像燃烧的叶子
把它们无知的上帝团团围住
那虚无之火调戏着年迈的黑暗
可她们都在分分秒秒地挣扎!

我必须牢记,那些来自黑房间的
妩媚的萤光,就这样被刈割干净
钟声飘荡,我的呼吸像蝙蝠的翅膀
石头仍堆在那儿,天使们站在旁边

那不是我的消息,当我成为我
在光滑的镜子里睡着,醒着
当寂静远离这樽躯体
当茶汁凝固成昏睡的月亮

她们用干裂的嘴道着祝福
还把身体像泡沫一样升起
让暗处的事物目瞪口呆
把我哄得像一个婴孩儿。


     耐心些,再耐心些

叮咚、叮咚,
我坐在白昼,听到了那些
小秘密在相互碰撞。
它们在嬉戏。

而我可以慢慢地等。
“这是我,这就是我!”
这些声响包围着我,
想和我一同融化在
起伏不定的黑色时光里。

我感觉不到温暖,光线
一下子射穿了我。
我坐在白昼,叮咚、叮咚,
那些声音还在低吟,
我是不是太傲慢、太无助了?
欢乐的细节宛如游戏。

耐心些,再耐心些——
我坐在白昼,那么清楚,
可以看到它们经由春天
蹒跚而来,而同时有什么在陨落。
它们像往常一样敏感羞涩。

它们无处不在,而且
无休止地扩充着,扩充到
我的身体内部。这里
既是开始,又是结束。


     观察者

有些时刻我会自以为
自己是个观察者

是某个怪诞时代的
一个怪异事物

并且与身世、素养
乃至健康毫无关系

我羡慕画师的眼睛,并试图
学画,然而与自然相比

误差又太大。我觉得
还是随意些好,加进一点儿

幻想,还有反常,让它看起来
不真实。也许是一则寓言。

不能被说出,它们
忽略得更多。白天和夜晚

一切照旧,却和我看到的
不一样,什么

也没变。只是那些光
将我刺疼了,像夜里的巨兽

我知道有一种事物
想悄悄溜进来

闭上眼睛
那些鳞片在闪烁

进来吧,我会看到,不问你
姓甚名谁,由什么操纵

我呼出一口气,穿行其中
它只是看起来不真实


     十字路口

好吧,我承认这是个十字路口
两种不一样的时间
我身体里的两种物质
它们原本诞生于此

哪个更早哪个更晚
两座城堡,由不同的墨水
书写。不一样的太阳和月亮
不一样的骨头和皮肤

风从血管里刮来
来自每条街道,每块石碑
绕着这个钟点舞来舞去
可以抚摸到它们的影子

把书本打开,那些活动的花朵
向我招手,熟悉的脸庞
来自黑白相间的世界
它们的呼吸多么天真!

好吧,我承认这是两个交错
移动的时令,它们相距那么遥远
当牙齿脱落,我无处可去
我潮湿的火焰在石头里睡眠


     傻瓜的诗篇

             ——有感于格非的同名小说

傻瓜
你不用开口我也清楚

所有的疯狂
全部来自那些逃亡者的心
来自被刈割的身影

延续或者继承
从不依赖于我们的记忆
那浴室的灯光和倾盆而下的雨水
冷酷的面具  摇摆不定的时节
见证了一个人的缓慢死亡

但是  它和两个人的死亡
一群人的死亡
竟然  没什么两样

梦魇们开始伸出手掌
孤寂而慌张的空气
让我异常兴奋  咬牙发出
这时代的  纸上的笑声

傻瓜的诗篇
被那些洋洋得意的眼神儿睨视
由此  被哄干  压扁
变得似是而非


     咸鱼鲞一尺八寸

被剪了尾巴的咸鱼鲞
将整个夏天挂满阳台

阳台里扔着破旧的鞋子
和零乱的废报纸
那些过时日期上
漂满了大海的腥味

对这些我毫不在乎
我只知道
被剪了尾巴的咸鱼鲞
有一尺八寸长
在每个周六的上午
可以被学画画的女儿临摹

我看到它的喉咙
被一条红色的棕绳
轻巧地穿过  与墙面上那颗
黑色木桩只有10公分远
它的眼睛是睁着的
鳞片像生了锈
左右分开的躯干布满了相同的
红斑  有些斑点显然
已开始变暗  让人联想到“死”
它的嘴巴大大地张开
但我已看不出它在大海中
吐出的信念

它挂在那儿
保持着固定的姿势
我不知道应该叫做飞翔
还是游动  实际上
它是“站立”着的
而且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一场噩梦里的一幅脸孔  
而那些盐粒  微小的
白色  依然偷偷渗了出来  
被酷热的空气擦拭着

咸鱼鲞一尺八寸
骨架嶙峋  与干枯的时间
默默对峙  阳台上
堆放着鞋子和旧报纸
和凝固的海的记忆

整个夏天过去
我在一张素描纸上
发现咸鱼鲞已长出一条
弯弯的  猩红的尾巴


     8月20日,致父亲

一个人,死于无可预知
他终于将在黎明之前化为灰烬
暗灰色的时间,带着迷人的温度

我至今还记得那月份的迷人温度
而他的世界冰凉陌生,一动不动
天空,沉默的嘴,不安的风暴

我想给他一个亲人的拥抱
一个从没有过的拥抱
不带半点虚伪,像花蕊告别它的梦

不是亵渎,也不是赞美。
七点钟,还有什么可以出卖?
而在此之前,一切都可控制

一个隐喻,钟表布满血丝儿
死亡不止在黑夜展开攻势
一只狗崽在七楼的楼板上狂吠

他再也无法感受8月21日的阳光
以及我隔壁厨房里的一点响动
那个小小的呻吟刺痛着整个墙壁

他连一条狗都做不到了
桌台上亲吻着的小雕像
就在上帝的下方

我一整夜地睁大眼睛
我看到,自由的呼吸多么重要
接听电话多么重要

睡觉多么重要
说再见多么重要
下一次重逢,多么重要


     水  声
               
那信仰来自寂寞的午夜
它呼啸着从空中坠落
不超过五秒钟
快得仅次于你的一个哈欠
(你最在乎天空低沉的脸色和
它摇摇晃晃的姿势)

当涌动的岩石发出欢呼
它滑入无处不在的柔软缝隙
而果实们被傍晚的谎言袭击
披头散发  不敢说出
水声来自于水  光亮
来自于事物的心脏

昏愦的天空  还有水声
被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
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
紧紧包围  虚无得像个宫殿


     心事

那假装斯文的冷酷脸孔
和慢慢褪去光彩的虚构场景
早已达成协议

偷听花开的秘密
和天空讨价还价
吝啬地计算每一滴雨的重量

由来已久的猜忌铺天盖地
薄情、肤浅而且顽固
包裹在每个事件的躯壳上

还有黑色的树影里
隔世的谎言在叮当作响
让放大的晦暗阴影有恃无恐

这真是个微妙难言的时刻
那些斑驳的符号已然改头换面
成为另一种现实的主角


水的十四行诗
           
你的舞台,只有六尺见方
被圆滑的石子铺满
掩盖成猜忌的假象
九个像烟囱似的圆洞口

你必须从一个洞口跃起身
落进相邻或相对的洞口
或者同另一个水柱一起
表演,博得掌声和赞叹声

规则一直让你耿耿于怀
有时你会故意跳出界限
落在洞口之外,而不是洞口以内
水滴溅湿了旁观者的裤脚

哦,这循规蹈矩的舞蹈,流转于
上午九点,或十点,总之不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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