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影院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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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7-14 21:02:01
本帖最后由 捧空花盆的孩子 于 2014-7-14 21:02 编辑
我手握着电影票
去看电影
这张电影票很轻几乎没有重量
电影院很大有那么多道门
电影票却很小
即使一滴泪滴落上面
也能画出大大的图案
电影票的一面
是模糊的说明
另一面则写着:
此票刻有宇宙的秘密
那么多扇门
在回声的漩涡中展开
通向幽深入口的翅膀
在自身的复制中颤动
人群的声音很深很深
渗入漩涡立起的无限结构
天很黑黑得感觉不到电影院的全貌
仅仅在晃动的灯火中得以看见其局部
犹如使人清醒的神谕
一条精细的花纹,一根巧妙的柱子
似乎也趋于无限地重复
偶尔一些背影在火光中下到黑暗深处
——你用局部拼接出电影院的全貌
从而走进入口
里面似乎很大大得无边无际
跳动的火光打不开任何空间
仅仅以其形状表现自身
象骷髅绿色的喜悦用牙齿说话在其不羁的语言中狂舞
你突然记起你并未思考
应走入哪一扇门
而你所做出的行动仅仅出于臆想
你不了解电影院的具体位置
这是不是你要去的影院
而你要看哪一部电影
有如此多道门是否有不同的电影
是否因角度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可门口竟无检票员
也没有人提醒你
你觉得不能这样就算了
你将重新走回入口处
你要把这一切弄清楚
涌进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仿佛进来了全世界的人
组成了涌动的漩涡
你只能随着这漩涡越卷越深
完全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你只是徒劳地在这漩涡中转来转去
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发现人流正围着你旋转
你发现这里很好
终于可以不再移动
你意识到这大概是某个漩涡的中心
所以你可以静止在这里
观看流动的人群
可是你怀疑起周围究竟是什么
因为你并没有看清楚任何一张脸
只不过皆是黑暗中模糊的形体
周围究竟是什么
你才意识到这一点
没人告诉你他是谁
在这围绕你旋转的人流中
你竟机械地伸出手
抚摸走过来的人脸
你将手在那脸上从上往下抚摸
似乎没有温度
你感觉不到某种特定的形状
似在抚摸无边的黑暗
你抚摸围绕你转动的一张张脸
终于在人流中引起一阵骚动
你听到的却是你听不懂的语言
汇聚成一阵风
让这漩涡转动得更快
但是似乎没有人阻止你
也意识不到你抚摸的手
而同样化为了这漩涡之中的虚无
也许人群的骚动只是一起偶然事件
突然你感到你从这漩涡的中心陷了下去
你的心却是平静的
你做好了准备接受
你由漩涡落入了无底之洞
最终你其实只是跌倒在地上
这一次你明显感觉到你坐在地上
如果这是电影院的话
那么就是坐在椅子上
骚乱平复了
周围出奇的静
远处突然出现一个闪亮的光点
继而不断扩大
你觉得有点象滴落在电影票上的眼泪
看来这一切预示着电影要开始了
你竟然下意识咳了一声
无限地平静
把这声音映衬得十分醒目
比黑暗中那不断扩大的光点
还要醒目
你不禁为之无比羞愧
周围依然鸦雀无声
竟让你更加羞愧
突然有什么人拍了一下你的手臂
你不禁大吃一惊
却是温柔而低沉的“嗨”的一声
借着那不断扩大的光点
你模模糊糊地看清了那轮廓
竟是你的邻居兼小学同学
你不禁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你终于学会了控制音量
你心中蕴藏无限的海水要化为语言
包括你的惊恐不解疑虑恐惧困惑愤怒好奇烦恼不安兴奋失控压力放松
你想说出一万个问号
可是这位邻家女孩却轻松地同你打了个招呼
仿佛是在阳光灿烂的下午遇见你且刚刚吃过午饭
接着她就把眼睛盯在屏幕上
你不好打扰她
只得舒了一口气坐在你的位置上
把眼睛望着屏幕
电影似乎开始了
周围鸦雀无声
你的眼睛象磁石一样盯着电影的屏幕
可是最终你泄了气一般瘫在椅子上
心中再度涌出
无限个问号
你看不懂其中内容,完全
无论画面抑或声音
那电影里的任何东西
你甚至分辨不出屏幕上的色彩
你以为那是蓝色它却似乎是绿色一转眼又似乎象红色了
没有一种声音象自然界的声音甚或人类的音乐
无法进入的电影剧情
把你拖入残酷的现实
你终于意识到你处于黑暗中
继而你从漩涡中跌了下去
坠入烈火焚烧的地狱
你如坐针毡
此时你想起了邻家女孩
你又慢慢地浮起来
坐到你的位置上
你看了看邻家女孩
她无比安详地坐在那里
似沐浴着天国圣歌
你的心真正跌入了谷底
周围如此寂静
包括邻家女孩似乎也理解了你听不懂的语言
这时你想到了手中的电影票
想到了背后那行同时也是你惟一读懂了的句子
坐在你的位置上你不再那么害怕
这里似乎太暗
你发觉有什么地方在闪光
却不是来自电影屏幕
你留意到有什么在暗暗闪烁
就在你的指间
电影院外面曾是很模糊的说明似有什么秘密要宣泄
原本不知所云的说明上此时出现了这样几行字:
电影已开始
开始的时间:你生命诞生的时刻
结束的时间:你生命终止的时刻
售票人:你的命运
周围依然寂然无声
有如坟墓气氛
屏幕上跳跃的光亮只是一个不为人理解的巨大幽灵
我们被活埋了
被难以理解的漩涡卷入到越来越深的黑暗中
漩涡之中依然是无穷的漩涡
直至越陷越深
终致无法动弹
而任由漩涡支配
周围依然寂然无声
似乎以坟墓的专注诠释了坟墓的平静
尽管如此我依然看不懂电影的内容
我无法与邻家女孩交流
她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眼睛中跳跃着光亮和着屏幕闪烁的节拍
——你是否记得,曾经
我们一起偷吃你妈妈放在橱柜里的草莓果酱
我们的脸被奶油蛋糕涂得五颜六色
当你垂下眼帘你的长睫毛象闪烁的蝴蝶迎风飞舞
你就在我身旁
是我电影剧情的制造者,邻家女孩
你是咖啡杯中搅动的糖——
可她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似乎我们从未认识过
那么就让我离开
离开这巨大的近乎无边无际活埋人的电影院
可哪里是方向
漩涡的每一点都在无尽地旋转中趋于均匀
以致丧失了方向
我们只是徒劳地越走越深
它却把无限容纳为自己的地域
——如果你想走出电影院
闪烁的光亮中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理解剧情!
理解剧情?!
我只能淡淡地一笑
伴着电影院无边的沉默
忽然我感觉到一阵闪烁的光亮化为了供我阅读的表情
这似乎是好的征兆
当然依然不是来源于屏幕
在那曾经让我困惑的说明里
我看到了将我引入某个世界入口的信号
我开始脱离无边的黑暗
踏入神秘且奇妙的幽径
我的心灵之鸟开始舒展它的羽毛
我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飘起来
随着无形的漩涡上升
我抚摸电影院的每一根廊柱
那以无比复杂的结构塑造出的空间
那延伸向无限的用智力无法理解的穹顶
熟知这支撑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的建筑上的每一道神谕
我感知到这座建筑的微妙含义
如何由石头变为水晶
无限交错的空间向我打开
我似在经历轮回阅历其间美妙的风景
直至终于漫游倦了
栖息于隐藏在黑暗中的水晶灯
全宇宙一万亿个太阳放射光芒的时候
光芒中将有我的形象
在一万亿个家庭的水晶灯中散发光辉
将白桌布杯盘碗盏和插在花瓶里的水仙支撑的空间映成通体透明的水晶
我是这水晶的守护者
安详地折叠双翼拥入这流动的透明球体
到处皆是我
我融入你的气息
与你对话
你感到你敞开在透明中
忽然又微微转身用你的身体挡住它
所有的一切又都离我远去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点
我仿佛受到什么暗示
突然再度跌落黑暗中:
如果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你看到的一切
那么请不要相信!
可是我是否该相信这些在光芒中显现出来的神谕
我并未理解屏幕上的剧情
当我飘起来时
那屏幕飘到无限远的边缘
象遥远太空中一个泪滴状星体
我将如何理解屏幕的内容呢
我只能在收场那一刻
将邻家女孩从剧情中唤醒
让她告诉我剧情经过
但如果那样的话
也就不必如此了
邻家女孩将如何确信屏幕上的内容
如果剧情只不过是有待解答的谜语
一旦解出则屏幕的内容再也无关鸿旨
那么该如何确定事实呢
如果要确定事实
我将随时把邻家女孩从剧情中唤醒
直到我们意识到事实的存在
可是流动的电影将不会等待我们确认事实的时刻
为此我们只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活埋在这永远也走不出去的电影院
但却还有一种可能
我们俩人看不到的内容
旁边的人可能看到
而他看不到的内容他旁边的人可能看到
——如此循环以至无限
有没有一种方法让每个人之间相互交流
却又不至于遗漏电影的内容
但是我们又怎样保证恰到好处找出这种方法
也许只能依赖于冥冥之中的安排
电影是设置这一切的上帝
可我却只能近乎绝望地发现
我面对的都是我与之无法沟通的沉默的人
他们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中
以至我无法确信他们的存在
惟能确信的只有无边的沉默
但我依然无法确信那是人的沉默
还是黑暗的沉默
电影院似有无限个门
如果电影预先设定了这一切
就不能不考虑到这进入每一扇门之中的人
如果电影在人们进入入口之后可以设定一切
却无法在人们未进入之前设定一切
这时人们完全可以依照自己的做法
选择A门还是B门
且如何让人们形成同一种语言
在沟通中达成共识
让所有的手握到一起
就在此时屏幕上的光越来越亮
以致与黑暗形成绝对的界限
我几乎已完全看不到邻家女孩的脸
只有眼睛被强烈的光线刺痛
我感到电影院那无边无际的形体正随着漩涡上升
而我却再也没能参与其中
我似乎开始理解屏幕上的剧情了
却依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我只是发现剧情越来越荒诞越来越离奇越来越难以忍受
可黑暗中所存在的依然是巨大的沉默
依然是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沉默
黑暗湮没了每一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形体
似比这剧情本身更为荒诞
就在突然之间
四周出现了巨大的震动
周围沉默的气氛开始紧张
近乎于无穷的影院出现剧烈摇晃
随后便是倒塌
似乎还有巨大的水晶灯坠地的声响
沉默的黑暗终于发出声音
不断涌出无数逃跑与尖叫之声
汇入了黑暗涌动的漩涡而加剧其转动
可是我是否该确信这一切
指间的光亮已逐渐晦暗
却依然有一行字在幽幽闪光:
不要相信人!
——就在此时突然有什么坍塌在我的座位上
我终于从座位上起来汇入到这股奔跑的人流之中
无数石块漫天坠落大地剧烈摇撼
似趋于毁灭又趋于诞生
我终于倒在地上
开始在废墟间爬动
周围依然是剧烈的摇撼和倒塌
是让人在感官强度中趋于毁灭的冰雹和急雨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柔软了
象在水中舞动的鳗鱼
凭着其无比柔软的韧性在奇形怪状的缝隙间穿行
我的触觉变得灵敏了
我感觉得到黑暗的存在
感觉得到黑暗的微言大义
洞彻到了在其中延伸的微妙空间
我同样亦感觉到光
虽然它同样很遥远
但我还是凭着我的触觉开辟着黑暗的空间
我非常适应黑暗
它既是我的食物
也是我生存的惬意之所
可我还是本能地循着光爬动
在黑暗中开辟出自己的空间
这是一段无限漫长的黑暗旅行
我似围绕着黑暗的太阳爬行了一万亿步
而终于循着黑暗的漩涡升起
重又长出翅膀在光芒中飞翔
曾经的意识被光亮唤醒了
我获得了某种听觉
而触觉里也有视觉的成分
——瞧,它在棍子上
(有什么声音响起
似乎是儿童的声音)
——对,很长,而且是粉色的
——带走它
——对,带走它
——不!孩子,放开它
(似乎有什么声音朝这边过来了)
——放开它吧,孩子们
——你是谁
——我是上帝
——可它刚好可以用来做蚯蚓罐头啊
——不,我认出了它,它不配做天国的蚯蚓,让它回到泥土中去吧,回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我感到我突然从虚空中被抛下来
象颗急速飞翔的流星
只不过在下沉
(尾声)
今天天气很晴朗
阳光明媚
我真该喜爱这一切
一大堆的鲜花
水果在空气里散发酝酿成熟的香味
今天我又在街上遇见了我的邻居
她还是往常一样
露出一个月亮一样可爱的笑容
没人提起那黑暗中的电影院
包括我的邻居
是啊,我如何能确信
这一切的存在
我又如何能确信它不存在
空气中飘来嘈杂的声音
夹杂一条新闻:
一只蚂蚁从高空坠落却没有被摔死
可是突然之间我的女邻居转过头来
嫣然一笑——
也许至少她是知道这一切的
我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但是依然如何证明这一切呢?
也许我们仍在巴别塔影院之梦中
……
Y.X
201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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