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之旅（组诗）

途中

火车进入福建腹地之后

一直在驴叫

像小时候夜晚路经坟场

我用学驴叫给自己壮胆

车窗外是一片墨黑

意念里有山影晃动着

向后退去

坐在对面的女人默不作声

黑暗里，她盗用着我的呼吸

如同我，盗用着她的呼吸

品茶

雨天，石滑

从天游峰下来时

我不小心摔碎了屁股

二瓣摔成了四瓣

四瓣又摔成了八瓣

我用碎成八瓣的屁股

坐在山谷的茶亭里

品茶、看雨

空气潮湿。似有青苔

沿着脊背往上爬

神仙洞穴

峭壁上布满蜂窝状的大小洞穴

都是神仙住的

大穴住大仙

小穴住小仙

我等凡人没有翅膀

只能看

只能想

只能羡慕

叫蝉

武夷山上的叫蝉

叫声浑厚

像是从瓮里发出来的

持久不歇

只为求偶，交配

泥土里十年

树上十五天

后毙

 寻找香巴拉

   ——西藏行吟

    一
三个藏人坐在草地上喝酒
面前的山脉开始有积雪或
仍有积雪
三个藏人坐在草地上喝酒
黑黑的牦牛和云白的羊群
散落在草地
三个藏人坐在草地上喝酒
从唐古拉山上下来的雪水
湍急地流过他们身后

    二
暴雨中的牦牛仍在
低头吃草
暴雨中的牦牛仍在
低头吃草
这些比钢铁还倔强的家伙
自恃浑身的力量

从不主动给钢铁让出道路
只对母性的青草

低下任性的头颅

    三
山坡上的一块巨石

就要滚落下来，但
不会滚落下来
它已修炼千年
具有佛的定力

     四
布达拉宫里的一只病猫

眼神很凶残
它让我想起
非洲草原上的一只老虎

眼神很自哀

    五
在拉萨见到最多的二种植物
一种是白杨，不必说
一种是斩头柳
斩头！是为了让树干更粗壮
斩头！是为了让根系更发达
好抓住
石头比泥土还多的这片大地

    六
立在海拔五千多米的米拉山口
我伸出舌头
舔了一下天空，又舔了一下
天空有冰糖的凉与甜
        
    七
从唐古拉山上流淌下来的雨水
傍晚时分，与我一同到达拉萨市
我住进大昭寺附近的一家旅馆，而它
住进了拉萨大河。次日早晨九点
我们竟在数百公里外的
雅鲁藏布江大桥下相见，彼此
打了一声招呼
它向东，我折向西

    八
无论早晨
还是黄昏
都能看见
一片片云雾
像一块块白色的膏药
贴在山腰上

    九
从雅鲁藏布大峡谷捡回来一块
有屁股的石头
我把它放在书房里
刻上“公元2014年7月18日
于雅鲁藏布大峡谷”
并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压书石”

    十
从上海开往拉萨的T164次

火车到达青海西宁站时已是

7月13日傍晚8：10
我步下站台，裹紧外衣

西宁的天空仍是亮的

我仰头望着这片天空
寻找一只叫"昌耀”的鹰
十分钟后，我又跳上火车
望着窗外向后退去的西宁
没有人发现我的眼睛有短暂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