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母之歌
谢蓄洪

            A

小时候母亲告诉我
等我长到牛高马大
远方会有一顶花轿
抬来一位娇羞的新娘
敲锣打鼓
礼乐齐鸣
新娘将与我共度一生

我一直盼着那非凡的日子
想象盛开过千百次
我已不再是小时候的心情
等候。想到你已经起程
心就怦怦跳过不停

默数着守口如瓶的日期
我在心里五次三番
修改你的模样
你的模样和性格
日臻完美

想去迎你想去接你
路像思念一样纷繁
我别无选择
日期不远了
只好静候你

B
   
埋我入琥珀
一团胶状物质
劈头盖脑
沉重的翅膀
搧不动凝固

我不小心掉进
你琥珀般明亮的眼睛
我就是那只千万年前
拚命挣扎的
小虫子了

C

雨点，你敲打着什么
滴滴嗒嗒没个完
今夜，你扰我心神不宁
怎能入睡？
入睡的只是远方的名字
连小说的人物
也进入高潮

而我不能
遂把手中的杂志
转化成一支催眠曲
雨点，你还敲打什么
我已烦你
我已厌你

D

今夜的月光
是一种香浓醉人的酒
洒落一地
是一种巫师刚刚施过符咒的法水
洒落一地

今夜，在我的想象里
你更像一位古代的美女
花前月下
光采照人

从唐朝的驿道上狂奔
我打马归家
日夜兼程
扬起一路尘土

E

风的手指
梳理飞扬的柳枝
花的手指
抚摸春天的脸庞
树的手指
放飞小鸟的歌唱
你的手指
为什么还握成小小的
蓓蕾

F

发屋常有新的款式
如云。如瀑。如山
流行白天黑夜
总流行不到你头上
是的，你也许不需要
那些变化无常的发式
以一根长辫子
寸寸，代表你的纯真
忽略了你很多的妩媚
独独记住你的辫子
如春天的柳枝
年年发芽

G

手与柔和的灯光合谋
    也会滋生恐怖气息
    一个个指头绞在一起
    白皙而修长
    蜕变为狗的牙齿

    一双手龇牙咧嘴
    狗急跳墙
    追赶假想的敌人
    无声咆哮

    狗又从墙上蹦下
    回到手上
    远方有人
正从恶梦中惊醒

H

一笔一划
都是带露的花瓣
绽开字的花朵
开满一纸
又向另一页转移
要把香气扩散
到达更多的页码

散步于字里行间
如同散步林中幽径
抬头猛然觉察
春暖花开
景泰蓝的天空
白云追逐白云

这种气候
最宜远足
沿着字迹
我来到春天的花园
你的微笑
在花朵里得到了证实

I

春天将一整块青翠的草地
端进我们视野
踏青的人
从草地中央橫过

一条小路切割草地
一分为二
一片绿和另一片绿
相对漫过来
最终难愈合

一条小路鞭打春天的草地
留下一道凹陷的疤痕

我从伤痕里走出
小路蛇一样扭动
追随我的脚跟
心里莫名忧伤
感觉这个春天受到了
伤害

J

北风一阵紧接一阵
呼呼地响
刺骨的寒风中
我的头发短
你的头发长
眼睁睁
看北风揪住你的长发
一下，一下

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你的脚印
朝春天的方向延伸
我的脚印
深陷在冬天的寒冷里
不能自拔

你走了，成为别人的新妇
背影却如礁石
留在我的航程里
时间，流水一样湍急
我得时刻提防
触礁


K

夜夜蛙声如雨
夜夜有人不眠
蛙们把不眠唱得淋漓尽致
左听右听远听近听
就知一个人的名字
是安眠药


L

目光从玻璃上弹回来
我大吃一惊
车厢里静静的
没有旁人注意
还是直视的好

对面的姑娘
你美丽秀气
不知有没有男友
他对你独身旅行
持何看法

反正我的女友
此刻定在全心全意
为我赶制不合时令的
毛衣毛裤
她是个很有远见的女孩子
认定总有一天
我会去南极考察


M

思念可以助燃
炉火愈烧愈旺
炉火熊熊
驱得散冬天的寒冷
驱不散我的思念

窗外寒风怒号
我用炉火暖身
我用思念暖心
一个冬天
温暖有加

N

点橫撇捺竖弯勾
信手写出你的名字
纸上那种畅意的奔走
令我心醉

驱赶寂寞，写你名字
客居异地，写你名字
你的名字
在爱情里歇息
在思念里旅行

写了又写
你的名字
是我书写得最为得意最为流畅的
汉字

O

回望一山巍峨
记不起来路
曲曲折折的石径
抬级而上
条条通向你

就要离去
就要离去
满目琳琅的纪念品当中
选啥赠你呢

一方小小手帕
不绣并蒂莲
不绣彩翼双飞
只有导游图的红色线路
赫然如心迹

就用这手帕赠你吧
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你会清晰地看到
我正从一个风景胜地
迅速向你靠拢

P

照片上，你楚楚动人
我特意留存

并以此为蓝本
不断揣摸你人老珠黄的神态

一个没牙的老太婆
原形毕露

Q

头埋进白色枕头里
露出随意性很强的头发
你醒的时候
太爱在镜子里梳理它们了
均匀的呼吸声
混合石英钟的走动声
一只温顺的小兽
蜷缩在床单的
皱褶深处
你的睡态
大大削弱了我手中一部诗集的
诗意

R


你一丝不挂
呈现在我面前
就像在黑暗之中的走廊
摸索
突然打开一盏100W白炽灯
导致短暂的失明
然后看见自己
禽兽不如

S

一个男人东张西望
在上海南京路步行街
停停走走，他累了
就在天蓝与粉红
两种颜色面前休息
天蓝看上去很柔和
粉红呈现出浪漫

喧嚣的人群中，这个男人
两次用手机拨另一个城市的区号
人头攒攒的陌生人面前
他无所顾忌。决定
把天蓝色羊绒衫送给一个女人
把粉红色羊绒衫送给另一个女人

           T

我喜欢品尝你做的饭菜
你做的饭菜
很合我胃口

常常借故上你家
品尝。饱饮足食一顿
你做的饭菜
次数多了便没有了借口

以后的日子里
你做的饭菜
一直吊住
我的胃口

U

海枯石烂要多久
地老天荒又要多久
能有那天吗
你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故意不把你拔除
痛呀，从未停止咬噬
直到有一天
你在我体内发炎
直到有一天
我变成一个睁眼瞎

V

钉子敲入木头
没人会考虑木头的疼痛
一根不起眼的木刺
不小心刺入掌心
你立刻会呲牙咧嘴
拿一枚比木刺更坚硬的绣花针
来把木刺挑出

而一个女人因为你的进入
她整整一生都不安宁
时间深处
你亦是钉子
锈蚀在女人生活之中
根本无法清除

W

我的爱情在发炎
它不痊愈
病入膏肓
目前未找到新药
对抗与镇压

滥用抗生素的后果
像爱情一样
产生可怕的耐药性
顽固的炎症
总是需要新的刺激

我是一个病毒携带者
一个貌似正常的患者
此外我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痴心妄想
像中国古代的皇帝
宁肯死于灵丹妙药
也要尝试新的配方

你在哪里
我的这个秘密
发誓只告诉你
你不出现
我宁可让秘密
烂在心底
入土为安

X

有时候，我们说再见的潜台词
就是不再相见

那家伙仍贼心不死
乘人不备
潜入梦中

Y

我想与这世界断绝关系
请放心，这不是遗言
我不会自杀
我深信好死不如赖活
只要还有一口气
我就不想死
我只是不想与你搭腔
不想再理你
附加不想再见你

我要去把手机消号
我要去变更住所
我要去跳槽
我还要去更名
我不看报不看电视不上网
我关闭通讯工具连座机也不打

我深居简出
我外出易容
我乔装打扮
刻意模仿一个在逃犯
浪迹江湖
亡命天涯

千方百计
费尽心机
我只是要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看上去好似人间蒸发
嘿嘿，你满世界找
也找不着

呵呵，别痴人说梦
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只要还在呼吸和心跳
还在吃喝拉撒
就不可能从这世界隐身

哪怕已经过世
人海茫茫
从此阴阳两隔
在世弃世
均不可能与这世界
断绝往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
仍会有人前来
深深怀念

       Z

轮到最后一个字母
26个字母已告罄
关于爱情
能否草草收场？就此罢手
从今往后我将用什么符号
来表达来延续
也许需要从头再来
26个字母洗心革面
从A到Z
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