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潘黎明 于 2016-1-19 12:40 编辑

怀抱列车的人（自选三十首）


   @潘黎明



音乐的黑


“既然来了，你就是朝圣者。”神意的酒，在夜里
收容我。深秋里喊叫的枫林，飞檐的星
音乐的黑。我找回了我的故乡

与此共鸣。在平行的短句那里，追猎者的光芒
是黑铀，是赤金
十年俯身，向资本论追索颂歌。闪电，将我远游
在荣耀的光环中，来路上的微尘，都在音符里加冕
我在反复弹奏的流水里就位。手和心
深陷于时间的黑暗

与此呼应。追猎者也在舔，舔着登顶的死
用自制的波光和电音，用身上的青苔，用一棵芦苇的
颤音，倾尽心力

“有一滴蜜，开在死神的指缝间。”追猎者和我，在
罗湖的水声里，引渡了
引渡了特区的月光



涌上来的工业之花


火车站。国道。布吉村。接我上班的人
在钟声里藏了一只虎
地王大厦吼啸着。我的四肢
在落日孤烟里，悠然长出趾爪
画着条纹与指令的岛屿，从内部
开始收束我的影子

笼子里的奔跑，比永恒

长出一分钟。我抓住，又放开
再抓住，再放开
以猫步咬住工业之花
“被食物追赶的，已经无处躲藏。”在社会的皮
和主义的斑纹上，我自称属虎。并且
假扮人形。计入
黄金之美

黄金之美。郁积已久的机械之痛，满眼红色的闪电
未完成的句子如此漫长啊
一只象形的兽，必死于

契书



偶在，别提那些末日和忧郁


我想念那些上升的电梯。也想念尖顶的
1998
一个城市，生于危机。欧式甜蜜的
黑暗终于浮出易被损坏的大地
“这喜剧般的花园，计算和度量不再美妙。”
从闲情的玻璃上，浅薄的施加者已经逃离
在广场上静坐的，只有野草
只有缺米的脸和牙齿

“如果雷声配合，我愿意拉开骨架。”
在钢铁碾压我的肉身之前，我的肌肤我的骨头
从四面八方响起
铁律。接近死亡的城邦。政客通过麦克风
撤离了野草的命运
龙岗大道仍是一尘不染。有一个影子
在那年，突然被路灯伐倒

“一只碗的上空，只有破碎，没有鹰。”



目送人间越过圈栏


“这织物般奴性的血液。”失控于速度的
手，交班人更轻的
救生圈。一个海
安装在流水线上。阳光跳闪
高起来的云朵并排着
哀悼时间

时间，从海上来，从末日开始
它四处流散，如风暴
支持死亡的布道支持刀锋削平
一刻钟的安静

“这比血更深的味觉。”更多的手
自觉地在浪涛里  
熄灭。我的影子
在他们中间，比木刻更深

“倒下躯体之前，我要目送人间越过圈栏。”



音乐的白


“一朵葵花，放它到旷野，会让月光收敛双翅。”

灯盏。空瓶子。垂死的鱼腥味。还有巨型的
纯洁的狐狸
三十楼之上，几个嘴唇仿佛几处
旧址
远在云端的砒霜飞起又落下
有人锯去下半身。遍体刺葵花的狐狸
嘴角托起群山，十指托起灯笼一般的乳房
琴谱半开。安阳正在音乐的腰上
摇摆
她的味道，以雪的扇子抖动人世的炊烟

这是许多年之前的一幕景象。我在雕龙的屋梁上
冲出电音的缺口
像一个信徒，慢慢垂下一生的字典

一字一句向葵花
起誓

“每一度葵花，都住着我们的母亲。”



谷地上的齿痕


“它经过了我。”听命于一滴露水的觉醒
一朵龙岗的花，在我的身体之外
打开锁闭之门。谷地早已存在
我用我的名字建造一座花园
深圳永恒不死。它的香，顺河而下

我从我的花瓣上取出时间，用青烟
缭绕每日饭后的默察与指认
“这里的每一秒都在断裂。”那些流逝无踪的芳名

不可能有未来的形状。工业的苦汁喂养了新生的
谷地。我和他们一样，沉在那里，只是
蜕变者。虽然桃花也在春天里
挤压流水线。是软弱的，也是不自信的芽孢
我用花朵的嘴唇
捧出下一秒，没有任何犹疑

“破隙之处，有风的出口。”



火浴


烛光中，一只鸽子
优美的手臂在火的舌苔上
忙于搬运光明

龙岗看上去就像一个裸浴的女人
她的小翅膀，金色的绒毛
秘密地歌颂着光

“吻它，让它苏醒吧。”

当一个女人，用啄的方式
打开漂流瓶
天空下，我燃尽最后的闪电
重回圆和之光

“我翻一次身，你就会飞翔三次。”



湄


一波，又一波，亲人，今夜月亮
就像神龛上的佛
我像极了佛前燃起的香

水光在窗外。亲人，一声低斟，湄，在透明的雨里
洲，已游离出界外。旧的玉盘，新的青山
亲人，你住的那个屿
流隐于鸥的双翅。“儿啊，你就是我的香火。”
在海峡以西，大河有道。佛说起夜航的船，说起三叩九拜的信徒
亲人。今夜，我在香火的叶片里，点亮欲振的
瓣。佛褪去海峡之蓝
湄。一屿涟漪不敢喊疼，不敢喊累，不敢喊出故土的无边

亲人。今夜，我木质的焰，以佛的称谓
涌动微亮的海面
你描画的月有宋词的纹理
“至今沧海上，无处不馨香。”



夜游症患者       



一个在报社上班的人，他一级一级踏着台阶。

他在一团火中排练。

“漩涡。这虚假的祖国。”他说着说着，面具就裂开了。
有限的驳论。那么多塑料的插花。
“民主被屠杀了。自由只是一个人的影子。”
他在被祝福的身体里抽插汉字。文革在哭泣声中结束了

“我的父亲，死去的剧场。”是什么在水里带着劲儿
慢慢拉出无声的轨迹。
他的老妻，他年迈的母亲，穿着睡衣读着新闻的他的女儿
“祖国，有十层楼高？”

越轨。飞离。逆光的时代。“新闻是一个海。”
我在你微妙的乳沟里做爱。他说
在键盘的空地里
他横行。“你认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吗？”

背后，他年迈的母亲，穿得亮亮的，像文革里残留的
反光。而他
什么也不想挽留。
      


昨夜烟花玩我屋顶，今日雪花弄我庭院


雪是哲学家，烟花是商人。他们，热烈的交谈
我坐在桌前，坐在时间的国土

这记忆比遗忘还短。昨夜，烟花落在屋顶

众羊于夜空奔腾，守着柴堆的肖邦，生苔的米沃什
这土地，昨夜喂养出角兽
雪花在我的庭院，喂养出黑鹰

钢管。木头。还有一只和我一起守岁的狗
我的庭院，此时缺少凡俗与价值
隐秘的雪花与我讨价还价。她或是一名冷静的读者
不幽默，不如烟花识趣

在黑鹰的翅膀下，烟花，屈尊而深入。如帝国的羊毛
在暗淡的星辰里醒来

就那么一刻，我有踏鞍骑马的冲动。我想叫骂不停自语的狗
更想巨蛆一般在雪中获得巨大的形体
这是生活的完美修饰。雪的哲学，与烟花的光耀
比这声音更响的，还有天空之门

“永别了，我的大师们！”



狩猎者


谁，与之匹敌？当神的战车，沿着落日
圆形的轨道
谁，会屈服？海浪所阐释的巅峰
这从简到繁的祭司
救赎了霞光下，群峰杜撰的仪式？
谁，谁是最后的狩猎者？当我们的祖国
被老迈的曼德拉震动
这一事件

宣读了谁的学说？

曼德拉，全中国都在谈论光辉岁月
谁，会是这个时代的狩猎者
我的孩子给我来电，就在这个夜晚
他说:爸，我不读了吧，我不想成为显赫的人

在海边，那时，我也不到20岁。那时，我对着海潮
规范的句法发呆：
“是什么在逃离海的溺爱？”
第二天，我竟然遗忘了我的梦想。

斯宾塞说：“我发觉食素期间写出的东西没有活力，必须重写。“
今晚，我只是沿着落幕的余辉，在可以预见的灯光下
定义狩猎者。

为了证明自己的假想。

曼德拉，写诗的落幕兄，还有我的祖国
我要告诉我的孩子：海与天，只是两片薄薄的嘴唇
太阳是浅色的眼睛
你要少言寡语。做一个狩猎者。

为你的父亲塑像。



雨点


一包夏天的花籽，它们轻撒
这让我想起我爱的女人。她曾经用火

咬住我的黑夜

“我需要一个陶罐。”她用于盛放的一张嘴
在雨中
发出这样的呼声

净瓶里的圣水
在灯火赤裸的托举中
流向谷地

“被花籽取走秘密的男人，今夜，将涌出疼痛。”



变奏


旷野，有一种说不清的极权体制，在某个时刻
统治我
太阳就像一个钟摆，在玻璃的天空上
被一万只往北逃窜的狐狸
爆破


狐狸，是的，狐狸。它们翘起的尾巴，在政治学之外
代表人民的愿望
自由，民主，共同富裕。它们模仿
羊群，在大地上慢跑。温存，善意，容易亲近
“上层建筑，还有一只虎。”黑夜里，我看见
控制下的自由，流放千里的民主，面目全非的富裕
农村被魔术师含成蛋黄，城市被镇压在蛋壳里
无数迁徙的人，一敲就破
“只要不被捉住尾巴，我还能扇动一切飞翔。”
狐狸，羊群，虎，还有我，还有迁徙的人
我们互为旷野，都无法定义谁更黑暗
那么多物种都拥有两幅面孔。贪欲也是，找不到它的边境
狐狸在阳光下躲进佛像，十分虔诚，掏空了自己的肚子
“你看，我多么清廉。”

太阳被爆破之后，大会堂还有几支烛骨
羊群在沉默里低徊的叫声终于有了回音
许多骑士抖动全身的鬃毛
发丝落尽，也要勒住疯狂的殉难者
”祖国在大地上陷落，我不能再让狐狸艺术化地腐败。“


夜深了，狐狸竖起警觉的尾巴，随时准备越境
政治学好像一片空白。狐狸在佛学里占据
羊群的位置。我也感觉被抽空了
批量打包的现实，让我如何逃避与反抗
只有狐狸的尾巴被揪住，我才使劲一跳


仿佛旷野也是我的底座，那些皮毛的起源如此盛大
虎，羊群，狐狸，政治学，佛学
当钟摆被爆破，还有
一只猫，也在屋角
伺机而动



左边是蔬菜，右边是政治


大红的，橘色的，绿色的，它们服装华美，似拖着孔雀的羽毛。
长胡子，戏袍与滑稽面具，它们的背景幕布有重要的象征。

我的头上插着三面旗子，分不清桥段和高潮起落。
看我表演的人用鼻音发声：

“你左边是蔬菜，右边是政治。”
在欧洲，对西方人来说，这嗓音与唐老鸭惊人的相似。

锣鼓再次响起。我用尽形态与脚步，解释了我的唱段。
台后的打击乐器，提琴和风笛，极美妙的高音杀死

英雄。

“道德上的成功继承了王位。”蔬菜的腐烂，让反派角色砍了头。
我若无其事，自斟自饮，手腕那么一甩就像在玩套圈游戏。

“只有一盏灯照着，蒙昧的耳朵就分不清欢乐与悲伤。”
看客们喋喋不休，也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鼓起掌来。

我再次戴起面具。“他们之中也有鉴赏家。”唱完一个高难段落，
插着花翎的冠冕享受了尊荣与宽恕。

“东方的剧场挤满了人民。”有一个看客，隔着观众席送来保鲜的时间：
“我对整出戏都了然于心。”

------一杯鸡尾酒在我手里，像高音c响起。



论某个人的膀胱


一

一个失去自我的人
我对他的身体
及至他身体的某个部位
失去兴趣

二

或是我也老了
脆弱地理解了祖国
对逝世与死亡的命名

三

仰望星空，钓鱼的人，潦草，迷惘
“革命者”患有疾病，他，他们被追得
无处撒尿
疲竭，黑暗，歇斯底里
从鱼死网破中成功移借器官的
膀胱主义
精于洞察星象与波纹

“吹捧某个个体，那是存心抹杀。”

四

一个句号。刻骨的阴影
关押着一代人的悲怆
腐朽的膀胱以手抄的形式
写上后制
白色尸骨免于起诉
巨大的声响即刻沉没

我依然仰望星空。北京时间三月十七日
苟且的，暂且的，姑且的
膀胱
用谁的画可以直接为这个新名词做注脚

五

我真的是老了
我的双脚还在祖国的大地上
一只直哆嗦
一只在舞蹈



穹，顶，之，下（七行组诗）



穹



贝类绝迹，思想躺在废墟里止痛
天空碎如万片，西伯利亚的哀歌与风暴眼同时抵达
羔羊生硬如铁，案桌上的法官目光荒凉
“谁将出席我的审判？”
窒息，失语，钢化的时间比植物更直白
“资不抵债了。”唯一的姿势在最后一分钟
诠释遗忘，以及倒塌


   顶


光鲜，造作，跪拜与生命的称量
一只机械的大鸟惊起河里的水族
中音难以触摸，遗产垂下帷幔，户口里
那月姓的光辉：“已不在人间。”
蓝么？嚼着稻香的人，死在节气的平仄中
“缝补流俗？在广场，你晨起练剑，你给予童年？”
那烽火，洗劫过的桃花的社区！


   之


烟囱抽出的丝，包围着我携带的远山
城市一如界桩，植一些引来的流水
根或者心，鱼翔浅底
杯里的液体与精致的墓地都很透明，都不具形状
---众山擦拭城墙，水切断骗人的道术
夜行军扛着他们空空的脑袋与枯叶恋爱
我压着我的胸膛：我的母亲啊，我只想哭！


   下


“卸下，你就可以轻飞。”
青竹之上，祭文勒住悬崖的马
飞沫，余毒，黑洞与诗人的胭脂
---“望蛙鸣亦是万般艰难。”政客与商贾
他们鼾声如虎
土家的背篓始终挤不上公交啊
“没有时间弄明白了，歌哇，歌哇，歌哇！”



生活书


铜锁。铁皮鼓。惊惶的家羊。这些童年的躯体，
献祭于唢呐。献祭于神的冲锋。道德，道德，声音

来自
昨夜之死？

一墙语录，黑鹰一般覆盖着割肉剔骨的街角。
孩子愤怒如公牛。天穹熄灭如易朽的石头。

那些人口叼烟斗，赤脚，或舞于深渊，
剖腹的笑容，混合着锈迹。

信仰的媚，挝弯铁皮，家羊的哭声
卷起，
唢呐，唢呐。谁在扪切死的鱼纹，压印鼓声的冷却？

黑鹰，这天空的婴儿，一声长鸣
咬噬
星陨之夜。

贴紧，再贴紧，那么多牙齿和嘴皮，
判处父亲堕落和死亡。 他仰望的天空
像皮制的手套。神的花阴，代替谎言的纺织术。

家羊如故人。
信仰的媚，涉及斗争，测量阶级的尺寸。
“我的手，切碎了鼓声？”

体面的黑鹰远去。我
曾经憎恨的，
重又在天空盘旋。



朗诵


当你解开第一颗纽扣，
山上的树就开始走动了。
我想象的米沃什，像鹰一般
俯冲而下。
你看不见山。看不见我
在石头上的嘴唇。
当你解开第二颗纽扣，
“与死亡对称。”树下的巫师，借政治口号
贩卖自己。
树在山上平移，石头依赖树的外在时间
安顿我们。
当你解开第三颗纽扣，宗教的声音
已历尽劫难。
此时山体的语调与你的乳房极其相似，石头上的
喘息多么微弱。
神灵。那张音乐的飞毯，古罗马大理石的废墟，
抽紧的嘴唇迸溅出少年的
序言。这还不够。
当你解开第四颗纽扣，不！
山上的流云，密林里每片叶子的美，没有
一片嘴唇能代替另一片。



怀抱列车的人

      
      他抱着石头做梦。清风在溪流之上喜欢上政治。美学开始塌陷。
他身下的雪，落向他应得的荣耀。“桂冠上任何的一人，都像一只鹤。有着慌张的脚趾。”

他驾着虚无。怀里的楚，步行五百里。仿佛手持缰绳而又试图藏匿自己。
或是一块抽象的碑。他身下的雪，民族的发屑和仪式都在剥落。

“滴落中减轻的，是政治的羽毛。”

他在旋风里，飞驰。恰似怀抱列车的人。大海退回到未割的草中。
他仍然色相姣好。怀里列车是绿的。朝霞是陈腐的。只有石头才是新鲜的。

“谁在纹理里振翅，谁就拥有假想的江湖。”

云。
这个夏天更适合冥想。我以瓶中墨的速度，让他撤回铁皮。
他越来越塌陷的脸孔，有我相似的词。

        “列车。到来的第一人，必是一只麻雀！”



狼


长夜披散，月的余光
运走工业的屋顶。
我从城墙上，涌出
骨节的微凉。
一把锋刃穿过肩甲。
“你是我黑夜里的太阳。”
月光的喘息上了铁床。那么多狼，白桦林一般
幽闭于氤氲长夜。
它们没有名称。金属的压力，仿若
一根铁钉锲入头盖。

这仪式终是一个私人事件。开启者
以狼的身份，招魂。
而我，
以颗粒状的骨节，泊于旷野。

月光通奏低音。许多魂脉以隆隆之音，追思
城市的哀歌。
铁，在我的身体里，对位惊愕与迷茫。
开启者，以金属的雨声界标
黑暗与光明。

“哐当”。铁的凛冽，压过最后的
灯盏。




虎


一声啸咽，出火的黄铜在燃烧。
钟点远去-----
午夜的流水线牵引地铁与浮肿的k线。
谁能占有钴蓝？又在开启者的视线里
消失。
界限也是献辞吗？铁的流盘，
以壳安魂。
夜归者一似武士，黄金从此伏案。
我以判官的完美，改写俗众的
故乡。

出火的黄铜愈加明亮。我以口水
灼金，
解释时代与衰亡。
而
故乡如脉搏。诗书微弱。好似虎的萍踪。
这往日的丁香覆盖疼痛啊？有无影的手
打出快马。

“你的故乡，是独臂吊车，正运送森林和神。”



豹


教堂。
极其优雅地阻止了
一支光速的军队。
这捡来的漫游者，登上祈祷的影像。
仆人匍匐如卵石。英勇的基督，
他的气味吸收了
我的
光芒。



鹰


和你所祈盼的。
飞的花瓶，以第一声
收束悬崖。扇动着的香气，
哪怕碾为粉末，

哪怕修复于悲鸣。
这朔风，以挽留送别深渊。
又以鬼魂的履带，越过桃花的
山岚。
鹰，我看见双星锯齿。
唯此独字成行的镂刻，才能对位于
鹏城。
“你的星河即是我的长眠。”
长眠如同时间猛然牧放于锈斑。

鹰。
云的姓氏消失。
鹏与鹰的死，交感的互译啊，这一刻
我的耳朵，沦陷于虚空。
我的眼睛，收听到
花的喉结。
不只是深渊，也不只是天空的裹挟，不只是
芬芳的禁闭。

“你表露的，已飞越永恒之弦。”
这铜质的嗓子，传来圣母的河流。
鹰。



大象


向南，向南，向南。这足印，宠溺
雪的时间。

岩石坼裂于玻璃器皿。
神话坼裂于模具。
我从没合拢过佛与丝绸，更未曾翻卷
生者的面孔。

这山的另一侧，有病痛的
父亲。
我捐躯，
佛迁徙，
丝绸如驼峰倒伏。



给爱情命名（二首）



抽象主义


那婴儿一般的麦子  奶浆来自月光庭院
我为一匹布弯腰  修鞋匠  佛身厚重的颚音
更像一门艺术   陶土中呼吸的女人
摘尽烛火
星辉像血一样奔涌   梨花新娘

牛角上点起雪堆   左为酒馆   右为纸牌
威士忌 拉菲 白兰地   同一把椅子
不同的庭院   我为一匹布弯腰   修鞋匠
流亡者那怀旧的香气  似一个友好姿态
她那颧骨突出的面庞  如同扇面上的花卉
无害 美好而柔和

麦子之音  最为卑微的  承受了最大的苦难
巨大的庭院   热烘烘的皮革味儿
我为一匹布弯腰   似与一个侵略者直接对话
小心小心  我亲爱的   如果你继续你会改变
信仰的   陶土上吮吸的女人
烛火中旅行的花朵   看上去像乡村的忧郁

她赤脚  山径隐于沙发的明媚   把你的手给我
修鞋匠  离合一朵花
那荡漾
那嘴唇轻咬的线头   一个听觉
收割麦子的血型   庭院空空
绣花鞋如鱼鳞   拍翅于旧照
我的心理特点不会允许我去穿它   一只鞋   比之更为美丽的
灾难地点  自恋 或者自伤
保持不同坐姿的两个人   像我一口咳出的银河
一杯威士忌  一杯拉菲  一杯白兰地  诀别 触摸 再诀别
丰饶大地上的一小块
死亡之地   鲜花盛开  修鞋匠  东方疾病在皮革腿上敲出了
鼓点般的切分音节拍
我要你
我要你
我要你

鞋
去了哪儿



极简主义

中年的草原。蒙古包。云的独尊。马头琴清醒而谦卑。
“有一幅画，将在这里变成水源。”

我们如未经演奏的奶茶。曼陀铃听见飞鸟投林。
向晚的衣裙。天体的蓝。

两个人，既醉而涌。故乡，不睡，也
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