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碎银子（20首）

◎白鹤林


1、春天

裹着一把刀子厚的
外壳的冬天，是一只橘子
包着
一个熟透的春


2、村庄

一只田鼠赶在冬天来临之前
开始营造它的小小


3、童年

无数的沙燕，在水面翻飞
或匆匆赶回
高高的沙壁上，一个个黑暗的洞穴

我们回到星光幽暗的村庄


4、月亮与镰刀

在蒲扇的习习凉风下
一个孩子，着迷于杜撰的故事

不识字的祖母并未离去


5、五行诗

我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
走过小商贩的摊前遇见一只猫
猫在无声时显得很成熟
熟人经过我昨天的目光
光滑的街边墙上是出租的二楼


6、无题

广告牌上——
“夜行者警防被抢劫！”

身无分文的我，在深夜
独自一人穿过郊区


7、上山

“山上有野鬼，天黑别上山！”

一个人在石壁上
写下早年的梦想


8、书店

一百个人在撒谎和一个人在撒谎
没有区别。一个醒着的词语和一个死去的姓氏
没有区别。一个松散的下午和一个远逝的年代
没有区别。我走进去或来到街上
没有区别。都是一片虚假的回声


9、报社

建设街、南街，和解放街的
米粉店。以及文庙街的垃圾箱
连着，三家报社的嗅觉

和城市发涨的胃


10、难得

活了这么久，在自己的影子上
走了这么远的路，在经过的地方

多么难得啊！我还没有放弃
不停地追赶时间


11、疼痛

疼痛，是一场无边的梦
不弃不离
回忆，是另一场持续的病
不远不近


12、对峙

柔软，光滑
这不是你的乳房，是空虚

夜晚，像夏天的一段文字
手指滑过死亡
你在清晨低声呼叫

像一只因孤独而发胖的狼


13、48个梦

一本诗集

巡鹿在天花板上跑
圣诞老人被捕了


14、古代

一个英国女子
硕大的帽子上的
一族红玫瑰


15、一百个海盗

涪江上
一百只野鸭的起落或飞翔
像金色阳光下
一百个傲慢的海盗。抖动
它们黑色的披风


16、距离

水边的芦苇和荆棘丛中
开着比阳光还白的花絮。它们
与河堤上人工排列的柳树之间
保持着一种必要的距离


17、幸好

幸好雨下在外头
幸好雨没有下在屋头
幸好你在屋头没在外头
幸好我没有去找你


18、橡皮擦
——致外祖母

被一个男孩夹在手指间
不停地磨损的一生的
记忆，只剩下外祖母家的一截
你去了——
“有幸福，又有何用”


19、瞬息即永恒

蜜蜂飞离花蕊
恋人双唇相吻
衣巾初拭泪水
白纸写满旧恨


20、孤独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
历代的星辰


2007年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