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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贞石诗歌:目力所及更易于感伤这一切

诗歌

王贞石 2021-06-01 09:54:41


十七年后见到张执浩, 
在武汉洪山宾馆的一次会议, 
在早晨的餐桌他还是那么儒雅, 
目光炯炯。手上的盘子食物稀少, 
他挑三拣四地东张西望, 
似乎没有合适的食物填补需求。 
透过琳琅满目的记忆, 
他看见更不合适的我。 

我感慨良多,他老谋深算, 
看得出生活的历练让他今非昔比。 
胡子拉碴的他在一个场合夸我年轻, 
另一个场合却说我刚来武汉, 
去他家蹭饭的时候多么年轻。 
这个多么暴露了他的世故和圆滑, 
他当然不会说蹭饭, 
他是与词语融为一体的人, 
几十年不分彼此

甚至就是词语本身

可以走动的词语

不耐看非常耐用。 

1999年末到2000年, 
太多百无聊赖的周末, 
武汉音乐学院一栋灰色的小楼, 
诗人张执浩的家我常常光临, 
打发单身的寂寥时光。 


我们的交谈与诗歌无关, 
他热衷小说写作,特别是中篇。 
他的勤奋我自叹不如, 
很多同行望尘莫及,

像那些年他的长发。 
小说家刘醒龙曾说, 
没想到他发表那么多中篇。 
作为诗人的张执浩, 
点击率远远高于小说家张执浩。 
他的小说是诗, 
比喻他母亲去世那段时间, 
他的自愧流泪于心并不溢于言表。 
他写了一个长篇献给母亲

——《入土为安》 
看看,这是一首诗歌的名字, 
后来觉得这个名字不妥, 
改为《试图与生活和解》, 
看看,这是一首诗歌的内容。 

张执浩这辈子只能写诗, 
这是宿命无可奉告的宿命, 
不像我写诗之外, 
干其他的事情好像也可以。 
他说得最多的词语是“荒唐”, 
比喻“越来越荒唐的日子”, 
比喻“美女,唉,

博士荒唐得很”。 

他夫人是个博士, 
那时候在扬州大学就读。 
这些陈年旧事像烈酒,

喝一口回味半生。 

吞云吐雾的老张当选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这的确可喜可贺。 
五十三岁的老张白发丛生, 
很少人知道他烧一手好菜, 
我是有口福的啊,老张, 
那些年吃过你做的饭菜忘记菜名, 
没有忘记它的味道, 
什么时候再露一手。 
不要说没时间,不要说官话, 
不要说去外面下馆子, 
这些敷衍我可不买账。 

那个叫顶儿的小女孩长大成人, 
她早不敢和你顶嘴, 
八岁那年我问她, 
怕不怕爸爸妈妈, 
她说非常怕只要你提高一点嗓音, 
她就浑身嘚瑟,流泪。 
我鼓励过她:“有什么好怕的, 
他还不是个人”。 
香港中文大学的高材生, 
她忘记这些不合时宜的教育吧。 

多么美好的年华,老张, 
你那时可真比现在年轻太多, 
长发披肩,像中世纪欧洲的艺术家
离经叛道又安于平凡,琐屑, 
安于别人的斤斤计较,螳臂当车。 
在音乐学院日夜轰鸣的工地与钢琴课之间 
你的青春流逝,我的中年来临, 
孩子们长大,我们却无家可归。 
目力所及更易于感伤这一切, 
想起的只有杜甫兄的那一句: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把它们放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 

                                       2019.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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