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塔


婴儿塔，专门用来焚烧女婴的尸体
她们大多一落地就被扔掉
因为家里需要男丁。且不说是谋杀
还是愚昧。在我老家，没有婴儿塔
但有荆棘丛，乱葬岗
以及一座座的黑诊所，小医院
在将苟且延续。它们能跟得上
时代的脚步，这不得不让人痛心
怀二胎时，我也去照了B超，让我
有机会在男孩面前显了一回人形
不是我非要生男孩，但只有女儿，我
连能不能活着都成了问题。原谅我吧
身单力薄，实在不知道谁是救世主
实在不知道如何一招制敌


没有人穷


交完公粮，麦子吃不到过年
才是穷。从小到大，没穿过新衣服
才是穷。出门就是一片泥泞
没有通往外界的道路，才是穷
生病，没办法及时医治，只能等死才是穷
种出的辣椒，茄子，土豆
不舍得吃，拿到街上卖，才是穷
冬天，手冷脚冷脸冷，大腿
屁股长冻疮，才是穷
一到过年，就有人上门讨债，才是穷
入春，没有钱买玉米种子瓜苗，才是穷
去邻居家借油借盐才是穷
整个村子，没有几个人识字才是穷
拔不到草喂牛喂羊喂猪才是穷
生了女孩就扔掉才是穷
内急也要回家解决，才是穷


一个人的说说


没活，老邱老乔他们走了
这是我换的第三个工地
没爱，小芳，小云，小花，她们老了
这是我换的第几个女人
记不清了
如果我爸还活着
一定会把木匠的手艺传给我
那样，我就能过得好点，也能
娶到老婆
我就不用天天想他
也不用天天想念孩子


记郑州暴雨


有些人遇难，有些人为此难过
我也马不停蹄，任由悲伤逆流成河

一整天没说几句话
一个女孩，在洪灾中去了。一个女人
在洪灾中默念阿弥陀佛

我爱菩萨，也爱她。她身上
恣意跳跃的活力，我也有
只是我已经历尽沧桑，怀疑一切事物
而她还没经历水深火热
一切还是稚嫩的

还能让人看得见人间的美好
虽然，她去了
去得有些不明不白
去得有些如饥似渴。马路还在汹涌澎湃
时不时诞生几个意外，让人一边痛恨天灾
一边严防人祸


能不能仁慈一点


能不能仁慈一点
别说现杀的二师兄，肉就是香
能不能仁慈一点
也有一颗怜悯小鱼小虾的菩萨心肠
能不能仁慈一点
吃别人的肉，也给自己一个耳光
一头猪，一盆血，一群人的生日宴
那笑，能不能仁慈一点
能不能仁慈一点
对于见血的日子，习惯性的祷告几句
烧一炷香

 
灾后的郑州地铁5号线

 
那个推着自行车
在郑州地铁5号线
接妞妞回家的父亲
已经神志不清。看了
就想流泪。所有的语言

都很苍白。所有的行动

都很狼狈。一想到他

以后每一天都
这样痛苦，我就许愿
让他得阿尔茨海默症

谁都不忘
就忘妞妞


母亲不太完美

爱钱
忙了一辈子，今天又和
一帮人去上海的月饼厂打工
没完没了
她的生命里，就只有钱
我小的时候，她挣钱，养家
我大了，她挣钱，娶媳妇
现在老了，去挣钱
是给孙子买房子
今年五十九
明年六十，有生之年
还准备存个十来万
分个一两万给我们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
大街上最红的当属草莓。往里走
还有一个男人正在寻死觅活，讨薪
拍张照，让他留存于手机
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拉上警戒线
也许是在楼下摆放充气气垫
也许是他主动从广告牌下来
去一趟所里。雷声大，雨点小
他有怨恨，但没有纵身一跃的勇气
青山与柴，身外之物与命
还有豺狼虎豹和蝼蚁
 
 

如果我四十岁

如果我四十岁

你敢不敢抱我，亲我

把我当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而不是手感极差的老太婆

一点一点将积压的爱与想念

挥洒成两个人的快乐

床就要坍塌。我们去坟墓里边

花前月下，在里边尽情地生病

只生自由这个瘪犊子

说尽古往今来的情话

成为感情里最大的骗子

耳鬓厮磨，能唤醒我们的

只有疯狂生长的野草

而死亡一心保护我们

不被世俗掠夺

我们会被聪明的乌鸦叼走

成为它能够喝到水的石子

但我们的光阴饱满

也没辜负生来的使命

真的，在我四十岁时

若能找到爱，我绝不与忸怩为伍

若能找到性，绝不

过漏洞百出的生活

找一个信仰

疫情过后，我要

找一个信仰

不是临时抱佛脚

而是一心一意，类似

印度苦行僧潜心修行

相信死后能升入天堂

或是尊崇百善孝为先

不让四位老人受一点点伤

还爱风吹雨打，没还完房贷的家

或是与人不经意间产生的擦枪走火

如若情况允许

我还想更大范围的走走

帮助更多的女孩，走出贫困

改掉许多家庭重男轻女的思想

蝙蝠肯定是不能吃

并不代表就能吃蟑螂

布衣蔬食，多腾些时间

看看小动物，花草树木，夕阳

至此，还不算完，我尊重

一些人没有理想

大雨下了一天，未至

大雨下了一天，未至
一整天想哭，未至。
用一片艾叶止伤

再吞下两个蜜枣粽子
这一天，浅显易懂
没有什么大的敌人
屈原让我想念，汨罗江教我如何为人
如何苟活于世
端午，炎不炎热，都要凹凸有致
闻闻人味，被时间通过
说几句真话，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