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垂天短诗十五首
@红蓼
头颅落入红,身躯推入水
这白鸥翩飞滩头,这楼船箫鼓闹市
天劈开脑壳,地开出惊龙
旧世界,我曾游梦秋天的刑台
如今,化了路旁一株——楚楚红蓼
红蓼中站立的人,他看向未来
一首诗存于某个快乐,幸福,无垢中的你
@苦楝花
空树包裹的人,空花蕴藏的爱
归零的革命者,我借来词语
已于昨日还回去了
如今我像你一样,孑然一身
只剩这把空椅——在黄昏苦楝树下
忘词少年,在等他的落日——和我
@水岸与芦笛
空气如此玄妙,芦笛如此美妙
轻轻一吹,它把呼吸化为声音
那些爬上岸的白骨,这些侧耳的幽灵
你们身上芦花飞出蝴蝶
不要以为我认不出
去吧,飞向空中那道虚无窄门
今夜,我摆渡恶人,善人——走开
@音讯
我想我该告诉你,云的地址了
钟情于风雨的牧羊人,嗅到大洋彼岸之香
他在异国,港口,他失陷牢笼,深埋地底楼兰
黄沙传递白骨,思念化为舍利
如今在这红颜道场
我轻轻揭开你,粉末黛色
请别介意一个陌生人的问候与冒昧
@风中的咖啡
深陷苦拙的人,说不出赞美的话
深陷潦倒的人,买不起风中咖啡
但若你来,我会带你到后山
看我刚种下的云南小粒咖啡
山色如黛,蜿蜒而上梯田
清风若肯借我几片云影,泡杯热茶
我就用它,招待你这后世人,你看可好
@消夏
只有在盛夏辛苦劳作
才能领受黑夜的凉
爱我的人,请别走
在这炼狱般世界
尚需一双拉动熔炉的手
我身上铁屑,可割痛你白玉胸
我梦中磨牙,可轻扰你祈盼
我是一把剑你更是一把剑
我是一打铁人你更是一打铁人
消夏的风
秋天的水落
我抱你在河滩白石上读首
打铁诗
@空港
空树开出空花,空椅坐着空人
他们走了
在银河飘遥深处
他们所知空
肯定与我所悟不同
不然他们,怎么老在寻找家园
奔走远方
@灵魂
一直,我想拥有一个植物的灵魂
可阿呆说:“她想拥有一座星辰的灵魂”
我们站在黑夜的山头,看着下面
城市,灯火辉煌,夜空,有流星滑过
阿呆说:“看,他们给我,送我的第二
灵魂来了”。她靠着我,就像靠着一棵树
@苏慕遮
隔着海我看见你,过去现在未来的你
你放的羊被我买下,你坐的船被我琢沉
有时候生活真小,它甚至容不下我俩
幸好我们还有各自内心,一个虚无而实在地所
开条缝阳光就会出去,转转身风雨就会招摇
这不,他们把失事船员抬上来。我哭着他,就像哭着你一样
@花庙
阿云披着虎皮走入寺庙
阿呆背着宝剑投入花心
她照镜抹粉他点灯读经
一朵花的香一缕光的墓地
秋来,白霜已成熟
那手拿花锄的花匠大哥
想清你吃个柿子喝口茶
明年春天花满庙,庙满山
@保险丝
踮着脚跟,她把他,接了上去
这样,她可放心,扭亮床头开关
她的父亲,老了,他是她全部
她的丈夫死了,逃了,他,是她全部
她的情人,她的儿子女儿大了
他们,是她全部
踮着脚跟,她把自个接上
这样,他们可放心扭亮床头开关
或者关掉
@追风筝的人
皮囊追着皮囊。生活,总追不上
自个抱住自个,灵魂如此之沉
真想靠着风小睡会
小伙伴们在热浪中急着赶路
如果这纸这字,对于后世过于沉重
请明月此刻就割断这根线,或者我脖子
你会看到空中飞舞的红色音符
关于这个国家,民族,苦难,幻想
@薄翅
他在我监考的考场上,睡着了
——他没有梦到钟声
外面,包谷就要熟了
这个春天缺水,它们矮得不超过膝盖
这几日,好歹下了几场雨
人们这才想起它们
他们回来,从街道上,货摊点
他们在学校围墙外面
放倒,只到脚踝,却开了天线,结了包的
他们镰刀贴着地面,仿佛矮人国度
他在考场上,睡着了
又忽然醒来,大叫着
这可怜孩子,这幸福孩子
他梦到谁?大白天
看见魔鬼,天使,大叫着醒来
差点掀翻他考试用的桌子
在他的人生考场上,大汗淋淋
@黄金在空中舞蹈
他们在抢购黄金。他没看到,他还是信了
“好歹不是在抢大米”
他不是看不见,一次次逃荒
城市大街把人腾来换去,山川河流把鱼挪来挪去
他把自个抛进桶中,捂住嘴壳
刮鳞去鳃有何要紧,剖腹去肠有何要紧
青铜面具白银水袖,黄金睡床成就的何止
是帝国诗歌,英雄美人,还有他们的落日广场
@别来无恙
他声音在水晶棺柩中回旋
他口水刚抹去一个时代的粉墨
老松树,是他放进去的
老妇人,也是他放进去的
她手中苹果,有时腐败有时香艳
这得看他活着心境
他放许多蝴蝶,蛾子
这些年能孕育毛毛虫的女孩不少
他的言辞也说得差不多了
余下这点木讷
刚够点亮明日怀中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