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朗读（10首）
诗歌
周难 2023-11-23 10:02:08
【午夜朗读】
酒瓶前是半杯酒
酒杯边是一本未打开的书
桌子放在走廊的尽头处
一把椅子倚着廊柱
廊柱那头就是黢黑的夜
小圆桌上的烟灰缸里燃着半支烟
旁边是一把小巧的打火机
打火机左边是倚靠在椅子里的人
他一只手臂支撑在桌面上
手的右侧是一本未打开的书
他眼前不远处是深深的黑暗
一顶帽子放在他的右腿上
帽子顶触着桌面
桌面上有一根忽明忽暗的蜡烛
烛光笼罩着一些杂物
和一本未被打开的书
封面的书名和人的半边脸
在夜色里一起忽隐忽现
【马尼拉】
河流把一座城市分成两部分
它们分离又相守
马尼拉
陌生的
一层纱蒙住了夜晚
霓虹闪烁之下
一棵孤零零的树
把夜晚也分成两部分
一些扎根在坚实的地面
另一些与我隔窗遥望
【新国家的门口】
那只鸟站在新国家的门口眺望
它拘谨地收着羽翼
往鸟笼外伸出一只脚爪试探
外面不冷不热 有风
它抖了抖身上的疲惫
把腿又缩了回去
它想
也许主人还会回来
像捕食后的猎鹰那样
把他巨大的脸贴在笼子上
投喂
也许主人的手里
还攥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擎着鸟笼
他会像一只山魈那样自满地晃荡
【一种说法是：它饿了】
他做了一个关于飓风的梦
飓风如何生成 挪动
如何搬运恐惧填补夜晚
他压抑着 不让自己过早清醒
试着操控方向
对视暴风眼
他看见另一双眼睛
那是万分渴望的眼睛
盘旋在乌鸦的翼畔
像寓言涌积
徒劳的无力感之后
它们饥饿的样子丑陋
但合理
【歉意】
夜深无人的时候
他向自己的身体表达歉意
褪掉厚厚的衣装 献上
陌生而友好的问候
他把头垂到胸口
视线坠落到脚下的地面
他弯曲成一个问号
用最深邃的目光
由下而上
从尘埃里打捞自己
【小老虎歌谣】
两个人正在猜拳喝酒
他们嚼着猫肉
喷着唾沫
拳拳生风合兑着数字
他们的数字友好握手
分离后又见面
活像上辈子的兄弟
两个人隔着数字
各怀心思
谁都不想喝下最后一杯酒
那杯酒停在桌上
听着酒令
它把一只桌旁待宰的猫看了又看
【懒一懒】
他死亡的时候就想懒一懒
他一动不动
像反刍的犀牛
在胃里搅动历历往事
他懒的时候
也想死一死
一动不动
把沉重的秘密交还给过去
他死过之后
缓缓站立起来
拍拍身上的尘土
像山守望着云朵
像云观照着大地
【电台情感热线】
打进电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她抖搂丈夫的这个
抖搂丈夫的那个
她说他是个肮脏的甲虫
每天就只会睡觉
偶尔的清醒是飞出去再飞回来
然后在家不停摆弄收音机
作为报复
烦恼的她只想在电台上晒晒他的糗事
让他听广播的时候也会红了脸
情感主持人听完倾诉后
拖着慵懒的腔调咳嗽一声
他震颤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噪音
作为一个男人
他想告诉这位女人
有一天他在街上整理自己的甲壳儿
同样遇到和她丈夫一样忙碌的甲虫
他们就是这样飞出来再立即飞回去
他们碰到钢铁的车辆会粉身碎骨
碰到拿着鲜花参加婚礼的女人
会以为春天太过狭小
他们在城市里是病弱的动物
只有在广播的抚慰下
生活才在一种可能性上按部就班地生长
【买买提和麦麦提打了一个赌】
十年之前
买买提和麦麦提打了一个赌
他说
当你翻越过所有的高山
你一定会遇见一位老姑娘
那时候 她会抱怨你没有在她青春正茂时
和她在鸟语花香的山下相会
他说
每当你再次想起那些山与河
那些人的脸像浮云聚聚散散
你就会知道这些秘密
麦麦提收拾好自己的衣装
想着多年前的一个赌
对着晦暗的镜子
他小心翼翼地刮去自己的胡须
生怕剃刀一不小心划伤皮肉
【上帝是个无趣的人】
我邀请上帝下棋
踌躇满志的每一步
我都落子艰难
上帝从不如我般深思熟虑
他轻快地跳跃
他吃我的車和马
我们嚼着话梅下棋
他总挑走最甜的 给我
留下酸涩的
上帝不是个合格的棋手
他的无趣就像他的未来一样
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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