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大地诗人展 (二十五)吕布布
吕布布,八十年代生于陕西商州,居深圳,著有诗集《等云到》《幽灵飞机》。
风月大地诗人展 (二十五)吕布布
Run
(写给常玉)
堕落的路也是很遥远的。 ——木心
爱一个创作者,其实是
爱他的放浪形骸,他的黑杏仁
眼——装下杜勒里沙龙。当
砂砾硌疼他的脚后跟,兄长在
共和国关上豪门,甜蜜青春
如漏气的轮胎——要么弥补
要么干脆不管,总之
堕落的路也是很遥远的
那间咖啡馆,有古典的扶椅
在他的黑杏仁眼中——摇摇欲坠
琴声、矿泉水、面包支撑他
拒不悔改的肌肉——扣紧
那套唯一的黑色正装,他
步出蓬勃西方,眼中波纹
似水杯摇晃——分散的未来
他假装付出了代价
运气翻了个底朝天
他自由的肉体与青铜的灵魂
在后半生的顶楼夕阳
与西风中
晒干晒净
透过夜晚暖气模糊的窗户
硬纸板绑着一只受伤的大腿
模仿自杀的室内
冰冷火焰的模特专座
留下一团蓝色的气
他跑了,从镜中彻底
删除了自己——别一朵
哀变的瓶花,享受
接下来的旅途
睡觉与加餐饭并不矛盾
因为创造已经永远失效了
辞去蓝
有部三个半人的电影,我
从饭后看到天黑,剧情不
重要。暗绿色的异乡和
酒吧温暖清唱带来一股
年轮深处汩汩不绝的清流
一颗心由蜷缩到舒张,到
结束时的沉重,仿佛不能
说出的密码,一池晃不动
的海水,十一月夜的冰凉
就是二十岁,少年脸红
鲜花洁白,教训从讨厌的
阳台掉落,憋住火焰的
地平线代言远方一类的
词,我的CD盒子,哑黑色
循环<我想我是海>,夕光
打进身体,那时未见海的
我,并不知耸耸肩就可
解决的事,人,无法排出
单纯是因为想象的海太过
夸张,如今才知我的想象
还远未达标,这不仅是扣动
心弦的海,更是朦胧的海
比氧气通过肺部更顺利的
更荒谬不解释的海——
四十年努力开放,六十年
沉默,辞去蓝,辉煌镀金。
云运动
把自己安放在上升的趋势里。
——查理•芒格
诗一结束,生活就开始了。
俄耳甫斯回头之后就是一切。
从写下的每个词——照亮过的
广阔地带——近处的物体
类似猩猩的沉重;天边的物体
仿佛星球的空虚,而被监禁的词
就像狂掉叶子的树,不止一棵。
这是流畅的中性笔放弃和抉择的
僵局,这是在突然激增的匿名中
内耗无法匹配的哀伤,我与笔
均有恐慌要寻回。孔雀本子是安慰
它中间夹带一簇羽毛,翻译从云南
而来的丛林、高原、山谷和玉石
就像过时了的神话,它预感了我的
错误。它让我把错误写好,就站起身。
好天气的夜晚,做飞人梦的男孩,他
答案一样的表情提供了惟一的真实:
月亮在升起,世界变得越来越轻。
诗人逃脱了诗神,如鱼爬上长长的岸
这死亡的艺术,水是囚徒的语言;
其他的男人女人,也逃脱今日洪流
跳入云中,虚弱的他们,只想休息。
身体飘浮在狮状的波音中,云已
膨胀多日,大地抱怨尚在其次
旁观的上帝累了,愿他就此滚出来
跪尝雨的余味。绝不原谅。暗黑之途
俄耳甫斯的忧虑抢走了我国秋天
所有毁了根的欢乐,很多退回到从未
倒出的坛中,不押韵的雨,我舀出来。
明天音乐会
“一条希望之路就此摊开”
——深圳B10现场
下午闯进旧天堂找小魏。书店内外
坐满了人,一个扛吉他的老外对我点头,
我亦向他点头。转身看见了我要找的姑娘,
她正坐在小圆桌一个男人的对面,饮茶,
看见我时间正是五点,外面太阳还很大。
在咖啡馆的侧门,宠物在皮带上纠缠,
老朋友离灰色的晚年很遥远。飞地一场
翻译对谈从深黑之路回到了足够宽敞的
音乐旷野,较弱的心脏如何爱戴破天空?
忘记打开镜头盖的人,听到植物连根拔起。
穿越吸烟区。红头发的姑娘们全在看雨,
全是温和的面孔。各色脚尖轻扣世界的尽头。
现场起码有一百排人头,在黑暗中形成了
地质的海浪,我加入其中似靠近月球的引力。
潮水已在燃烧,乐器的暴力带来唯一的寂静。
小冰河第一期
他在做一个宏大的作品,越来越滥用
他的聪明才智。判断力告诉他,耐心些
很快会绽放,但不是现在。
他把一个好诗人的鉴赏力摧毁,献祭
当代弹窗活人的观感,看在诗抵挡
我们靠拢的份上,他会突然将轻微的
关怀扔进作品,明显或隐秘于这幅
小冰河第一期封冻的不确定的海洋中。
仿商籁
生活栖息于坚固的基础之上,
一成不变,近乎永恒。
——辛波斯卡
一
这是商洛而不是商朝,是溪流
在山谷冲出密林时发出的编钟之音
而云在空中穿着开气儿很高的旗袍
绕山川共舞,使秋日的陕南
蓝田或者关中都弥漫复古的情调
隔着小松树林也可以听见
没有走在一起的脚步踩在心脏上
偶然的必然间,两滴雨混合在地面
古老的宅基地也开始绿化
天气干燥的那一天,这本诗集就出版了
不幸比不上万幸的公交车音乐
黄土堆一样温暖的迎春开花了
然后遇到南洋的气团拉起裙摆
海像山一样温暖,芒果天空下爆裂
二
还有根本不能吃的果实,沉甸中
露出坑洼的光亮与诱人的底气
虽然侘傺常常从午餐里持续到午夜
且哭过不止三四次,想起长江不太远
要么去旅游,要么去让自己找到海
总之和预想的一样,未遇见熟人
天空未飘来云,高产的化纤在寒冷中
打结成余烬集,江边一朵云变成
二朵云,分开和散去,至于其余的
颤抖着在天空,一个折叠于另一个
多少年过去,诗学系统性建设是一件事
密集的写与秘密通向澄明是另一回事
受冻的亚麻,忽然窜出来的野兔子
都是岁月长河的珠玉,都是西风颂
高烧中死去的少女
没有一天符合秋的诗意
没有一个句子能哀过标题
相信没有一个人会觉得
活着是一件艰难的事而
死亡,还要分情况去面对
高烧中死去的少女
曾也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这本是防疫之秋的延长
平淡无奇的向前移动和张嘴
但当红码赋予她时
像一个前程未卜的赌局
像一次迷路,渐无的意识
像停摆的指针,在好钟一样的
身体里由抽搦、悲伤到安静
不会有哀悼,更不会有你州的屈服
高烧中死去的少女
我们即将失去的口才
一首老歌中残酷的怀念
请问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才能哀悼和传递死去的声音
Eliot的残酷四月
与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
没有答案
(组稿:潘以默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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