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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良自选诗十首

今日好诗

2024-03-20 15:37:48


乌良,呼伦贝尔蒙古族,1963年生,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诗歌作品散见《诗刊》《草原》《骏马》《《中国诗歌网》《中国作家网》,近年偶获地方诗歌小奖,入选几种诗歌年度选本。




乌良自选诗十首


《喀尔喀的冬日黄昏》

 

一个喀尔喀的冬日黄昏

一个喀尔喀的女人

从她绘出的窗户,向外望去

平静的喀尔喀冬日暮阳被打开

 

一个喀尔喀女人,带着一张

细密的佛陀细画和白莲画闯了进来。

我慌里慌张,思绪混乱。

 

她说:今天

遇到了一件最美的事情:

在乌兰巴托的一个

铺满五颜六色鲜花的小小花店里面,

看到了她心中的佛陀

看到了巴德玛莲花琪琪格的盛开。

 

一个将尽的喀尔喀冬日黄昏,

一个绘画佛陀白莲花的喀尔喀女人,

独自站在画架前,忧郁地望着窗外。

 

  

《来自乌兰巴托的皮画师》

 

他死了。他是来自乌兰巴托的皮画师,

他是沉迷于一张山羊皮,或油画麻布上

调和二十四种颜料的油画家。

他死了,是的,我不喜欢,

借助一个人的死,旁证博引一个喜欢艺术的

灵魂,常驻的孤独气息

也无需假设来自漠北草原上的

一只鸿古尔巨鸦

在漠南呼和浩特市满都海公园的人造草坪上,

高低跳跃着飞翔

他想要在一张柔韧的植鞣山羊皮,或画布上,

移动出色彩斑斓的草原天空

让漠北晚霞在呼和浩特的郊外烂漫

因此,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乌兰巴托画师,

永远看不清楚杯中之物

如何驯从于依附着将要消失的金色黄昏宿命

他死了,他在一张山羊皮或画布之上

无法再显自己的漂泊生涯

启悟在大小车拥挤不堪的喀尔喀中央大街

万国车辆里,那一张张栗色的脸颊上

充满的模糊欢乐是成吉思汗广场上

每个夹着部长公文包的人匆匆而过

每个草原乡下移居乌兰巴托的老头和孩子

并排蹲坐着给路人擦拭出锃亮的皮鞋马靴

像歇息图拉河的西伯利亚荒野候鸟群

遥望着南方国度的一片温暖

青城大召九九街区在古老塞外老街习俗中

那座现代艺术中心的曲折走廊墙壁

一个根雕的桌椅,一盆花草衬托出的预言

成吉思汗《起始的时刻》山羊皮壁画

从现代油画的艺术

雕刻了草原天骄的艰难起始与崛起

现代艺术中心楼道口的一辆老旧变速自行车,

却囚禁于三个365个殷勤的行的承诺

和三个365个谦卑服从异国生动活泼的色彩

重叠描摹他的既处

青城的月亮变大变亮,他和妻儿们一起

在满都海公园七色的气球变大

填满了彩虹的幻想

在南方国度漫步是理想美梦里

一台橘色座机,是乌兰巴托来的他在

打国际电话说:拜努、拜努   我是扎雅特

南方国的呼和浩特好啊!

他和妻儿们凝视,那瓷花盆里的雏菊抖动

把绿影映在就乳白的墙上

他被杯中之物的梦幻所迷恋醉倒

 

再见,南方国度的温暖都市——呼和浩特

他在乌兰巴托市内溘然长逝

享年45岁,属虎

 

 

《一只白翎花喜鹊》

 

有着白色羽翎的花喜鹊,渐沉夕阳

闪耀着缠绕在它的白色羽翎上

暮冬雪上,最后黑蓝眼睛的炽烈滚烫

映在皮马靴上,坠落白雪和冻土上

柔软的身躯,还未僵硬在暮色的忧郁中

沉静的傍晚风景,彷徨于沉雪的光影

哦  这只白颜色翅翎的花喜鹊

蓝黑的眼瞳,在寻找渐临的春天风姿

砥砺殆尽严冬寒风的黑色胸羽毛上

灰色冰柱般伫立的高压电线架下

白雪一样的白翎羽,莫不是这样告诉我:

“西伯利亚寒风中,熬过冬天的,

翅膀已被击破,受伤的翅膀在这里死亡了。”

西伯利亚寒流的白雪覆盖了白色翎羽

西沉的太阳在做最后一次的黄金呼吸

通往草原小镇的白色雪野小径上

我依旧徒步走向不远的春天

它白色羽翎象征美妙春的灵魂又如往昔

栖息银灰色的混凝土高压电线架上

 

 

《红帽子唐古特车夫》

 

厌烦一直以来抒写春天的诗句

那是诗的修辞,而不是原生语言的结构

走向春雪覆盖着的白色原野

白雪沉甸的春野上,已经没有冬天的诗歌

像空白书页,向穹窿下的四方展开空白

黑色的蒙古利亚眼瞳,触摸到白雪大地

那里是巨角驯鹿蹄跡的语言,而不是春之诗

在遥远的天际线上,你会看到林中百姓

鱼贯而行,冲着那些巨角驯鹿拽着的爬犁上

轻轻微笑着一声吆喝,咽喉并不出声

那是驾驭巨角驯鹿逃匿的红帽唐古特车夫

 

 

《敖特尔的冬日黄昏边沿》

 

敖特尔的黄昏边沿,又一次

把老黄狗放逐到天边。西沉的深黄太阳

把白天的蓝煎熬成羊脂油渣样的焦黄

逐渐东升的月亮,也许是今夜

要送我的一碗白银的温婉。

金色太阳从东南角起始出发,走着走着,

接近暮色苍茫的金鞍山上,如黑头发

从母亲的子宫出发,走着走着,就到了白发

耋耄,六十后的岁月,生怕

每天早晨就落在枕头上的那些白色头发

将拽拖,拖到那条黄昏的老巷尽头。

只需要一条通向敖特尔西那座金鞍山脚的

柏油路。通向那一座老松木桥的废墟上

在那座克鲁伦河畔金鞍山上怀抱秋天

在那座挂满鲜苔的松木桥墩下怀念青春

那青春早已坠落,就落在山顶的秋风里

那山的北麓黄昏一落下来,金色阳光

就落进那条流淌千年的草原母亲河流

金鞍山南麓影子一落下来,就成灰色骨灰

今夜敖特尔上空的星星和着月亮,把它们

装进草原黑色玛瑙的匣子。黑夜的微风

将领唱一夜的挽歌,那么温柔的良夜

一弯月亮会是白菩萨赐给的一粒舍利子

今夜,它们把春野上的一切都度化了

 

 

《献给草原小镇的一吨位煤火》

 

不足一吨位的黑煤。我买回家,

蓝色航空绵大衣鼓满的小镇西北草原风。

煤堆上的一场四月春雪被阻隔,

黑煤隐身于春寒浩荡。归来的白鸟候群,

正瞄准北方千里外一泊小湖泊迁飞,

我却锁定在一间屋外草甸荒芜的记忆里。

 

不足一吨位的黑煤。赤裸裸的火苗

溢满黑铁锅炉的黑色胸膛里,四周春夜

如黑铁夜幕。煤燃烧掀起熊熊火焰

犹如沉夜长空吸紧思想者的冗杂沉思,

空旷无垠。黑煤,焚烧着长夜世界。

 

燃烧着一吨位煤火,在我和锅炉之间

走来走去。或炽热、或寒冷、轰隆一跳:

呵, 一吨黑煤的热情, 无止境地扩张

我住进里面。我的投影拎着两桶黑色煤块,

仿佛,我在舒展我炙热而健硕的黑长翅翼。

 

 

《位移的诺图格秋天》

 

湖畔的红蒿与秋阳相似,湖水的秋蓝

与天空相似。乌胡尔图湖的南岸上

一群安静的北方白候鸟

多像诺图格营地的梦中人从北方飞来

又要飞去南方,夏天早已

与湖畔赭岩石一起裸露陈旧的往日

游人们更喜欢光线充足的金黄

而阿尔善宝力格草原的寥廓秋空

莫名地虚无纯蓝。候鸟纷飞南方

而南方人,却要飞抵北方边缘的诺图格

他们继续向南边毛贵图乌拉群山上爬

而群山顶的秋天

还在向更远南方的远处位移

 

 

《白音乌拉山里的土拨鼠》

 

因为土拨鼠像啄木鸟啄树一样叫。

因为土拨鼠叫得像在深夜醒来的人声,

像张土拨鼠的鲜皮,

被钉到一块平坦的黑松木板上,

夕阳沉落,秋原寂寥;整个九月的旷野,

与土拨鼠狩猎人一起沉入寂静;

因为昨夜的整个秋雨用来洗漱你们,

就像没穿童服的赤裸婴孩

在挂满牛皮绳索上,

让白音乌拉的星星和月亮关死窗户

我决定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用记忆的根源把蓬乱黏稠的黑色头发,

想象成一个长满苔藓的山阴黑松树林,

因为那里什么声音不会发出

 

 

《和你一起祭大山》

 

鑫莫嫩塔拉大山下,

只有这片草原是安静的草原。

苍穹的天风,吹拂北方游牧民族

生息过的痕迹

 

穿越纵横漫长的铁丝网围栏

古萨满祭祀的大山脚下,

我们一起吃以个黑山羊的肩胛肉骨

穿越了这么隐秘久远的一段时空

 

坐在西伯利亚针茅摇曳的草甸里

数算着明年的这个祭祀日子,

可以再次一起吃个黑山羊肩胛骨肉

我们要是在古代鑫莫嫩塔拉就好了,

 

我就能看见夕阳的余晖,

落入你唐古特喀尔喀的黑色曲发里,

落入你草原黑耀石般的眼眸中。

看着你手中青铜刀,

凿穿了那只黑山羊的肩胛骨

 

 

《土拨鼠猎手 达西·斯仁巴图》

 

斯仁巴图和我同龄,

他是白彦乌拉草原最好的土拨鼠猎手,

他背着一杆苏式猎枪,

把苫布帐篷立在肯特山东麓的秋草甸。

 

当他看到秋天的土拨鼠们,

就会射穿它们的咽喉,

但他也有犹豫的一刻,

躺在土拨鼠的秋草甸里看看天空。

 

在老父亲授教猎杀土拨鼠的老经验里,

没有教过射杀雌土拨鼠。

那些坐在赭土台子上的雌土拨鼠啊——

总在白彦乌拉的金色秋天里尖叫。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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