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磊——要有光的神谕(18首)
系统 2025-10-20 09:26:39
钟磊,独立写诗数十年。著有《钟磊诗选》《信天书》《圣灵之灵》《空城计》《失眠大师》《孤独大师》《意象大师》《活着有毒》等诗集,诗集被郑裕彤东亚图书馆、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收藏。
钟磊——要有光的神谕(18首)
我从不介意使用双数
走在夏天的小雨里,还没有用尽人生的词语,
而我从不介意使用双数,
仿如尚未占有,应该是无法命名的语法。
此刻,夏天的雨水显然不明此理,
以至于连自由都没有,
只是五角枫林的仆人,在分岔的小路上辟邪,
像被四个脚尖穿过的一个纸符,
反而被神灵嘲笑。
试着打一把雨伞吧,拿开被雨水浆洗的天蓝色床单,
然后区分开身体上的蝙蝠衫,或看一眼正午的手表,
从一开始就有事必录,
再引用一个题目:“快把时间调到十二点钟,让爱对称。”
也在午夜零点钟保留两个影子,
然后开始研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即世界,
比二人世界更加紧密,
那就是用两个影子夹住雨水叠加的圆圈,
可以肯定那是惊人之举。
2025/6/10
要有光的神谕
让疲惫的灵魂依靠你一次,
哪怕是在凌晨三点钟,也要加入一场神秘,
在把牵牛花的嘴唇当成黎明,
哪怕是死于黎明。
那是穿透身体的一束光,
那是要有光的神谕,使我抵达创世的第一日,
使我丢不下牵牛花的花冠。
于是,我打开黑夜的裂痕看一眼晶莹剔透的星光,
并以一支鹅毛笔开始写作,
在描摹着知更鸟的嗓音,不让它成为文学家的猎物,
让诗歌比黑色森林更加安全。
嗯,趁着时光还有一点儿对称的样子,
再次进入一个镜像,那正是我们的灵魂对话,
说起表示对偏见的抗议,
已经厌倦了午后三点钟,
正在拒绝伊曼努尔•康德的道德说和星光论,
因此我们连同黎明一起抛掷。
2025/8/20
不必用手抄本回忆我
早晨,风中的音乐流入耳鼓,
那是从头顶滑落在脚底,
恰似有两个音符被自己的废墟掩埋,
即是让我颤抖两次,一次是疼痛在第六根肋骨上,
一次是把时间堆在61号公路边上,
来不及让我细数一遍。
是的,恐怖的战争布满了我的身体,
使我在接受诘问:“为什么呼吸着黑色的空气?”
这样,反而封缄不了我的舌头,
一如我将诗篇赠予未来,
只是在抽屉里呐喊,只是隐藏着一把空椅子的边界。
不,请不必用手抄本回忆我,
请把词语用对,包括音乐和写意的影像,
在这世上没有一座灵魂的旅馆,
没有,什么也没有——
2025/8/26
几乎是时间的回音
在禁言令中,我找到说真话的办法,
从缩小的A4RevoIution开始,打开语言的枷锁,
愿意以沉默定义嘴巴,
但可以点亮白骨,燃烧着黑暗,
什么纪念碑呀,什么墓志铭呀都不要,
只要自由的人与事儿,在变成知更鸟的样子——
于是,当我拍动翅膀的时候,
一朵白云便变成了一座移动的巴别塔,
并让我感到世界是可怕的。
嗯,我是不可理解的白云与灰烬,
守候在语言的边界,像语言世界的墓碑,
不能给人类任何礼物,像可怜的世界不知道我,
在把说真话当成革命,
几乎是时间的回音。
2025/8/28
我要和自己说一点事儿
我要和自己说一点事儿,
从此以后我将和自己的影子生活,
在一面镜子中写忏悔书,
让内心的光泽,至少是有水银之白,
在与白银之白形成爱情,
即是狩猎女神坐在我的头顶小憩一小会儿,
相当于宿命的原因,
而冷凝的月亮,宙斯的女儿在订制一面镜子。
具体到一个上午的胡思乱想,
即是上半辈子和下半辈子,即将重叠成一个影子,
却在迎接一面镜子的虚无,
犹如我为艺术而在摇头,每一次都有偏头痛,
仍不让一面镜子做出答复,
反倒让三个影子一哄而散,
是的,我并不钟爱一面镜子。
2025/8/29
苏醒的母语
眼见得是正午了,我却像踯躅的一个乞丐,
停留在活人的一点上,
被时间打上绑腿,走不进中午的中心。
我很担心,那个患有败血症的女子,
不会在我的诗歌中活得持久,
因此而被恐惧所用,使我不能从山楂树下经过,
不能走进花园,不能穿过时间分岔的一条小径,
让我幻想山楂一样的酸楚,
让我返回到母语的黑暗中。
似乎是患上了母语的困难症,那么像说出真相的一个人,
那么像把母语充满血液的一个人,
那么像是在母语风景中报警的一个人,
在把仇恨母语的那些人当成流言,
总是觉得说出母语的真相是冗长的,也是厌倦的,
也是卑微的风景。
2025/9/2
未知的艺术家
对贪婪者待以仁慈,这是在午夜所读的诗,
这是安妮•塞克斯顿的告解书。
是的,那是未知的艺术家伫立在时间之上,
像时间的水平轴或垂直轴,
在把我带回信仰,使我加入时间内部,
并在左肋骨上留有裂痕,留有疼痛的呼吸。
而我却不能赞美空气,
虽然可以在午夜中央仰望星星,
但是,黑眼睛的疼痛还是比黑暗的天空大一些儿,
那么像钟表上的子夜集中营,
让我的黑眼睛无法吸附它,
让我见过从未比黑暗更加黑暗的事物——
是的,在黎明餐厅的稀饭吧中,
只有一张鸡蛋饼是水平的,却又偏向于失败的一边,
又偏爱上公道的悲剧——
2025/9/4
让这里没有空处
突然,我的泪水涌出来,
打湿了一个女子,不让我再为命运十难而感慨,
那么像一个女子选择的活法,
让我把她印在我的眼底,
那是她不再为工伤而计算赔偿,
而是以一生的灿烂笑容,淡出了苦难的涟漪,
已经渗入神秘的思想,在变成我的诗。
这是在爱的运动平息之后,
总是偏爱上一个星期天,挤在一个狭小的房子里,
用爱把这里充满,让这里没有空处,
足以溶解一百个孤独的夜晚,
足以让一百个夜晚明亮起来。
正如生长在黎明当中的果园,让山楂在山楂树上成熟了,
正如我们的一条小路也生长其中,
使我们遇见了年迈的城堡,
也遇见了天上的星宿。
2025/9/8
在非精神的郊区
我总是想要离开合心镇,
如同要抛弃陈旧的时间观念,跃身于希望之上,
却总是暗自沉于莫名,
怎样也无法被生活接住。
而我不是一个假人,
在非精神的郊区,看得见藏在傍晚时分的火种,
使我在幻城中发觉的某种信任,
那些亮起来的万家灯火,比被白昼鎏金的合心镇可靠,
比工作室的空气可靠。
也可以虚拟一次关乎真相的反问,
如同毗邻我的影子,
又对我施咒,使我变成时间的一个零头,
又模糊掉关乎我的讹传,
那么像一个文学博士痴迷于一个意象,
忙于忙碌,也忙于老去——
2025/9/9
美学片段
今天,读索伦•奥贝•克尔凯郭尔,
他像上帝的间谍,有些心神不定,精神恍惚,
在说:“过去,我只是一个婴孩。”
我知道,他是哲学片段,
却和地球的半径一样长,说起聚会的灵魂,
让哥本哈根也关系到我,
那是时间的安排,恰如主观即真理。
而我并不是真理,只是活在真相之中的一个人,
那是美学片段,
在以语言的嘴巴亲吻自己的伤口,
以为我的灵魂会从前世的记忆中苏醒过来。
是的,过度回想是危险的,
是的,我正在从北中国迈出绝望的最后一步,
正在穿越恐怖的两道门,
那么像微暗的火光,找到了自己的应许之地,
像灵魂的自由,意象的密码。
2025/9/10
我不能怜悯自己的影子
马上就知道,趋于贫穷的原因,
是乞求阴影的施舍,
却打不开低语的嘴唇,也提不出危险的问题,
使我的人生一败涂地。
更不需要解释,可以把人生赠与命运,
哪怕是凶年仍在行凶,
或在二手市场转卖二手时间,或对我狠一点儿,
我也要摸清坏蛋世界的底细,
让自己拥有一个离开坏蛋世界的理由。
当我懂得语言也有死亡率的时候,
我再次加入汉语的流亡,
犹如死亡的黎明在享用它的盛名,
犹如我穿过了死亡道场。
是的,遗憾是我不能怜悯自己的影子,
我不是安慰剂,也不是遗产。
2025/9/11
无名的歌谣
最初,我处在语言世界的边缘,
像汉语的真相,从来没有被人说出过,
那是禁言令中的诗歌笔记,
那么像诗歌的种子。
此刻,的确有诗意从我的身体里涌出,
像无名的歌谣漫过了地平线,
点数着蜀葵,菜粉蝶,铜钱草,黑心金光菊,
从不相信落日的咒语。
的确,落日即是一个泡沫,
正在把我的身体当成残山剩水,没有动物也没有人,
那是我的个人义务,
使我栖居在爱的夜晚,并在守望着单纯的语言高度,
那是一朵星云,总是带着忧伤生长于内心,
带着我回家,仅此而已。
2025/9/12
爱情的一种例外
噢,忽然想起玛琳娜•茨维塔耶娃的来信,
“我爱你,想和你睡觉。”
那是九月的意外,
令人担心,被掏空民间词汇没有歧义,
不,那是一个涤罪所在让孩子们游戏其中。
嗯,九月总是把身体翻译成爱情,
总是把嘴巴翻译成天穹、洞穴、山谷、深渊,
让热爱抵达最荒凉的地方,
或被诗人命名,或在漆黑的夜晚嘟囔着什么——
终于可以说起法语的原因,
那是小别后的涟漪,只有从过去产生未来。
(Et ce n’est que le passé qui fait l’avenir.)
是的,只要秋天说一声:好的,
我们便会说出爱情依靠例外,
便会让一只知更鸟去做先知,
去说起前方仍有爱情的一种例外。
2025/9/30
还有这种事吗
是的,我不会说匈牙利语,
而弗朗茨•卡夫卡会说,
那个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兹洛也会说,
证明我得到了匈牙利语的力量。
有人说:“匈牙利语和德语及俄语没有亲戚,
那么像拉丁语的异类。”
而在灾难和恐怖时代,
这种富有远见的语言表述,使我不应该感觉陌生,
于是,我在反抗忧郁,
在排弃汉语之毒,从合心镇开始洗心,
让盐碱地的第一个雨滴落下来,
之后在秋天里结霜,类似与汉语之毒唱反调的人,
类似被大萧条冻醒的人,
在说:“还有这种事吗?
从此被修订的仁慈关系被翻译成瘾,
在与汉语变得密不可分,
因此,有人在打听我在哪儿?”
2025/10/10
没有线性的情节
在贫穷之中忙碌的人,
使我富于爱,也富于悲悯和祈祷,
或用语言联结彼此,
也从不拒绝此种举动,虽然是幸福很少。
曾记否?我说过的大萧条,
而今已经是一语成谶,
正如都灵之马的末日叙事,
被贝拉·塔尔剪辑在电影中,
有被捕获的时间,也有她是火焰的过时偶像,
轮不到我来获得、占有或保护——
好吧,贫穷的美学仍在为富裕而战,
那是多么灾难的事儿呀,
正在希望的荒谬之地蔓延着,
那么像没有线性的情节,让我面对着时间的长镜头,
即是转身离去的男人,
即在结束循环的救赎。
2025/10/12
虚假先知的诱惑
在下午1.30分钟落笔写诗,
记录一个正午是不可或缺的时间坐标,
在把我当成反对坏蛋世界的一个人。
当然是虚假先知的诱惑,
当然是让我写下关于新野蛮的诗篇,
在把不幸的虚妄当成哲学背景,
在让太阳把我带到灰烬的边缘,
像出轨的傍晚,在渐暗和熄灭的冷却中怀疑自己。
那是谁呀?那是不是时间的循环幻境,
那是不是坏蛋世界的故事——
而金太阳并没有说出真理,
只有我是自作多情的,在变成诗歌的传统,
在渐渐变成亵渎时间的一个人,
在说:“我在反对病态,失眠和死亡的执念,
也告诉光凛,我已经把它写下来。”
2025/10/13
得知我在反抗恐怖,她就走进秋风中,
像被冷风吹红的五角枫,
被装入一个国家的沉默面孔中,
那么像十月的一个早晨,
在勾勒一种寒意,在堆叠沉默的故事。
那么什么是风的囚笼?
那么就举例说明吧,禁言令在封锁小道消息,
那是神秘主义的本能防御,
使我难以说出风言风语的新鲜事。
因此而绝望,而绝望却一文不值,
竟然是卑微的洞察,总是使我跌入语言的核心,
仿佛是跌入汉语的深渊,
在学习异国的语言也是语言,再把文学改编成电影,
也将她的样子当成人为订制,
其中那是为细微之美而设定的一个角色,
那是十月从句。
2025/10/14
说起落俗而欢的世界,
我就想起钢琴家在演奏单纯奏鸣曲,
以为我是反对坏人的一个人,
然后在和一个女子对话,
在说:“我是刚刚从狭小的鼓浪屿岛上回来的人,
又感觉到北中国的寒冷,
又在汉语中造句,那是来自流放地的传统。”
是的,我必须说真话,
哪怕我是一个聋子,也是一个坏人,
也要念起两次咒语,让咒语逐渐消失成为耳语,
说不定正是文学节目。
好吧,我再把文学改编成为电影,
再反对坏人的影子,在远离神话的挣扎或救赎,
并在拒绝使用符码,几乎是一个人,
这是真的,就足够了。
2025/10/15
注:本网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凡本网转载的文章、图片、音频、视频等文件资料,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