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珥 (ID:陈珥)
精华作品全录
2013-08-15 09:55:31
本帖最后由 初审 于 2013-8-17 00:27 编辑
琴声
在这个祖先已远去的长长的黄昏
蜡烛般的残柱从希腊古广场投下了它的阴影
我曾经叩击过它的门。让手指细沙一样的
轻轻触动着它的风。星空爬上头颅的那一夜
我听到了琴声不是从积雪中传来
而是从一颗松树内部飘香的松脂里逸出。
而松树的表皮绷紧它。象一个迷信的古老的家
严禁洁白的少女在深夜独自外出。
而我想独自掠取它。从雪后的窗户望出去
一只松鼠正偷偷触动着松果。夕阳
注视着它。象我们祖先铜锣般的眼睛
注视着它。深远的血缘……那风中的血
象一对耳环 晃动在我的耳边。
我感觉到耳朵空荡荡的 我感觉到
细沙在体内积蓄的滋味。白雪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辰里覆盖了我的心
当古老的少女们不再外出 琴声
却已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
象祖先挥动铜犁划出的弧线。
我已成为这弧线的一部分
这晚我听到的琴声不会留传于世。
我轻轻擦掉这弧线 把一片完整的空气
还给天空。象把一件青衫葬入衣冠冢。
一颗松树终于在这时裂开,松脂先于祖先们
进入到我们的嗅觉之中。琴声隐隐,
铜犁落下。少女……抱着松鼠移动到了日晷下方。
北方
北方一张荒凉的琴让我的手指轻盈而疼痛
北方水中的牧马从我眼中升起雪花
哦北方,锁眼里窥见的鱼群和白桦
是无穷无尽的荒凉让无数的人死在冰上
是无数墓碑指向天空所投下的阴影
北方的光线中有欲言又止的阴暗
晶莹的事物比我们更年轻
清水洗过的面孔却永远褪不去呼吸的茸毛
北方……北方……
是无数妇女在星空下起身劳作
是一个汉子在月光照亮的铁轨边掬水 刷牙
是无数的走兽在暗夜里点燃牙齿
是无线电割裂开的天空泄露了许多人从所未有的记忆
北方……北方……
我怎么从锁眼中望见青铜的流动 鱼群的流动
电波的流动 和一片割开青铜的天空?
我怎么从卧床的妇女口中听到分娩的呼喊
生产的呼喊和把初生的犊子寄托给星空的
阵痛?是的,从初生的一刻就是皓首暮年
仿佛降生仅仅是为了让死在炕上的遗嘱一代代传递下去
连带着一份笼在袖中的田契 一口祖传的老秤
和沉默寡言的性格、过于敦厚的依赖!
北方,我原谅你贫瘠的土地窝藏着矿产
但我如何原谅你彗星般的呼吸比死亡更轻盈?
安静,也只是枪响时风吹不到野兽的空旷
也只是世代的屈从 臣仆般的倒下和山呼万岁后旷谷的遗音
北方……北方……
当一尾鱼真的从锁眼中探出栖尾
我看到你的禁锢 是从老墙根里悄然爬起的霜寒
是为了让皮鞭不再颤动 是为了让一个人的呼吸
轻些 是为了让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在死后安然
跪下。
青蝇——纪念骆一禾逝世24周年
当不再有任何一个孩子爬上高高的水塔
我知道不再会有什么人
把一只蚊蝇收进瓶子里 再将它放走
而更多的蚊蝇突然在月色照耀庄稼的夜晚
密密麻麻的升起在钢蓝色的星空。
它们是在此刻感知到什么?
或是在感知的征兆下
使自己成为这征兆的一部分吗?
山峦起伏着呼吸 星空疯狂地打扫着田野
田野的光俱是一个拖拉机手脸上跳跃的雀斑
当一个拖拉机手跳起在车顶,向我们挥动双臂
我们确切的知道 你的灵魂已经分散成了许多的部分
青蝇。屋顶上跳跃的月光。一个人在风中挥动的
双手。和他的雀斑。你是要以这种方式
使古老的灵魂,使灵魂上古老的蜥蜴
得到完好的保存吗?可是为什么
每当雨水洗劫过天空、巷陌、村庄、雕塑
你就会从显影液里完整的显现出来
光着脚丫从那儿走过一遍?象一只青蝇
在雨后升起在钢蓝的天空。唯有童年
是孤独而完整的。而皮肤
仅仅是你与天空达成的一纸最初的契约。
写满了古老的象形文字。一只青蝇感知到它
抖动着 把自己囚禁在了你童年时的玻璃瓶子当中。
在春天里
在春天潮湿的空气里
一个小男孩在超市买到了鸟鸣的录音
父亲说:“鸟鸣 是飞行中意欲隐藏而不能的部分。”
父亲每夜临虞世南 临摹星空的曲线
父亲的脉搏里有一份低低飞行的纲领
星空在上边 打上了1989年的印戳。
“时间快要疯掉了。” 父亲临字
其实是在把痛苦从迷雾中用显影液显现出来
而两只橘子被遗弃在垃圾箱旁
仿佛春天已经遗弃了她的第二性征
进入到虞世南笔法那种宽广平和的暮年当中
而父亲早已扔掉他光秃秃的毛笔
星光多么宽广 象一把秤砣垂落在茫茫郊野
小男孩 咬紧了嘴唇 第一次体会到了勃起的滋味
他用虞体在草地上写下他刚学会的“春天”二字
象父亲在青年和暮年时反复书写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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