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初审 于 2013-8-15 11:37 编辑

危机时代(组诗)


油画

往事，一幅印象派油画
挂在墙壁的色块
穿透岁月的流沙
俯视哑然的晨光暮影

时针越转越快
画越来越立体而鲜明
我偶然在某个停电的夜晚
持一豆烛火，深刻感受到这一点
并被画上突起的线条碰伤眼睛
流下的烛泪，烫伤
转身逃跑的脚
门，已转移位置


走失

淹没在长高的城池
人群，车流，灯影，酒色
迷局里的指数
起起落落

喧闹的棋子
勾心斗角
永远没有封盘休息

劫材遍布
胜负手一出
落子有声
我已在回声之外


否

看到路面
挖了又填，填了又挖
一些管道出土，一些管道入地
一些眼球和口舌，左右为难
被睡眠抛弃，一只马蜂
从街的东头飞到西头
又从西头折回东头
在毒太阳下看自己的翅膀
变成手术刀，剖开身体
理理数不清的血管，就是缝不平伤口


甭

交易所的指数下不下跌
猫头鹰夜间出猎的欲望，从不缩水
那些老鼠的尸骨排列齐整
使声名复活

沉默，眼睛透着寒光，找不到同谋者
被自己的尖叫撞成重伤
没钱进不了医院，不用自杀
拔几根羽毛，向白天租一根廉价的枝桠
倒挂起来睡觉


歪

把身旁的楼房，稻草一样割掉
好让它们不至于轻易倒下来变成奈何桥
去掉高速的车，眼前的路
这样就无法抵达悬崖和破坝
打烂食品架上的瓶子罐子袋子
好让憋坏孩子的尿给狗日的们洗澡
把我也去掉，去掉旁观者
剩下上面那些不正常的念头压下铡刀


奀

家不大，台阶低矮
倾斜的脚踝到不了计划远行的楼板
变形的骨头为了改正错误
撑开皱巴巴的纸，江上轮船的电喇叭
唤来三三两两无须城下签盟的心

我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的人，像那张纸
透过濛濛江水，打捞比爱情艰难的真诚
很久没遇上比白天干净的夜，所以我想
月亮那把刀在脸上刻字，然后发生月食


还

月光撞到暗处，扭伤了脚
一个女人的哭泣
让吧台身后的时针形迹可疑
分不清酸性碱性，泪飞如镖
刺破夜幕，却找不到凌晨的靶心
很想来一阵响雷，惊醒粘手的杯子
只是秋天的鸡尾酒
不能同时兑进正负电子
四点钟的风向北，弯了九十度
醉步上方，又一片叶子下落
掖好一枚果核，霜，染白回家的路


废弃的铁道挽住火车的呼吸

轮回的风，酸性的雨
这些唯物主义的笔墨，锈染了
铁，曾经奔驰的轰鸣，飘扬的烟柱
说母语的鸟，在枕木上啄到怀古的虫子

不清楚为什么一再走回这条路
就像已经电气化的火车，忽略了扳道工
唯心主义的呼吸，与爬上路基的野草平行
遗忘新建的月台，庆幸没有脱轨


路旁

停歇的一双鞋
是一种惆怅，还是一种茫然
抑或是一种等待
无形的鞋带，剪不断理还乱

有人呆在路旁，审问自己的脚印
有人行色匆匆，追捕别人的鞋子

擦亮眼睛，看清路标
总有一次，左脚踢到右脚
抵达的也许不是预想的地址
也许，一双走动的鞋才是路的真正归宿


午后的阳光

午后，日头稍微低了一些
脾气也好了一些
降温的光线，有了水的肌质
溶解干燥散碎的石头，花瓣，血斑
烟尘，鸟影，门内的叹息，街上的尖叫
调和成左右逢源的液汁，机锋暗藏

原本从黑暗中流出，无知的恐惧和快乐
早已在绿叶的背面化为灰烬
曾经的孱弱也板结成深入内核的痛
面对孩子探询的笑脸，悄悄将答案踢给
脚前的夜


落叶是抛给路人的判决书

最早落叶的树，肯定是
头脑最清醒的法官
甚至，作为被审判的对象，你
暗中佩服他类似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敢

每天路过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都被记进了年轮。接受落叶
不要向天空提起上诉
你，下凡的人，天生有罪

街道拐弯处，树用你老祖母的微笑
在判决书上盖章


残碑

断口
犹如残阳的锯齿
穿过的风，钝了
凑热闹的鸟鸣依然尖利

网状的裂纹
塞进最新的尘埃
很像一个犟老头，满脸褶子
面对再大的雷雨
也是一言不发

倾斜了
可能在某个夜晚，
直直卧倒
那些弯曲的灵魂
已从脚下溜走
背上问安的晨露，
唯一的墓志铭


雪

天空关闭一扇门
大地就打开一扇门

霜，白色，雨，白色，寒风也是
季节的拐弯处，敞开所有的门
释放背影，连同遭遇的危机
不要回来

听到深不可测的黑洞里，闪电
破碎日落月升的结石，透析
冰清玉洁的火焰
从久远的故事复活一场雪
我，雪地上奔腾的白马


以潦草的名义

是谁穿过冰的走廊
把寒夜举成唯我独尊的草
与教堂的尖顶对峙
漠视落叶，北风吹跑的马蹄
一切都在风中醒来，睡去
断指的月光，由青变白的树
冷是一个相对论，终被潦草的火
焚化。而草的骨头犹在
愚钝如刀。再激烈的呼喊
如雾尘飘散，飞升，坠地成土堆
都打动不了它。前生是草
后世还是草，历史是它身边玩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