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萍 (ID:刘晓萍)
精华作品全录
2013-08-15 11:03:12
本帖最后由 初审 于 2013-8-15 21:10 编辑
槐花系列(组诗)
《狱吏与槐花》
槐花在狱吏的窗前
静静落下。生活的老茧朽如铁锨。
我曾躲在香樟林里听蛇说话
长袍裹身,一切痛苦消隐在其间
的确没有一堵放弃逻辑的围墙
化解槐花和狱吏的对立,香樟和老蛇的梦魇
唯有铁锨是屈辱的。在一扇漏风的门后
为了不死,长年地计算着比岩石更坚固的盲斑。
这个时候,当槐花落下
香樟和蛇之间的交流就像一场内战
这个时候,我一脚踢翻的镜子
和盘托出一个比狱吏统辖的世界更难推翻的世界
我从镜子中看见了所有的东西
死亡足够为神灵剥夺的一切提供替代品
我推窗而至的闪电
不过落花的寂静
2011-8-18
《刀叉与槐花》
槐花和药渣盛满杯盘
是啊。这就是我的晚餐。
我独自在一棵铁青色的刺槐下长大
白鹭来往,落下振翅的羽毛
我也曾见过繁花满枝头,而
八月把风暴递给天空,熄灭灯盏
我在一条砺石小径上
群山耸立在暗处,捧着侩子手的笑容
看——
餐桌上的槐花来自命运的深处
没有人看见杯盘上陡峭的刀叉
没有人看见刀锋在我的咽喉处,像一面得救的镜子。
2011-8-23
《镇痛剂与槐花》
餐桌上,十七年前的针锥被制作成一盘醉蟹
玩具车间的踩踏事件还在针孔里,等待赦免。
我用力地咀嚼塞满棉絮的日子
最黑的乌鸫飞走了。留下的,白茫茫一片
马休①坐在对面,灯影下,一切背景不复存在
往事将舌头越缠越紧。连棉絮也苍白了千倍
以槐花和棱镜,以这二者的动与静
我贸然地写下——
吞下它。针锥在骨缝里,正如命运的因素
钻得那么深。我以为它就是骨头本身
当槐花怒放,只剩下往事。我在枯枝上
重新找到自己。新月当头,我相信它是旧的。
①马休:诗人,画家。
2011-8-28
《十字架与槐花》
钉得再深些。
再深一寸,就可以重生了。
这些从十字架上拔出来的
铁钉,已经有了新光芒——
上帝是黑暗的。
他是在所有光芒用完一生后注入内心的突然黑暗。
槐花如烈焰。
照亮万物,那极度的苍白色。
2011-10-18
《落日与槐花》
1
槐花绽放。
我知道什么被击碎了——
经过落日裁剪的河水正如一面镜子。
它知道我的缺陷,作为一个人,在草木之中就像一个废品。
我从纯白色的花瓣上所得来的教义,
无非是让死亡更甜美一些。
2
我从瑞士军刀上抽出一把眉钳。
槐花在夕阳中的剪影使听觉变得纤细。
云雀在废桥墩上打瞌睡,从不在意我这个凝望者。
即将到来的暮晚,就像塞外边关散落的长短句。
风为琵音,沙为琶音。
风一阵,沙一阵,我拔下来的眉毛就像一首绝句。
3
一想到落日在河水中打探过我的亲人,
就像背负永远偿还不清的债务。
再也看不见在秋风中雕刻摇椅的人。
再也看不见空中繁花和湖底的鱼群在一起。
生活的巨大包装盒上写着四个字:
小心轻放。
2011-10-26
《镜子与槐花》
太浓了。
云端的碎片和晚餐中的碎片:
槐花如细瓷。
第一吨镇痛剂在第一根肋骨上消失了。
现在,第二根肋骨出现了第一道新裂缝——
在荒凉的镜面上
槐花掏空了海一样深的钟声。
还有我
获救的耳朵。
与浓夜玩的活捉影子的游戏
可以开始了。
是思虑损坏了我的第一根肋骨
现在,我又听到了第二根肋骨上难以深入的
镇痛剂后退的脚步声。而
我与镜子之间的空地
花冠都打开了。就在瞬间
快得难以察觉——
槐花如细瓷。
是谁,从繁花的镜面上狂奔而过?
2011-11-29
另一种危险
1
暴雨正在迫近。
三对白鹭仍在青山间跳舞。
这万古不朽的柔情——
2
浓雾盖住所有屋顶,
天梯又矮下去一大截。
人们所有悲喜终究都是地底下的悲喜。
3
我像一只静默的鹧鸪坐在黑暗的湖边。
假装没有看见湖水中的荒漠。而
四周沸腾的脚步声已让它风沙漫天。
4
整整一天,我所获得的教诲来自两只白头翁。
一只在晚霞中忏悔。
一只在高枝上息羽。
5
必须在深夜擦亮那面最黯淡的镜子。
必须从镜子里找回敌对的三叉戟。必须交战
穿上几件铠甲,撕裂几件铠甲。
刻出那把脱胎换骨的尺子。
6
黄昏将至,不知道是谁将一枚针别进了我的衣领。
在我回头之际,它顺直溜进了心里。
哦。我白色衬衣上的一小块
霉斑,此刻如此耀眼。
7
绣花针在胸腔中
倒立。又横过来。横过来。再次倒立。
我看着它。
如同在看一场审判。
湖底的康塔塔
她是一个哑巴。
有时用鳃送出一个咏叹调,在湖底
开一朵小花。又像枯枝一样睡去。
是啊。她有骨刺一样的
硬壳,在湖底一天裂开一次
或数次。像一条起死回生的蛇
剥去一层皮。在湖底
疼痛是一枚虚妄的果子。
再多针尖也琢磨不透。
她练习过宴请。
在杯盘之间寻找同伴,那唯一的音调
被刀叉切碎。各种调料已让盘中物腐朽。
她看到了她的同伴——
在盘中。一点一点地溃丧其味。
他也曾在湖底啊。他也曾有匀称的鳃
咏叹调升上来时,他美如星辰。
桌面上突而其来的沙砾就像一场赦免。
她像扶住一堆沙砾那样扶住自己。
真是徒劳呵:
那铠甲,那缰绳,那裂胆摧肝的咏叹调
全都于事无补。
她是一个哑巴。
在湖底,通常被石头压着。
偶尔翻个身,在石头底下雕花
或者收藏一二颗种子,培植一株盆栽
稍许平复一下这皱巴巴的世界。
石头有时也会开口说话:
你见过云端的星辰,你见过一次了。
众鸟留下影子,不着其调
波澜像出膛的弹片。
201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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