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仪式的溯源和庆典之路

                                     隋 笛

幻境仪式的溯源


金色日光之下，
杯盏溢出
青藤与岩石的血。在溪水边，
他留下枯萎的花，并在
走进洞穴前，知晓
和接受
命运的奴役。


第一个梦 没有头颅的造访者
第二个梦 林地城堡
第三个梦 丝网仙鹤的言辞

灰白烟雾是个体的灵魂。他站在
门框之后，阴影里的绿墙，空间
涌向室外，覆盖着银色羽毛的
楼梯。图象先于语言，并

熬制海风的铭文。一切陈旧，
匮乏，衰退，在漫长的时刻，视象是枯竭的
富饶之景，暑气粘合，美是艺术的伪装，而命运
作为艺术的原型，唯一意义是

伪装的恐惧和痛苦。地狱敲击，或是
移情宴会，在观念成形之后，被交换的
盐是歧义的凝结。

地心贮藏，海面笼罩污垢的雨。
一片被泉水染红的落叶，一道微弱的火光，烟雾指引
一只白鸽，或是一头鹿。


第四个梦 圆环锂
第五个梦 水面上的古庙
第六个梦 木桩对应星辰

集体归属向思考提供燃料，演变构成
平行的迷宫，反对材质的
规律，如同对审美的
微辞，而潮湿的雾镶嵌装饰彩釉的冰凌。

金盔熔接，纸牌用外力打破蛋壳，包含
自身的反面，预言被保留，转变
行为主义的宫廷，在观众席。运用对客体的狂热。
巨石的胃溶解夜空。

树干上钉着演出时间。空洞而深远的
船桅，没有月光的夜晚，干枯的松枝
遮盖，雪地里灰烬的气息

播放颂歌，夜风被毒害，没有
生长与凋谢之物的热斑，屏风反射永恒的幻影。
没有路径，也没有缠绕铁锁的木箱。


第七个梦 群蛇的变形

约翰先生身穿一套崭新的西装，教导
婴孩的头骨，是薄雾，洁白的金属。
词语的意义是被盗取的火种，自由意志属于
理性和魔法的工具，当他们不再

笑，或是用双眼提出疑问，运转
庞大的透明灯罩，鱼类跳入水塘。印刷错误的书册和
流动的静态组画，唤起的记忆是
猫的面部和三个十字。

约翰先生对仙鹤的画像说：
“当他问起他的名字，告诉他：‘你的名字是阿拉斯特，
这是旅程中你使用的第一个名字。’

“但你会保持沉默，因为
画像不会说话。被选择的含义是
重复和再现。他将知道，这是他已知道的事。”


第八个梦 塔耳塔洛斯下沉

除此之外还有走动的人群。拥有无数侧面的晶体，
被审视的不是外延，也不是失去效力的微风，如今，它是
截然不同的物体。他曾经摇动木桨，抑或只是
站在拱桥附近的石栏后凝望？

居住在白色房间。雨水拍打翻卷的木窗，钢丝与
缝合的斗篷，光线浸泡在黑色镜面，氧气是
塔楼的视觉。“水是甜的。”
他听到这句话，于是弯下腰，观察
碧绿的水流垂直落向瓷砖，手背上蒸发的纹路。

在右边品尝沙土的红色。“水同样是甜的。”他们
任由风筝被雷声卷走，陷入伤感的自责，无法关合的
车窗在暴风雨中剧烈颤动。灌木的墙

随寂静的潮水上升。越过
缓慢起伏的石堆和街道。


第九个梦 秋夜号角

按照阿拉斯特的意愿，撤除鲜花与夜莺，
树的根须，叶片与薄翼的标本，蛛网的粉末和
螺旋羊角，最后是
一头来自波恩的熊。当它沉睡，它成为
一尊塑像，与所有替代模型一同陈列在
明亮的灰色圆顶温室。闭合的井测量

朝向星体运行的霞光。
塔顶是塑料旷野的罗盘。撤除——
不是数量，是温度，被循环的
雾霭或蒸汽，在体系之内分解，垒砌

漂浮的水泥板。
缆绳末端响起第二列脚步。在圆桌上轮流朗诵
远方友人的神秘来信，提前抵达，并支付
猛兽蜕去的旧牙和毛皮。


第十个梦 煤炭广场的密道
第十一个梦 梯阶之笼

在深海，羊群将被赶入植物的阴影，金黄的
苹果在礁石上坠落，没有回声，岛屿是
花圃的倒影，冲洗
橡树的肢体。
在群山，油脂将被分成六份，选择
一面鼓，等待候鸟经过之时，敲响或是

聚集分叉的断枝，升腾的烟是
停止转动的车轮，支撑向下塌陷的城楼。

在沙漠，黑夜将变成白昼，持续升起的烟，
既不能看见也不能听到的
物体的名字，区分永恒和弯曲的骨。
在森林，路标将增加，被继承的

是玫瑰的形状，在瞭望台记录
蓄水池之间的队列。


第十二个梦 电的使徒

“不能被阐明和理解的动机是
经过修饰的梦。”这是他们的说法。正如
他们相信，或者怀疑，确立判断与自然的统一。
假若眼睛能看，他们便睁开双眼，看见
昨天的景象，新的启示和再生的土壤。
灯光照射白墙上的投影。经过

河谷里的磨坊。练习蟋蟀的歌，并模仿
光谱的乐趣。
“他们不能说这是最后的，尽管
它已逝去。拿走，或是让它留下。
它活了一百年，此时正被运往河边的集市。”

工具放在摇篮里。成长为
年轻而灵巧的工匠。在赤红的砖墙上，
用树枝打捞溶化的蜡。


第十三个梦 沙池之泉
第十四个梦 被蚕吞噬的斧

逝去的是
无骨之船的皮革和香料。
大地的神经
允许他成为其中一员。
但他没有弧形的铠甲，没有
凿刻狼的墓穴。“要是

住在没人的地方……”走上阳台
能听见阴郁而闷热的海。“他看着对面墙上的油画，
然后说他想活在——”

噪音是没有空气的海岸。变化的
是背景，虚弱无力的症状，
他们去岛上避暑，

吃鲜艳的草莓，轻快拨动的琴弦引人发笑。
“他们又去啦。他们又来啦。”


第十五个梦 篝火消解意象的计时器
第十六个梦 山丘上的铁轮
第十七个梦 二元论语言之外

因为迎战火龙的时间被加长。除了厌烦，近似的
珠链平衡地面，废弃的
泡沫与扇形，他放下沏好的茶，
细小的漩涡是
相邻的两页和泥泞肿胀的路径，
消失了——

昏暗窒息的门廊。阳光穿透
静脉的藤蔓，白色反光
是触须的知觉，在

目眩神迷的常规之间，
“这有什么不同呢？”
他渴望把餐桌上的手套折叠成一只晨鸟，阅读

背面的注解，喝茶时他拼命瞅着报纸，
“站在舷窗边，怀里抱着完好无损的圣像。”


第十八个梦 印记复苏

这一刻终于到来。他邀请
路灯下的客人。寒冷潮湿的冬日。
院子里每个人都要重述一遍：“住在
对面楼上的船员现在交了好运。”
他曾经会分辨花边，抽屉里还躺着
一张裁剪过的糖纸，他停在

客厅里的固定位置，早已忘了它们的名字，
融化了，笼罩白色水雾的冰凉的
淡粉色奶油。“他用双手托着领带，
迈着加冕的步子，在午夜走进谷仓。”

因为他们原本希望，
他们认为，蜜蜂和蝎子是不同的。
打结的丝线。推开坚固的椅子，以便
在雨季到来前练习舞蹈。


第十九个梦 光束沿蝾螈的轨迹扩散
第二十个梦 柳树与花丛里的断桥

他的朋友分别饲养
绵羊与山羊，白羊和黑羊，瓦莱丽带他们去看
真正的骆驼与蝴蝶。冲下土坡后
他的脚开始流血。
因为这是图解。他接过芳香的叶片，

不知该如何是好，尽管
他们撕下无毒的花瓣放在口中咀嚼，
学习他们的名称和习性，

但他没有记住，除了
无限延展的困倦，关掉它，把它省略，
他从来没有忘记，
他们听见鹳鸟在说话，他们谛听

稀薄的树丛之后，穿过篱笆，
平坦的围墙，菱格窗前生长着竹子。


第二十一个梦 夕照中心的锅炉
第二十二个梦 静止之湖

因为他天生是
保守的幻想家，拥有日落之后
灼热黑草上奄奄一息的灵魂。
“水缸里的金鱼怎么办呢？”
他们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该如此苛刻。”
这景象几乎令他笑出声。
他没有察觉，丝绳的一端

如何系在他的左肩。
不是第一个。伸开手掌。
不是第二个。衣袋里有三个徽章。
把它拿走。他穿上皮靴。

“跳上去！”跳上
长廊里逃遁的雪橇。


第二十三个梦 绿石穹顶之下

但他们没有看见。
动物在午后响亮的呼吸，扇动羽翼，
他想再听一遍，给缆绳打结，
不再说

新的话语，它完成了，它结束了，炉火燃烧
在多余的空间。
炙烤

石碑上残留的酒。摇动水车，
热风带来陌生旅客，
摇动清脆的铃，声音在
纸箱里面，是
多余的空间。一绺金发

在燃烧。沙砾是
夜空的底部。


第二十四个梦 粒子粥的倾斜

他独自前往信里的地址。
排列硬币。
“不要把他吵醒。”燃烧的
金红色是海妖的长发。
他没有说新的话语。
“烟雾升起来了。”

他弯下腰，在透明的
水缸前面，屋檐上系着风筝。
它是
帐篷上描画的形象，吞食
鲜艳的花束。

岛上开始下雨。它变成
一座石雕。流淌的油彩是
它向暗影深处索要的试探。


第二十五个梦 虚无诞生于太阳
第二十六个梦 舞台墓园

“我是人类中的一员。每一个人都是
我的同类。我是全部人的同类。然而他们
既不这样看待我，也不这样看待彼此。
我是不存在的。存在的

“是他人。众人的感官。
操纵视觉和话语，每一个人自由
操纵自身。

“我变成他人，众人的一员。”
无名的疾病是分化的向导。
老约翰怒发冲冠，斥责他们就像
斥责自己：“就像

“任性的孩子！又一个！”
他收集凝固的烟，因此不得不等下去。
他变成两个，更多个，和全部。


第二十七个梦 木杯第二次盛满

他曾经听见回声。那是
他自己的声音，还是蛇的转述？
回声结束了。它对活着的人
说话，活着的人
是谁？
“他将使用我的名字，就像我曾使用他的。”

它把他们赶下山崖。
它在木舟里吞食
他的血。
“因为你的朋友为你写下挽歌。”

他们只理解
悬挂的心脏。
因为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
不同的种类。


第二十八个梦 否定
第二十九个梦 地下之火的焚烧

约翰先生跟着钢琴唱歌，似乎永远不会停下。在窗外，
草地上传来乐器和人声的乐曲。
忧郁而疲惫，
睡着了。红色光束，柔软的枝条，
碎石杂草下，弯曲的人形恢复生命，

那些喜悦的动物并不知道
发生在下午的事。
他修改纸上的内容，就像
他说出隐藏的名字，
但他服从了指令，此时

他们一致认同，
同伴的离弃是

快乐的新章节，为了
用一个瓦罐代替两个。


第三十个梦 渡河者的庆典

“他把它们编入体系。
又一个新体系。并且
他们投票，统计
赞同的数量。
这是描述，不是评价，被

“挑选的事实，因为
他们是星辰和路标，这是
残存下来的希望，即使它是
别的概念，他们
变成它，温顺的疾病是

“分化的向导。
人的总体是永恒。”
“跳下去！”大地是彩色的烟囱。
它已经走了。


第三十一个梦 回声
第三十二个梦 原型的戏剧
第三十三个梦 黑暗意象的解除及其二律背反

它开始下落。火龙的脊背是石板。
关上所有门窗。
它终于走了。
“就在五分钟前
我还站在这里。”
晨鸟也在这里。那是
天使的手臂，让它们

再多休息片刻，覆盖
炽热的前额。
“人类的朋友，可怜的造物，
你为什么仍旧留在这里，为什么
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瞧？”
瓦莱丽带他们爬上山丘。他只想
去没有人的地方。



庆典之路

（延迟宣判）

他在木舟里看见
年幼的自己，问道：
“你为什么哭泣？”
幼童回答：
“在山丘上的花园，我看见
你将返回
亡者的故乡。”



201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