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华

王居明

恶梦醒来是早晨

这是真的吗？昨夜的梦

人，日鬼

鬼，日人

这个民族

人，也疯狂

鬼，也疯狂

清晨，我扪心自问

多少灵魂，正和愚昧床戏

乐此不疲。空闲的心思

图谋有效的春药

一百年前就立下志，要拯救

这个落后愚昧的民族

十三岁考入清华。又远洋流学他国

海外学成归国，在清华教学育人

没有红袖添香的轶事趣闻

没有人为他书写永恒的爱情

只有桃李满天下，敢拍圣人肩

吃饭穿衣的日常，过着无党无派的生活

从不考虑，或者没有心思谋划站队的布局

只是把自己打造成登天的梯

航母的弹射器。在我国，他的学生

核物理奠基人，王淦昌

卫星之父，赵九章

氢弹之父，彭恒武

原子弹之父，钱三强

导弹之父，钱学森

力学之父，钱伟长

光学之父，王大珩

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杨政宁，李政道

美国科学院院士第一位中国人，林家翘

美国工程院院士第一位中国人，戴振铎

数学家，华罗庚

现代微分几何之父，陈省身，也有他谆谆教诲

为国家培养了七十九位院士

比七十二位贤人多出七位

投笔从戎的熊大缜，他的学生

放弃德国留学，赴冀中抗日根据地

担任吕正操将军的供给部部长

把知识转化成炸药，雷管，无线发报机等军需

为地雷战提供武器装备

他为熊大缜提供支持

恶化的国共关系，锄奸队

武断地用石头砸死熊大缜

特务的罪名，没有调查核实

只有鲜血流淌

烈火中，锅底比黑夜更黑

他为学生“上访”。漫长的鸣冤路

自己锒铛入狱

恶梦，已与早晨无关

在空中挥舞的，是谁的双刃剑

群众演员，跟着把戏剧上演

为了便餐，为了便餐之外的目的

造反有理的狂潮里，古稀之年

成了反动的权威，“国家的罪人”

中统特务介绍人

毒打中，损伤及脊椎骨神经

大小便失禁

死亡的风，吹不出新奇

两弹元勋姚桐斌，死于乱棍

赵九章，含恨自杀

无辜的生命，在野蛮的情绪里结束

他惊惧，神志恍惚，出现幻觉

获释后的他，双腿肿胀

乞讨在中关村

路遇自己的学生，清醒地喊：

“赶快躲开，以后你见到我，再也不要理我，

躲我远远的-------”

腰，弯曲成了九十度

说着晚年的变态

腰，弯曲成了九十度

向民族致歉和忏悔

腰，弯曲成了九十度

向自己少年的志向失敬致歉

拯救一个民族，觉醒的力量

在太极里镀在权术的刀刃上

杀着别人，伤着自己

生命，只不过一场戏剧

白昼，太阳用黑夜的恶梦消遣

黑夜，星星用恶梦睡眠入酣

流淌的热血，倒掉的牛奶

民主，一个人喊就够了

都去喊，谁才是权威

世界，属于一花，属于一木

更属于一人

秦皇汉武的世界

唐宗宋祖的世界

也都或小，或逊色

万人空巷的万岁声中

谁兴奋地尿湿了紫荆城的龙床

生命的尽头，文革结束

他喃喃着：“回清华，回清华-----”

成了遗言。去世的讣告

没有一家报刊敢于刊发

一九八七年，在吕正操将军的努力下

他和熊大缜才得平反昭雪

一九九二年，海内外百余名学者联名呼吁

那个被凡事壮阳的生殖器，他的学生

扬言要给铜像撒尿的小鬼

阉了他教给的科学精神

一九九五年，他铜像在清华落成

这片天空，除了雨露，没有一滴污秽：

他，就是叶企孙，一代大师

百年之后

民族

可如你愿

        2016.5.30.

        2016.6.3.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