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花朵照亮春天（组诗）

☆在石头和石头之间

在石头和石头之间，我结识的布谷
收敛可以飞翔的翅膀，信步移向荷塘
幽谷里，野兰花次第怒放，俨然除夕夜的烟火
我的春天焕然一新，仿佛不曾有过经年的昏暗

我的春天挂着去秋的红月亮
我不再信口说出石头的名字。相依为命
在石头和石头之间，空气里弥漫着草叶蒸腾的水雾
被打湿的藤蔓无精打采垂到地上

任由花朵照亮这个春天，反穿旧校服
我的袖褶里蛰伏着树枝划伤胳膊的淤血
直楞椤如同一枚臂章，横在我侧身回望的右边

时光在石头和石头之间斜斜流淌
弄不清自己是漂流或是溯流而上。在清晨
太阳也是一朵花，盛开在东方和南方之间的犄角

☆我把两江交汇的城市当作异乡

我把两江交汇的城市当作异乡
一条江，它就是时间，义无反顾地流向前方
那么，另一条江就是突发奇想。来到异乡
我徒步城区三爿，然后抓阄挑选落脚的位置

南方，或者西北、北东。整个春天不思渡江
我眺望对岸，沙滩掩映垂柳荫里
我的双脚徘徊在沁凉的浅水湾中，同浪花一样
低低盘旋，一时平静，一时随波逐流

堤岸上，盆栽的花朵熠熠生辉
我不再埋汰与江水同样浑浊的异乡天空
任由花朵照亮春天，照亮烟熏雾笼的城市上空

蓝天、白云，早已随风而逝
伏案错失的青春只剩下佝偻的姿势。在春天
我的鼻窦炎接受花粉浸染，嗅不出群芳混杂的香气

☆草木生长在低处

草木生长在低处，左边或右边
蛙声沉落。低处的水洼边，浮萍安居乐业
她们不再漂泊。娇小的花朵
和鱼一起，安静地热爱着浅淡的水

出门或者归来，我所熟悉的草木一路滋长
袅娜的水草与路面平齐，像庄稼一样
滋润着我浮躁的灵魂。节制、抉择
我的狂想不再凌越树梢，近地面漂移

草木生长在低处，氤氲着朝露平和的气息
伸到空中的枝叶和花蕊，欢乐、明亮
她们是飞鸟的影子，栖落在百川的岸上

我是花朵的灯盏下步步踏实的行人
桥下流淌着江水，我越过桥面，轻快地
返身小区住处，内心和花开的春天一样明净

☆五月落英

五月落英，随风而逝的，还有我的怅惘
不知该如何启程？在午时，或者朝向江北
夏日的白帆已经遥遥地驶入江面尽头
雏燕学飞，日增百尺，我预想会在一场雨后远去

举步维艰，以一把竹笤，盲目地，我扫红开路
晨晨昏昏，同原野的鹭鸶一样闲适
落英缤纷里，我混淆花的名称，混淆近处和远方
我会把喜爱的地方当作故乡

我还把喜爱的草木看作近亲，血脉相关
在心里盛开一树一树的花朵
我们的花盏伸进对方的叶丛之中，亮晶晶闪烁

我会矜持得像一棵常青的灌木，不择地段
任由花朵照亮春天，和春天的风一起刷啦啦响起
在亲爱的草木身旁，慢吞吞生长


冀星霖
二〇一五年五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