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沙子从坡地滑落

1

时光的沙子从坡地滑落，簌簌瑟瑟
我以为是风声撩起鬓角，又该理发了！
下一季，飘飘的雪花会让我变得坚韧
不再轻易揣度涉水而过就会抵达江南

扛着凳子去摘樱桃，沉陷草地之间
我亲吻的果子浸润了冷夜的孤寂
露水迟迟不愿离去，在清晨
你像一束霞光，带着体温照在我的肩上

记不清你对座饭桌、俯身吃饭的样子
目光扬起，像一对鸥鸟掠过睫毛和刘海
我望见自己，寄居在你的身影远处

那就是一座孤岛，珊瑚礁隔开海水
一边是咸涩的风浪里，你一再晾干打湿的羽毛
另一边，我收敛双翼，退化成人

2

时光的沙子从坡地滑落。在人间
我猜测你的个子更高，像格桑花
在瘦瘦的风中不偏不倚。尘埃落身
不借助风雨，一个喷嚏，全身光洁如浴

追逐你的选择，其实，我并没有自己喜爱的颜色
身着云天一样变幻的衣裳，雾霾沉沉
蓝天蓝。一场太阳雨中，我笑出泪来
不因为喜悦，不因为忧伤

你的高跟鞋哒哒哒响起
我以为天色多舛，一会儿就是明天
内心来不及老去，依旧花开花落

当我老掉了牙，还会含着生锈的口琴
追忆旧谱，吹扬滚烫的歌谣。有几个音节
仿佛马拉松长跑，拐弯时，叫人心事重重

3

时光的沙子从坡地滑落，三三两两
击打在清溪的浪花之上。多不协调！
我设想的天籁之音，江上没有低沉的汽笛
启程时，飞机不可以发出呜咽的声息

所以，迁居你的老家。回溯上个世纪
你会是邻家女孩，扎着马尾巴长发
不染、不烫。可以偷来几根，搓成鸟扣子
缠绕稻草人的头穗。我会闻到你的稻花芳香

又是一年中秋将至，月亮是一支香蕉汽球
越来越胖。我的墙上，挂着买给你的衣裙
娉娉婷婷，依照南宋流离的女子身段

然而我，允许自封自闭，结庐南山
山岭间，有一池水，水滨的石头成群生长
从此，侧身石缝之间，夜夜听涛，不问天上人间

4

时光的沙子从坡地滑落。在天上
可以像一只失群的大雁发现坡地变缓
大道越发宽敞。几个收费站之间
我离你越来越近，不再有万水千山

好些年没有使用钢笔蓝墨水描绘你的轮廓
QQ对岸，你是一只换了名字的企鹅
冰天雪地的网络世界，分不清南极还是北极
冰山款款飘移，撞在一起瞬即离分

你的口音里，一半是不变的腔调
另一半里有异地山岭的晨曦覆盖霜露
对饮之后，我会发现草地间的蒸汽袅娜升起

开启雾灯，我在车流之间亦步亦趋
听凭时光的沙子从坡地滑落
我不再分辨晨昏朝暮、远行或是归来


冀星霖
二〇一五年九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