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面观音

“你身上却已开始长出
    比太阳更高的东西”
      ——里尔克



1、杨柳
 
指尖之物
可明目
亦可潄石
不仅柔韧、味涩
且阅尽枯荣
生命力旺盛
只须洒一点水
洒一点风或阳光
无论是瓶子
还是沙漠
春天就会涌现
 
 
2、持经
 
 
阅读多么重要
阅读韦编、桑麻
阅读雕版和卷轴
阅读朝云、暮雨
阅读乱世和眼泪
诸神也要阅读
手不释卷的菩萨
看上去更像一位
美丽的乡村老师
我的母亲
 
 
3、水月
 
 
造物者即艺术家
充满象征的身影
游于天地、戏于永恒
所有的水贮满月
所有的爱洋溢
所有的生命
拥有尊严
我们终将获救
终将获得
自由的福祉
我们
终将抵达光明

 
4、飞瀑
 
 
垂直的力量
不可思议的帷幕
或翅膀
从高处落下来
夜色落得更快
深渊落得更深
悲伤落得更绝望
美落得更美
不断踏落的铁蹄
一直落到
知识之外
 
 
5、鱼篮
 
 
鱼儿活在江湖
也能活在青竹编织的
小小世界里
一尾金色鲤鱼
一尾弯曲光斑
张着玄珠的小嘴
在竹缝与水滴之间
轻轻呼吸、跳跃
如同孩子在操场上
表演各种好看的
艺术体操
 
 
6、青颈
 
 
只有豁出去
万物中的雪和白
才能接纳世间的苦
以及恒河沙，病与毒
最割舍不得的天鹅
比爱情明亮的地方
正在一点一点变暗
如是我闻：用青黑的颈子
换取一幅雪白世界
 

7、一叶
 
 
莲花不须多
只取
最弱的那一叶
就足以蹈过
大海
琉璃不须烧
只取
最暗的那一片
就足以照透
大地
 
 
8、蛤蜊
 
 
即使是一只
任人捕获的小东西
也饱含苦难
蕴育沧桑之变
蛤蜊所吐出的彩虹
是唯一可以和诗歌
和灵魂和菩萨
相题并论的
光辉词语
 
 
9、云上
 
 
坐在云端上
树立起左膝
这样可能更舒适
更接近云的形态
仅仅是变换一次
抒情的坐姿
就改变了天空
改变了雷霆和闪电
也改变了
我们的生活
 
 
10、多眼

 
只要足够认真
足够真诚
我们就能从蜻蜓
从蚊蝇从腐朽中
看见真相
看见能看见的
看见看不见的
真相
 
 
11、阿摩提
 
火焰和怒吼
是可以控制的
可以呈现出
任意的形状
白色狮子的形状
凤凰的形状
鱼和鸟的形状
箜篌的形状
爱的形状
思想的形状
灵魂的形状
那些岩石或海水
可能是另一种
形式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