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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布自选诗歌十首

今日好诗

2021-03-25 11:10:57


吕布布,陕西商州人,居深圳。出版诗集《等云到》《幽灵飞机》。


被释放的萨福
 
萨福,你曾让我浑身都很软,
你危险而引诱的
勒斯波思岛
曾让我往旁边轻轻一闪。
 
然而那死里逃生的袒露,
那在旁听的壁毯上织满的
姑娘们的微笑,
让为难的老法官眨眼。
 
他扬起浓眉——
因你拨响了诗句,
在你雪白的乳房面前,
光芒,呵退了死神。
 
这是温暖如海的希腊,
报信的海鸟欢呼着,
你自由了,你回来了,
我们的萨福,我们的岛主。

2012.9


金发的赫米奥尼走到萨福面前
 
勒斯波思岛,第一道曙光
野菠萝林里的燃烧
哦,那些输给赫米奥尼的情人
灼热的气息,火红的蜜云……
 
十六岁,她的尖下巴指向紧身胸衣
肉身是美好的行李
金发的赫米奥尼走到萨福面前
美丽的乳房,将秘密尝尽
 
金发的赫米奥尼走到萨福面前
时光再次被不幸唤醒
甜腻林风中,姑娘们一个个离去
在别处长大

2012.9


隐匿的莱布尼茨

你常常激动把话说得太过:“那些早睡的人
只能写普通作品,并长期处于青黄不接的困境。
同样他们也无法葆持真正年轻的目光。”
有时你的语言直接泄漏了平庸,“我不写,
我也不讨论琐碎的事,我挑拣
每一天中的大事,训练管理者的使命感
和失手的不聒噪。我承受不写的焦虑,
假装没有遇见可靠的启示,而未来几年
即便走岔路我也能保持速度,领先
曾被他者占有的我的词。”

我不知道该如何共话,至少我知道
那“曾被他者占有的我的词”可能是因为
异性写作的困难。而在数学和哲学中
每个人出现的性别都是一种态度,不超过
各自独领风骚的进步。

所以,你不必受限于真实。

2017.5


被欲望召唤的提比略

很久以前,他是埋头于古籍的少年
和我拥有同样的暮晚
一个人在一个个人身后
如同交出生活,仍有挚爱抵掌

“只由自然产生,却未被自然完成的怪人”
他在痛苦声中,却仍有突出成绩
用创造性思维对历史有了一番见解
还与屋大维的阴影摆脱了干系

尽管如此,当他单独面对着母亲
仍然感到自己身处一个足够宏大的
悲剧序列中。自由只是一种虚构过的奇想
直到五十五岁,他当上了皇帝

突然变得开朗,与所有人合作
还算成功,也挺可恶,没过多久他便隐居了
这个跛子king、老色鬼、虐君、优秀CEO?
他志在寥阔,比我们想的还要寥阔。

2017.5


卡密尔备忘

你和你在各自前进的道路上又多走了一步,两种方式
你穿过了巴黎和青春:
        沉浸式的工作,
        受挡那来自金星的光。

当我看见这似曾相识的光
喂养我们的不均匀,
全部的桅的甜蜜,
一吐而尽。
        我重又感受到了伟大的的后脑勺上,
来自小国家的镇静类药膏的凉意。
当天气成为头疼的其次,
创作成为生活的其次,
要命的活力,它完全盲目
像一只无证飞行的鸽子,

它无法回报谷仓附近的日落,
同样它原本就没有什么愿望。

掠过那只潮湿的火柴盒,
它的疲惫没人看到,但更为明显。
我更为微妙,不平淡如你,
静止维持波澜的形象。

你可以不接受,一种隧道向内,
盈亏平衡的波澜本身,拒绝由别人
驾驭的上升,你需要跟随,却抵触驯化,
用写作这种迂回的道歉
从沉默中解脱出来,为轻负担的自由调用。
        也许你比我更加疲惫。
奇迹表扬你,并放大了你,
但成为你就是成为奇迹吗?

兴趣已经报答了我们,巴黎或诺让城,
每当欢乐岁月,
        一枚平头钉子永恒的奇观
压扁成一条线,烦恼的命运
明明是故意的,但无所畏惧,兴趣
争夺了我们的注意力。

我不介意我的诗抄写在你雕塑的阴影里,
刚刚成为夏天的窗外我听到你的讲述——
你要热情,忍受,创建几个吃光的平行世界。

2018.4


马炉①
 
艾略特说过,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遗产是一种永远年轻的信心,一种坚持把游戏、爱情、浪漫和理想主义变成现实的能力。此时此刻,那个时代终于淡化为背景。

五年前,我们下丹凤县看刘西有②故居
沿着那条狭窄的乡村公路走过去的冬天
闲和宁静,山萸散落。在阴坡
一群羊孜孜不倦地吃着积雪,无视
矗立的包米秸子像战场上潦草的士兵。
人少却不寂寥,在那次行走总是出现的
奇迹里,朋友不耐烦地停止和回顾
他的严苛疲惫的身影,以及粘在
笔记本中的身世,让我们的步伐有了理智。
以贫穷写贫穷,并不需要完美的心智
就是这样,水库仍是马炉唯一显赫的建筑
苦楚,笨拙,一张立着的干枯的明信片
温柔地被一个假想的时代
盖上其他观点的邮戳
两棵柏树是它的鲜活映衬,历史的
修辞。朋友坐在墓地,劳动者的声音
还在腮红蜜的天空,发其困难,发其
每一天的贫穷,成为传奇的要素。
望过梯田看云彩,一个老人的目光
收回我们的比喻,清晰的农村并非
自然,而主题大多都来之不易
在这个越来越平坦化的世界,朋友
你不觉得眼前的梯田
是一种有趣的视野吗?
过去它缓解了人地矛盾,如今它拦截
那碾平一切的技术,更重要的
存在的它也是我们的命运——
地平线就在那儿,我们却得回转,回转,再回转。

①马炉:商洛市丹凤县月日(发音:儿)乡马炉村。
②刘西有:马炉村农民,全国老模,于1981年因肝癌去世。诗中的“朋友”指刘西有之子刘丹影。
42年前,丹影的生父屈超耘因为一句承诺,把他送给了刘西有做儿子。
屈超耘,1936年生,户县人,作家。建国10年大庆时,省上筹划编《农村干部教材》,分配给屈超耘的是写马炉大队支部书记刘西有。二人尽管差异不小,却彼此感觉有共同的东西,后来成了影响彼此一生的好朋友。

2015.4


佛国仙境
 
曾经存在着的古老诸神的阴影,它们重访大地。——荷尔德林
 
这里有鸟发达的胸骨,我想象
它们梦一般的飞行。万籁俱寂,
飞过沿河的龙骨,它们以逆光下
紧凑的山地史进入人类史。

一个将军买下了这儿。
主要的原因是构造轻型的世界,
充满了云。山地崎岖,而
河流像赤道一样宽广,松散民居
跌落其中有点儿无力。
 
似乎是被意识引导的魔卷。
宏伟全景中的恐惧导致的幻觉,让我
不总是工作的形象,与珙桐合影,
而风中挺胸面对雷霆叮当的
画眉,使得这山谷更加孤寂。
有苗子的蛊术或荷尔德林式的神性。
 
一个远离了海洋和野蛮人的地区,
雨季增加了这里的重量。
经过一部分路面时银行消失了。
古老和曙光的重构行动起来去研究
这喀斯特地貌升起的佛像,它的头顶
绿植茂盛,应该说它是浓发的释伽牟尼
还更有国际观,满足现代的A面或B面。
 
在更为狂野的基础报告中,
由聪明的农民和几副缺口不详的金牙
实现计划中的全部细节。儿子们
接受第三级教育,像哥哥一样
成熟。而女人是温暖的焦糖,
她们拜神,有一种要大放光彩的意愿。
当农民死去的时候,儿子们必须
结婚满三十八年。
 
一个偏离了中心的地区,依赖
“穷”和“空气罐头”,但它又难得的
慷慨;它蓝图中的文化
与中心相比,差异是可观的。
无法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尽管它所拥有的已教它失去。
  
* 贵州之行而作。 诗名起初为“六月日尔曼尼亚”。

2015.6


读莱辛《金色笔记》

作为莱辛的后来人,我们有她笔记中
3/1的黑、2/1的蓝以及100%的金,却
没有她一丁点儿的红。无论多新的
剧本,总有她给我们提供可重复的过去,
敦促我们时刻为“嗯”做好准备。除非
我们以忘记为权益,“忘记战将”,
“忘记90岁的希腊人”,“忘记2076”,
“忘记在顺从和治理之间革命是否等于垮掉”。
我们只有通过忘记,才能创造一个世界。
旧有的,不过是提前的解释,在任何地点都
是多余。你将我推向预备好的现实,但
你不动,你说,这样的行动才能找到震撼。
这样,我就真的忘记了自己也拥有行动的自由,
只在想,你为什么老看着那片干叶子?因为
另一片树叶的存在?为什么你喜欢放气球,是因为
风?的确,你专注的目光令人动容,友谊弱化
了你才华中的自我性质。还有好多事,如今
(尘封的善境)我只能原创性地想起,在自制期
我们都伪装成了日益困难的新事物。
 
我设计我自己的来源与曙光——
我正在对桌子上那只木旋的想象力进行调整。我17岁
或是37岁,英雄主义,无法屈从。阴天里
就盯住这个被意识慢慢放大的旋窝。
我无与伦比的心
一向比小说家要危险。
对我来说,日子像是谁给介绍的,
我已经背叛了,但我不和它过不去。
我记录了童年以降的忍耐,
唯有人性的蠢制造了一丝狂热,
等着历史产生,谎言成为独白,而
乐观仍然是矛盾的极致。这种只需要改变自己的
人生,这种20世纪正要落幕的时间,
没有群体和自我的流动的57岁,
与他人相比,我能克服多少阻碍?
从回忆录来看,我后来已经进入了历史,
安全回到了剧本的细节中——
没有秩序,亦没有彩灯,没有面对伤害的
无动于衷。极端的时间起伏,让愚蠢人的冷冽看起来
都成了夏日。时间像一个个紫树冠,顶住了黄昏。
所有需要用愤怒去征服的事情
我必定不能告诉你,我希望你多了
散文的气息,在我壮阔的现代亚洲世界的木旋里
体会现代人的疲惫与寒意。
将心比心,你要自责,并勇敢地说出。
你与一连串诗人哲学家终身服务于语言,
你们有热带的华美,也有北寒的顽强,虽然
你们早已与剧本分离,却又是剧本的核心。
 
我是我自己的机器人。
算法(或荒草)掩埋了路径。
在浩瀚的数据中行脚,是的,充实
比真实更为重要。回忆,也是无。
流逝的时间并不存在于此刻之外。
它们只是放弃了解释的努力,被时间“瘦下去”,
但不可化约。若干个世纪后,
你唱“那光曾是不可言说的王国……”,你会有很多
同党,穿着共和党的孤独,黑眼圈,抽烟(无法形容,
需要拽紧衣领),你们在缤纷生命中
大放异彩。那时候我在我梦中的图书馆,
没有数学和科学,没有文学,我的轻盈的图书馆
在你们的光彩之上神游,呆板而不受控。
偶尔的关联,数据超过一亿。我已被夺走了
紧张。我徘徊的脚步陪着我,
硬是让无知,让梦中的笃定,
忍受我智商的高度。
 
你反对做梦,却天赋异禀。
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写作而不是生活。
你的书中三分之二的书都在形而上与
形而下之间抉择。你写诗,是为了
强化自己的呼吸。生命。机遇。逃离。
避免被卷入平凡。你控制你的体重,好时刻
能飞得起来。但你似乎没有控制好
控制力,你像一个热情的精神传递者,
说:真的这根本不是夸张,何况无论如何,
成为榜样才能反抗啊。
我相信你,奇怪的反抗家。悲乐观。有梦想。
我终于因此失去理智,像一支射出的箭
果然不能回头了。
在算法错乱的变化中,
你分辟的不一样的机器,我分明能感受到
谁产生了垃圾,谁处置和解蔽了垃圾,
谁又沉溺于岩石般的希望和绝望中,
被社会清洗掉了。
我吸进了你所供之物,但并没有长熟。
幸好我不是结果导向的,我今生是木上的旋,
前生是一棵脱水的柳。雷雨频繁,云翻滚着死去,
我创造性地长出另一幅面貌。一次成功的
终结加倍了我。是朋友或是历史的迷证?
收获还是压制?幸好还有敦促我们前进的
可重复的剧本把安慰考虑进来了。一切并不能结束。
你构想了我,铁对铁的出声,嘶嘶声,深思而不能,
你的恨,如果你有的话,是在被误解的层次上。
1950年,你就在别处,旅行,目中无人,
甚至哭了一会儿。你消失在先,克服了距离,
克服了狡滑的人,克服情境教育。你不说天赋,
不说身边的圣茹斯特,你在晚年垮下来,
再也不奢求那没了解的人性,你说:
当我们作为后来人,谈谈关于“遗忘”的几点感受吧!
 
我们都学会了抚平成长中的“奇异性”, 
引力可计量长度,沦落亦可。
一切距离越遥远越优雅,空间和时间的扭矩
微不足量。一片树叶的听力,一只气球的氢气
更能觉察到两个旋窝的相旋。
作为《金色笔记》不能留下痕迹的,
我们还是要小心。我们穿越了隐形中心、回形隧道,
我们收集到深不可测的黑暗,
都有“奇异性”的麻烦。
我们不能接受看似合辙的死亡,
紧闭窗户像幽灵一样,一生
都不需要知道自己的血型。特别是
我们还有不可松动的前途,多么励志!
我谢谢你,我从来就无法不被激情的正义打动。
总有一天,我也会走近,
看到你脸上泰然自若覆盖的雨。
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加入到
一无所惧的秩序。我深深地理解你,你们。
你们有我熟悉的疲倦,熟悉的注意力。
你们简单地敞开了自己——
一份2076教育传单,一只旋,一种团结,一间屋子里
你们重新输入一次的灵魂——都传奇般地升华了剧本。
剧终。我们需要互道感谢。
雨声正在变小的外部,还要被歌颂。
 
2018.6


笼统的雨的挽歌
 
我是你们行列中的梦。
从文明国复制的街道像绳子一样打八字结,
梦象、街陌星散,
高峰时间的交通堵塞了我的影子。
没有神奇的飓风,
给这灵魂的栅栏灌进世界时钟,
你们终被挤在街角,最顾忌雨突然停止,
盲从这不带光的冠冕世界。
告诉我,我就走在你们前面,
像一位带头的真人,
当我穿着父亲给我的红短袖,
(他手掌的力量依稀还在领口上翻飞)
警察一把抓起它的时候,
为何,噪音般的心声
将冷漠生分的本性划归其外,
你们头顶被雨打湿的手机,
在开火中带着测光表的照相机,
沉甸甸的影像安置了一个空虚、无有起源的我。
哦,我只是你们行列中的一个梦,
一只伸向栅栏的空手。
这瞬间冷却塔一般的城市,人如余晷,
围困其中却又辟出了发亮的地带。
我是看客,无数个你们的锐利,
秩序的雨的激情,逾越执政者的天赋。
我好像就是我自己,
为这个城市的主人喜爱的风中选择
所唤醒,一个整体,一个零头。
 
2019.3


乌有的中式谈话
 
庄子问:诗是什么?
王充:将要吹熄的蜡炬。
风从哪儿过来?头绪尚在河底,
木然之人,你既不责备也不能发令,
人们背叛你,那又怎样?
他们不是神,寺庙仅为摆设。
在那个时代哀思中的广场,
只有滥情之辈相互合群。
只有苍白的量子论坛。
只有友星的眼睛觊觎精神的创造。
而现实在家中迷失和缺勤。
庄子问为什么那些人各有喜乐却漆黑一团,
我说,他们在钻石般的颂诗里开采,
看能不能驳回一个全球目光!
因为六趣轮回,哪能让您总是如意……
那些甜蜜的文明嘴巴,充满了烦恼,
还有什么能编织出老将廉颇的故事?
银河灿若,如何能统计出大地上
究竟有多少被冒用的投影?
而那王充代表了这个世界的形而上,
他站得最远,安排了这次谈话。
庄子在后来忍着遐想,
模仿那些诞生于荒芜的语言,
人们重新受驯,破戒,重探各国神话,
你探候我和他们身上遁入的白衣骑士,
而我,忘记了我……
多么诡诈,像是一幅深底风景。
真身在翻身的途中远无凯旋可待,
不由践踏那激起我们叙述的边缘,
自食其力头脑昏昏沉沉,
史诗般的蒸腾回到了问题的开始,
诗是什么?
长方,圆柱,梯队,平面,支棱,
后台、年轻、氛围、红日,霜冰,
西方,改革,后院歌手,女性主义……
为历史的其余部分能够火尽薪传,
其他部分继续休息,一段隐秘的过渡阶段?
庄子片刻醒来,他曾经没哭出的泪水
刹那像祝融的火一样,让你动心。
但更糟糕的是,人生终有诀别,
我,你,必死的人,刚柔并济,
终将在狂野的屏幕上,每一个像素
都是一个激进的非特写的忧郁。
而正是诗——大写了这种“忧郁”。
 
20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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