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们办《羊角葱》时，通过佳木斯《三江日报》结识的王小岛。

  第一次收到小岛的信知道他只有17岁，已是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作协会员，在《儿童文学》《少年文学》《天山少年》《文学报》《东方少年》《春风》《草原》等报刊发表诗作近百首，诗歌《乡愁》曾获全国中学生诗歌比赛二等奖。当时在信中还寄来了他的一些诗稿。读他的诗使我看到了一个在北方的原野上迎着黄昏去寻找梦幻的少年。

  小岛的诗给我总的印象是有些郁闷。如：

  成群的鸟飞过

  偶尔有一个少年叹息。

  而在他的另一首《诗人》中则从叹息到了他那个年龄还不应有的忧愁：

  为什么你在许多事前停留
  星辰慢慢流逝
  鸟儿飞过了山丘
  呵
  精美的红墙
  我难以表达的愿望
  我想那可能是忧愁。

  除叹息忧愁外，小岛的诗还有一种心理状态——孤独。

  少年流泪的红蜡烛熄灭了

  小屋平静得有些忧郁
  所有狂喜的日子
  都因此时的痛苦而永恒
  ——（《孤独少年》）

  这些诗给我的感觉是沉重有些压抑，完全不应该是一个花季少年该有的心态。我在吃惊他那准确的表达外，更对他那过早的心理成熟感到一丝担忧。我真怕他沉缅于这种情绪之中。      正好那段时间我刚看完一本《二罗一柳忆朱湘》的小册子。里边讲我国三十年代的一个天才诗人朱湘就是满怀忧郁伤感，我在给他的回信里向他介绍了那本书。他在第二次给我邮来的诗稿里，就感觉到他从自我表现中解脱了出来。

  在《猎人与妻子》一诗中把似版画刻刀一样的笔触对准了丰富多彩的北方生活，用一些具有北大荒特色的物象表现出了北方冬天的生活。

  “红红的干辣椒”
  “呛辣的旱烟叶”
  “圆圆的冻豆包”
  “泛着白霜的套筒猎枪”
  “榛柴棵子下的钢丝兔套”

  一系列表象使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北方的生活、猎人的生活。小岛的很多诗句都是让人难以忘怀的。

  后来我们又通了很多的信，他也多次邀我加入他们办的《北中国诗坛》那时感到小岛真是诗才横溢，有股冲天的豪气。

  从那以后的十年里我们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系，没有他的信息，也再没读到小岛的诗作。直到1996年初冬的一天傍晚我在佳木斯的一家宾馆里，在当时报社一个朋友的酒桌上才见到了他。而那时站到我面前的是一个高高个子，瘦瘦的脸庞，唇上已长出了茸茸的胡须，两只眼睛象是阳光没有照到的深沉潭水。

  已经27岁的他还在富锦乡下承包田上耕耘着，已为人夫人父。爱人是个带着诗一股梦幻飞到他身边的中专毕业生。为了尽人夫人父的责任小岛早已走下了诗坛，种地之余还和朋友做起了收购皮货的生意。

  吃饭时他很少说话，有一种生活压力下的那种拘谨。但又不时能透出一点诗人的希望。在那次会面时谈到今后的打算，他说：人得先解决最基本的温饱生存问题才能从事其他精神方面的追求，种地和做生意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个问题解决了还要写诗，诗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那次见面后他给我寄来一张他和爱人领着7岁女儿在一片收割后的玉米地里拍下的照片，背面题着：“只要迈出一步，那就是天外。”

  我当时在照片后题道：

  诗含蓄
  诗人也含蓄
  诗含蓄令人咀嚼
  诗人含蓄给人背影

  从那以后又过去二十几年了。听说小岛混得不太好，他的那一步一直没能迈出，到是当年怀着诗一般梦幻飞入他怀中的爱人早就“迈出了一步”，飞出了他们的那片婚姻天地。

  当年第一次读小岛诗时的悲剧感觉，现在果然……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