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诗十首

●一条河的自白

肩膀上的落日

在对岸歇脚

半口牙嚼着擦黑的日子

一张畏缩的目光，打捞

一河绝唱，一行行平仄相宜的脚印

挎着半篮子黄昏

穿过一道道冰冷的门

安静地向远方抒情

以一条河的胸怀收集

两岸沾满泥土的话题

把强忍的痛留给时间

伤口长成的岁月勋章

一肩挑起饱满的秋色

一肩挑起浪花里回头的记忆

步步向前

远方，一直在更高处

唯有伸手够不到的山川可以见证

执着，克制的深情

以绕指的温柔渗进沿途苍凉的根

留下指缝里的泥沙

在时光的斑驳处长出一派江南

●群山之巅

目光在山水间攀援

山岚浮在一幅套色版画之上

数不尽的盼头

剥落层山

割了一茬又一茬荒凉

把茂密的笑声铺往群山之巅

山路，一步步打理落满夕照的日子

又一步步迎来绿油油的黎明

在山歌的悠扬里伸个懒腰

目瞪口呆的惊险，戛然而止

无限风光，悠然而至

在山之巅，恍如初见

大半个中国的辽阔

江河以楚辞的形式无限靠近

跋涉者以一只雄鹰的名义叙事或抒情

耸起了

一行行指点江山的文字

微笑是每天最好的天气

阳光、自由、芬芳，趟过时间的河

在巅峰之上，借一缕强劲的山风起笔

打开久闭的心扉

激情燃烧的目光

迎接东方第一缕曙光。

●迎候

西风。古道。脚印

凌乱只因声残

风挽人生半阙

柳笛，声碎长亭外

草连天，吹皱苍茫，零落声声叹

半曲骊歌，相顾

挥手山外夕阳

瘦了泪光

半坛酒，温梦

醉眼铺开辽阔

一觚觚丈量沿途的冷暖

韶光短，转身白发

咳出时间的血

紧握目光里的青藤

在分别的路口，提着剩下的半坛酒

迎候你回来

●大酒缸村

酒，沿山嘴斟进杯里

五月的酒

灌醉一亩二分薄田

希望生锈

故事衣衫褴褛，只剩下框架

以日子的名义

在时间的顽石上

逼着磨一把好刀

老茧蘸着夹背的汗

磨了一年又一年

磨光棱角

藏起一叠叠隐忍和无奈

磨皱眉宇间的桀骜

藏进了太多欲言又止的渴望中

爱，缺米少面

炊烟在风中追问

从苦难中刨出的一地高粱

能否了却大酒缸最后的醉意

只需一滴酒的时间

●山路

盘旋，委婉

爱以温柔的距离靠近

并非游离在主题之外

目光柔和，亲切意味深长

考验表里的高度和长度

语气迂回，冗长的尾音

滋生充足的借口

用累积半生的眼光丈量自己

一个名字的城府和重量

野马脱缰，蹄声寂寥

倦了崖间回望的颤栗

藤栖暮鸟，几片叫声飘下

落进清汤寡水的行程

余晖生动，催脚步跃动

火，毫不声张

在半路炙烤着如鲠在喉的文字

深呼吸

拓宽坦荡

惊讶张大的嘴巴，装不下

仰望的高度。

●个性

个性，旁逸斜出

一场风雨过后，已遍体鳞伤

蘸着时间的盐水清洗伤口

一根根拔出扎进目光深处的刺

闭上双眼

让更深的呼吸咽下不忍再看一眼的妥协

迂回，绕道而行

另一条路

已经走不回原来的终点

周身的棱角

伤了路人，也伤了自己

被更坚硬的风雨、石头和时间打磨

扶着南墙喘息

挣扎单薄。疼，咬紧牙关

只有自己听到自己的呼喊

回望，一行弯曲的足印，正好抚平内心的澎湃

已越上山岗

●雨夜

隔窗，坐进夜

雨，折断路灯下的目光

时间被一刀刀划开

看到等待耗尽盘缠

闭上双眼，绕开

湿透的结局

再次睁开眼睛

灯，更亮了

几个动词摁不住心底的不甘

跃起

用锋利的弧线割断半截风声

听到雨水洗净身份

正常的心跳与呼吸声音

在梦里

找一条轻松的出路

●挂在山巅的绝句

被风声推上岸

在站起来之前，收割

地平线上回望的期待

填饱马背上

倔强的北方

回头，雨声

打湿时间的伤口

把一段长短错落的豪言撕开

笑声背后残存的伪装

默默地挂上山坡

心有风景，哪里都是江南

不必掩饰醒着的孤寂

一根拐棍，撑起

生命的旗

写在山巅的绝句

●半壁斜阳

棱角，被时光打磨成弧状

风吹过，随黄昏碾过山坡

灵动，来自本能

修剪多余的细节

让繁花一一开放

街角，被落叶凄凉

仅剩半壁斜阳，可以渲染

面对黑暗

次第亮起的灯盏

给胸口捂暖的问候，找一个

可以坚强的理由

词，沉郁

藏头露尾的相思，落上窗

应无恙。满城繁华

叹息未曾随露珠落下

这月是夕阳最后的指望

半壁留白等一行脚印研墨

●光阴慢

雪中残荷，放不下风干的昨天

用只剩的几笔脊梁，也要把昨天告诉明天

迟疑的脚步，失神的目光，触动一个不忍打开的历史

自己写好的结局

垂吊在半空

醉是醒着的梦

被时间抚平的伤，在阴天还隐隐作痛

洇渡，酒的度数被心情掌控

一个等得太久的消息，正走在大雪飘飞的路上

心急放慢时间

煎熬，原地不动

空空的两手得有一束鲜花

再采摘你最爱吃的水果和蔬菜

再布置一下浪漫的背景

再把自己打扮成你想象不到的样子

这会留住正在飞逝的时光

成为回忆中最温馨的部分

一瞬十年

悄然回眸，发现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躬耕在文字里，向一盏风雨欺不灭的灯进发

从未停歇

【作者简介】北城，本名：郭海。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草原》《民族文学》《人民日报》《内蒙古日报》等，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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