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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石《四重奏》

今日好诗

2022-07-02 15:39:59

四重奏


哑石 



整天,雨在铁皮屋顶

痛斥生活的贫困

整天,落日像砍断的手腕那样流血。

——德里克·沃尔科特《另一种生命》


   


从梦中醒来  春天是怀旧的好日子

仿佛一只恋爱的蛱蝶  自动侧露着颤栗的翅膀……

噢  梦在延续  纸张上醉醺醺的粉红色泽

在蛱蝶的呼吸中展开  再化为莹白……

劈啪乱响的树  空气中轻轻闪烁的幽径

那笔直  孤傲  宛若绿色童年蓦然撞入幽暗的

薄冰:我看见两只大雷鸟  叫声尖利

拖着银灰的尾翼和淡淡的表情  几乎是

同时  它们从相反方向掠过暗红的屋顶

然后是模糊的异香  渐渐远去却更加清晰的阴影……

谁  是谁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掀开心中的隐秘  甚至伴合着

花籽在大地深处炸裂  以及柔软的丝绸

从饱满的乳房悄声滑落——而梦境是如此短暂呀

仿佛面对擦肩而过的大雷鸟  它幽兰的翅膀

煽起一股旋转着上升的气流——你来不及思索

来不及掂量感动的后果:“是呀  春天

万物在枝头摇晃  我看见了时间的熊熊大火”


当写下这样的句子  我被自己深深感动

就像大雷鸟被渐渐转青的森林感动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遗憾:就在心脏轻轻掀开的

瞬间  我已脱离春天的真相  脱离真正想要

表达的事物。这就像面对满腹苦水的爱人

我想说出一切  却不知说些什么——春天

应该更加清凉吧。春天该是一个辽阔无边并在星光下

升起的牧场  或者是脸庞微微向上扬起的花枝——

时间的另一花枝  缀满几乎没有重量的露水

在洁白的羊羔身上隐藏……但这一切能够说出吗?

不  不  善良而专横的爱人呀

让我们踏上簌簌而响的草径  以手扶额

仰望群星在天空飞驰  并让时间里纷飞的花粉

轻轻覆盖内心的荒凉:哦  沉默就是粮仓

就是雨水中绵延  并坚持到最后的液体的力量!

当它沿着春天的叶脉潜入梦境  我能说什么呢?

爱人  满腹苦水的爱人  我能说什么呢?


那么  我要写下这样的句子:“潜入时间的花枝

对那个遥远花园的想象  使身体微微向上浮动

并痛感向下的重量”——这重量如此隐约

仿佛漆黑的深夜  一朵梅花把爱情的门扉叩响

一场大雪  将桃花心木门窗擦得锃亮……

而春天  春天依然胡闹着尘土中奔忙的人儿呀

像一阵滚烫的重金属音乐  解开鲜艳的衣襟

露出洁白脖子上那道难以言喻的刀疤:舔吧

像一只小狗抚慰主人的脚踵:轻些  再轻些

甚至各自实现对于孤独的设想:你抒情的厚嘴唇

比樱桃更艳  那重新撕开的刀疤正沽沽地流血

仿佛潮湿而猛烈的快乐  直接把你送入天堂——

天堂里的身影呀  散发着精心挑选的芬芳  以及

悄悄扩大的沉重和彷徨——噢  春天

一对对人儿乍合乍离  像一对对野兽东躲西藏

春天  浓郁的芬芳像血一样沉入时间的肺腑

迫使多情的人儿担惊受怕  且日感凄凉

春天  每一怀腹里  都有一头恐惧的母鹿春情动荡地摇晃!


而春天的森林不摇晃  大雷鸟不摇晃

它那美妙的大翅膀平稳地发出沙沙之声

仿佛一面丝绸在空中徐徐飘舞  且不断昭示着

遗忘:“童年能够预料什么呢?被风随意处置

却顽强地挣脱向下的引力  以致假装飞翔”——

童年是轻的  就像那颗闪烁不定的玻璃球

随手一扔便会逃得无影无踪  或者

年轻的树不谙世事  情不自禁地长高  有了忧郁:

不  不!我一点也不记得童年的事了!你尖叫道

我宁愿假设自己是一株蘑菇  在星光下

自由自在地观望着雪山  把细胞分裂——

是呀  孩子  分裂即成长  即告别纯洁的想象

现在是春天了  让我们一起把皮肤割开

看看牛奶般的树汁是否依然流淌……

然后  我会写下:“是的  就是羽毛也有重量”


 


到了夏天  花朵和群兽都进入炽热的阶段

像月光引起了海啸  群兽的心脏和花根

以及目力所及的各种浆果  都坠胀得难以忍受

几乎就要爆炸  却力图在阳光下羞涩地低下头颅:

他妈的!我们放过了春天这条骗人的花枝

也就是引狼入室  将自己置于烈焰的火口!

但那个清凉的时辰  谁又能抑制内心的感动呢?

就像现在  圆圆的树叶被热爱、后悔和臆想充满

仿佛年青的脸庞、通红的不可触碰的脸庞在大街、

陋巷以及窗帘背后震颤、飘移  最后大失所望:

痛呀  事物深处的毒液被我们唤起

煤气、灰烬,还有不动声色的精神病人

正沿着木纹和水碗的裂痕向我们汹涌而来——

是的  热烈的盛夏  当我们大半截身子陷入地面

时间猛地加速……“战争  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或者换一种写法  类似于盛夏残余的机智

随便地游击丰满的少妇  抑或营造一种

神秘巫术的气氛:“木纹在旷野里燃烧

不可控制的重呀  是怎样置换了意外的幸福?”

让我回到那个激动人心的天才时代吧  人人渴望自由

且身体力行  高举绝食的火红大旗  占据着高地……

而歌颂针对幼稚的儿童——噢  悲壮的时刻

谁领导着斑驳的页岩、幻想的云母石把孩童歌颂?

——你还记得吗?那焦急的歌声曾使你彻夜难眠

仿佛我们都患上了夜游症  并加入合唱:

黑夜呀  我们的情人  请快快酝酿身体最活跃的部分!

而今  就是那一部分  闪烁着白雪的冷芒

像一次不愿提及的失败和人生教训——盛夏是

遗忘的好季节呀。娇美的妇人  人生的学者

在情人面前机械地褪下连裤丝袜  仿佛

动作越快  就越能避开遗忘的追杀!


更有袅袅的青烟在屋顶蒸腾。我没有忘记

最沉沦的时节也是嬉戏的好时节

好像谁都可以在游戏中获胜——瞧  一个魔术师

宛若远古的神祗  解除了诸般游戏的禁忌

他说:奔跑吧  别让旁人抓住你们的私隐!

当汗液和无边的虚无开始在各个角落蒸腾

你要随它飘起来  体会迷醉中难得的幸福——

这蒸汽、这虚无又是多么炽热呀  像一次偶然的错误

你会告诉我喘不过气来吗?不,不!

别后悔  只有人生的大师才能体会热烈的错误

只有古板的情人才会向时间低头认输

瞧吧  夏日的长空很高  却几乎没有飞鸟

树木、岩石  以及村庄都被热气笼罩着

像一块琥珀裹住沙粒的巨响  像一个斜坡

承受着快速沉沦的马车重量。也许  这个炽热的

时代  一种别样的事物正缓慢地开始成熟

但有什么比晕倒后的第一声轻叹更真实呢?

除非遁入时间之外的花枝  除非在普遍的

淫荡中 渐渐培养出羊羔和岩石的觉悟……


而已经长大的儿童  依然感到不可抑制的坠胀。

他整夜梦见紫红的葡萄、绽裂的石榴 

还有比初恋情人更为浓郁的桂花芳香……

但他依然不敌日益强大的坠胀啊——

他在大街上纯洁地走动  直觉到一生就要结束。

是的  谁没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时刻呢

就是树木  也会偶尔在寂静中轻轻晃动——那么

我该写下这样的句子了:“已经长大的儿童

认定幸福是一种模糊。他拉下粉红的窗帘

一面痛苦地自虐  一面思考着清凉的春天

是怎样出人意料地滑入夏天的成熟”

——苦命的孩子  我为什么要流下伤心的泪水

以致你心头出现了一个极端险恶的错误?

也许  是我制造了词汇之间的相互纠缠、迫害

你只能疲于奔命  且无端地蔑视自己……

而时间的另一面孔  羞惭地通红

当盛夏的树荫再度测试着我们的深度

我听见了你宛若树木呼号的挽歌  正夺口而出:

“谁  谁在忙于腐朽?谁?

谁在万木峥嵘中 痛击自己的头颅?”



且按住眼泪  像蚌轻轻阖起体内的珍珠……

虽然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  秋风已起呀

我们的房舍在星光下呜呜哀鸣  而星空

继续着倾斜  仿佛饥饿中手提漏斗的学童——

这学童  就要在饥饿中滑倒  就要抖出满天枯叶

以及飞鸟的疼痛。噢  秋风  把我的身体抬得更高

高过满天枯叶  高过飞鸟的疼痛!——

在这广大的秋风里  我们的身体没有一丝重量

甚至比纸枭更轻  比一个想法更易丧失自己的秉性……

——这样的时刻  我们该如何依偎着岩石

好好检视与生俱来的沉沦?仿佛秋风之前

一只蝙蝠从低矮的屋檐猝然坠下  它的翅膀

最后一次扑击时间的镜面——那时  我多么震惊呀

隐隐感到一种恐惧正沙沙袭来……而眼前  我分明看见

时间并不是均匀、持续地流动  而是突然窜上了

秋天地祭台  狂舞着风地利斧  到处作祟……


但我必须继续写作  像昙花在空气中留下垂死的吻痕:

“轻轻的吻痕  能否解开时间深处的秘咒

并让我们继续飘  飘过睡梦里曾经抵达的蓝色空地?”

也许  事情的成败  取决于某一瞬间——一枚金属拨片

猛然拨响内心的隐秘和琴弦——要么在山顶放声高歌

要么混着凋谢的花儿  以泪洗脸?这一切

几乎取决于树叶  是否提前感知了萧杀的秋风

取决于我们  成长中的我们  是否牢记着易碎的童年

但秋风已卷走我们的童年呀  像一个时代的历史

轻轻舔净怀旧的泪滴  并让更多的怀旧者源源涌现……

是的  这些怀旧者  往昔爱情的小小影子

可以譬作时间的树叶  或者飞鸟在树叶上布下的淡蓝色花纹——

想象的秋风  也能把它吹乱  甚至反复折磨

让所有想到飞鸟的人儿都憔悴不堪!

噢  我是否该杜绝这无谓的想象  像一个镇定的炼金术士

眼望身躯留在空中的擦痕  渐渐被虚无填满……


且不动声色  微眯着眼睑  俨然一副超然的容颜:

大白鲨在遥远的北方顶着波浪  像孤儿顶着粮仓

迅速披散的粮仓  比翡翠更蓝  更易摔碎。而海洋深处的

啸叫之声  径直穿过白鲨的盲眼和嘴唇  在海上

拽起一道致命的闪电——这梦中培养的疲惫和愤怒呀

激荡着身后的虚无  眼观八面的虚无——仿佛

是病中的神  任凭狂飙卷起残躯  且无计可施  且晕眩:

这是一丝不着边际的美妙  一丝事物背后的痉挛。

看吧  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突然失去了进攻目标

顿时蚂蚁一般懒散——不用坚持什么了?

——把锃亮的枪炮  搁下吧  搁下吧  

这是行军途中的密林  泉水澄澈

足以映照辛勤的士兵  以及毒蜘蛛悄无声息的迷恋……

此时  此时的秋风卷翻了爱人手中的花束

仿佛一次神启  微弱的火光引诱我写下这样的诗句:

“战争已经结束  留下必然的柳絮。所有正义者

梦想家以及不学无术的东西  都像干花一样贮满雨意”


秋天是时间暗含幽怨的祭礼  又把一切事物轻轻宽恕。

当我注意到石头内部有一条暗红的车辙  似乎就要

追回已经逃逸的童年——但这仅仅是漂游中出现的

幻觉  时间的蝎子  并不藏在可以把握的事物内

是的  它与风月无关  与溃散无关  甚至与原罪无关

这头蝎子  表面制造着我们称之为风暴和萧杀的结局

但即使没有风  我们也只能枯叶抑或柳絮般漫漫飘起……

噢  秋天  你的宽恕平等  且一了百了地对万物许下诺言!

我已看见:人类小心保护的爱情、大地  以及残暴的

王者之剑  都在天上飘着  仿佛万般自由却又没遮没拦

当然  我要说到秋天的雷声  这唯一可能引出雨水的技艺

一阵紧过一阵  大过镜子深处狮子的嘶鸣——

但这有什么用呢?雨  雨始终不会落下的

就像我们的兄弟  早已被时间的花枝诱拐到另一幽暗的境域

即使雨水在镜子深处倾盆而下  而我们

也只能对着黝黑、眩目的镜面  长长叹息:

“唉  关键的问题是:雨水的重量是秋天不能承受的。”



那么  把目光转向老年豆荚般的灯光  转向

筑水而居  且厌倦人间战争的苍狼——白云的

苍狼  仿佛寂静在碧蓝如洗的天上:它就要分娩出自己

就要在白雪的飘落中打开久闭的身躯:冬天呀

蟋蟀藏起心爱的灯笼  并且已经死去  它那爬满

尘土的尸骸  怎么想  也想不起生前爱情的痕迹……

就这样  时间褪下自己的皮肤  在高空隐匿、再隐匿……

我不知道是否该把时间的皮肤称作白雪?这白生生

在无边的夜里闪烁不定的东西  让你割掉自己的

舌头  窒息一枚树枝在噩梦中留下的呼吸……

衰老的爱人  为什么我们就着通红的火炉  手抚

昔日的热烈  却禁不住沉默地背叛和悲哀地悬起自己?

荒芜的田野中孑孓踯躅地人子呀,请谛听

时间的闷雷在白雪深处炸响——该是腐烂

和冬眠的季节了!一大群狡猾的小兽钻进肥沃的土层

假寐着  其尖尖的耳朵宛若塑料花朵——

它能再度生长吗?就像普遍繁殖的试管婴儿

在一双充满异味的天才手中冉冉升起?


“冬天的重量是整个大地的重量  甚至更重。

当我们无可奈何地蜷缩在白雪的怀腹里  时间隐匿着

我们无所适从  不知向何处交出想象和身躯”

而我们必须交出这幼稚的想象和笨拙的身躯呀

我知道:寒冷仅仅是一种可以克服的毛病  仅仅是

找不到方向时唯一可以诅咒和猜测的玄机……

瞧吧  当我们克服了诸如冻疮之类的疾病  却无法

彻底删除诗行中恋人们拈花惹草的恶迹  况且

恋人们是自由的  梦想着长生不老或者宗教一类的手艺

那么  就让我悬浮着  不运动也不指望时光重新返回

仿佛在错误中大彻大悟  并从此摆脱不能摆脱的言语:

是的  言语  整个冬天  大师的言语像雪一样飘着

彻底混淆了平民和平民的梦呓——多么清晰呀

一个孤儿兀立魔术师镜前  突然洞悉了来世的白发——

埃兹拉·庞德  手抚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皮椅

宛若潮湿、闪现的花枝  一面拒绝朋友们的好意

一面声言道:只要自己胆敢跨出医院大门一步

那个“国际帮”特务  就会像掐死一只臭虫那样

催促自己的灵魂  无声而彻底地窜出老迈的身躯……


“是的  冬天的暴力无声  不掀动  陷入沉寂

似乎早已准备好了——寒冷、不自信、无法重现的

辉煌经历  都让我们抛弃自己且被时间抛弃”——

坐在昏暗的灯下  眼前闪过胡闹的春天

盛夏的急躁  还有秋风中树叶优美的飘移

而这些  以及我迫不及待地写下的关于冬天的一行行诗句

显得多么不真实  多么故作玄奥且离不开自己。

也许  一开始就错了  时间的魔术师早就翩然离开了

我们  就像恐龙  虽不情愿却一劳永逸地离开了我们……

是我们自作多情的追问和想象吧  制造了一朵玫瑰

先是被春情挑逗  继而中暑  继而在秋风中眩晕……

当然  我们也曾谈及它的愤怒和疾病  最后是冬天

仿佛剩下的唯一归途就是在悬浮中掐灭自己……

是时候了!我该终止这场永无休止的纠缠

脚踏实地地准备点干粮  并把地窖收拾干净

但我已无法降下自己的身躯呀——既不能上升

也不能潜行  就像一位纯贞的姑娘  被群氓

剥光衣裳  只好无比尴尬地承受着委屈……


事实上更坏  姑娘从此丧失了露水般的纯贞……

姑娘呀  请允许我暂时无法援救自己  且

一任时代的病症  像猫一样抓伤你小小的心尖:

“冬天的雪积得很厚  父亲的遗体被雪盖着

像一位新娘  紧裹着丝绸  随着烛光起伏的

丝绸——我该怎样描述父亲的死呢?他死在冬天

他的遗言是:我进入天空。玫瑰  依然在大地行走。”

噢  丝绸  烛光  以及整个冬季都不流动的水!

当我结束写作  用疲倦不堪或曰坚定不移的双手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扉——我将看见什么?

是鹅毛般的大雪在庭院里继续纷飞  抑或

是一棵潮湿的树在无边的星光下悄悄沉睡?

——直到此时  我尚存幻想  仿佛

并不存在的时间深处  仍有来不及捕捉和挑剔的美……

这挑剔、反复无常的美呀  闪烁宁静的玫瑰

它一面使夜色中的幻象聚集  一面讪笑着

仿佛内心那只苦涩的水罐  已轻轻地破碎……


(1993.5.29-31成都)


后记:199210月父亲离世。第二年,写了这首诗,里面有春夏秋冬,有XXXXX与成长。回头看,显然不能让我满意。这首诗,实际上是献给父亲的挽歌。该诗除曾经刊载于1994年(95?)民刊《锋刃》外,未公开发表过,也没收入公开出版的任何个人集子。今天父亲节,翻出来贴一下。父亲,您离开这个世界时,我还是青年。现在,我已经是头顶霜雪的父亲。您的孙女,也已穿过漫长的求学生涯,工作数月了。父亲,我们也许只有这一辈子的缘分,但我想说声谢谢您。不管六道轮回中我们是否还能相遇,我都想真心说声:谢谢您!(哑石  2022年6月19日)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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