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季红丰

一

    天色渐渐的晦暗下来，看上去这天空就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但挥毫作墨的人似乎并不想理会这下面的人群，却准备一股脑的把这墨汁倾泄下来。不一会雨下了起来，风也刮了起来。是一副有生气的气势。抬抬头，这天边看上去就像撕开口子的波浪，如同纷飞的大雪似的。

    此时，荒芜的地面里惊起了许多的尘埃，这尘埃像雾一样在天空里不停的飘浮，使你感觉到它好像不停地向远方延伸，迷幻之间你似乎觉得它更像历史的尘埃。风越来越大，迷惘的空间在雨水里不停地变幻着，那永无止境的韵律正在显示着它不朽的气魂。

    这天簌一样的声音。

二

    我从不否认我的梦带有偏激的色彩。手指在不停地颤动着，跳动的心似乎好像在驱动着它，让它无法停止。但这纤弱的笔能把这脆弱的想法讲出来吗，我很怀疑。空白的墙壁在眼里不停地晃动着，就好像波涛汹涌中的小船一样在跌荡起伏，其间的你能不头昏眼花吗，这时的你，还能清醒地判定的方向吗，我不能。你能记录下你的悲欢、思考、孤独、梦想吗?

    我不能，我只知道时光的差别并不能说明心灵的凋谢是正常的，是无可指责的，你认为对吗?能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吗，你的思索吗?

三

    我只知道有一个声音在时刻提醒我自己去“遵循自己的梦想”，  “走你自己所选择的路”。你是不是在此刻陷入了漫漫的沉思，那是不是一个思维的空间，一个令你能奔放自如的空间。此时，我看见你就像一个熟睡的婴儿，脸上有着一种甜蜜的感觉，可不知你的内心是否还像大海的波涛一样在奔腾不息。

    这天阴沉沉的，像不像你那忧郁的面容，它会不会令世上的人感觉到恐惧、害怕、乃至于沉默无语，你不会令他们失语吧，我想不会，你不会这样吧，会有这样的可能吗，你能告诉我吗?你沉默了，像一阵风飘了过去。

四

    我知道，成长的历程是极度痛苦的，在这一点上我能理解，不过我只希望它的结束、它最后的结果不是“伟人”的诞生。而是一个独立思考与果断行动并重的人。如果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我愿一个白痴从此立于世上。你能赞成我这种想法吗?我想你会说，你愿意看见世上有太多的白痴吗?如果这世界上全都是白痴，你会怎样认为，你还会有这样的看法吗?

    我承认，你把我问住了?现在，我的确还没有办法能回答你，但是，我想独立思考是第一重要的，难道你不这么认为，缺乏独立思考的英雄难道会是你我心中的英雄吗?我想，你我的答案恐怕是一致的吧，你会反驳吧?我想你会的，我想你会说，你会说什么呢?

五

    我从不否认人的动物本能有他的重要性，你很看重这个本能吗?我想，你会的，你会认为这个本能是极端重要的。甚至是人的一生当中的基调，按某种通行的说法，它应该叫主旋律吧，我这种理解，应该没有错吧。

    尽管如此，但我从不认为人的动物性有如此重要。你想一想，你我身上的肉体只不过就是一头温良、驯服的家养的小鸡、小猫等等诸如此类而已，你每天只需施舍给他几小时的睡眠、一点水、一些食物，然后在让他繁延后代而已，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吗，还有什么例外?

    难道我们都应该像尘世中的人一样吗?难道我们不应该寻找一种特殊的刺激吗，我们不应该去寻找一种新的生活吗?难道我们只能在物质世界里不停地回环往复吗，目前，我们是不是还不能跳出这个圆圈?

六

    你有自你放逐的心吗，你感于在黑色的夜里穿行于孤独的坟场吗?我想你会的，你会认为这是锤炼自己的意志最佳机会。我知道你经历了许多苦难的岁月，苦难使你坚硬，不再有哭泣的心：我也知道在你的梦里已沉淀了太多的沧桑，我更知道你曾经喜欢那满川的红叶，并还为它的出现感到过欣喜，且还充满理想地认为自己已在那里面悟出了某种哲学的味道，认为自己终会成为，也必将成为一个哲人。是不是这样的?

七

    昔日，你和我常常会在黄昏下，并肩行走，让年轻的心去体会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色与气概，常会浮想联翩的梦见自己在天的尽头畅游，常常感叹道这风潇潇的季节里，你我能做出些什么?

    你说你在某种时空、某种维度里已阅尽这天下的风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才智去搏击你我所处的时空、所处的维度，更对我说，那不是空中楼阁式幻想，也不是某种呓语梦话。而是一种真实的状态。

    你说，这风起云涌的波涛你曾经历过，你不会惧怕这百年的沧桑，从人生某种终极目的来看，它只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你我只是其中的过客。你说你特别喜欢白雪，那四处翻腾的大雪。你说曾经希望这翻江倒海的大雪把你、把我、把我们这世上的人都覆盖。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阴沉的天空就跟浓浓的雾一样黄黄的，就像一个失血过多的妇人脸颊上的颜色。她好像要站立不住要到下来。

八

    年少的我曾以为自己的未来会是一段玫瑰色的岁月，可是，时光渐渐的走进，带入我的却只是青涩的中年、老境的沧桑，最后乃至沉没。

    有时候，我真的弄不明白这人生中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它为什么还值得你、我如此奋斗，你知道吗，你能告诉我吗。

    我时常感觉这目标就好像是水中的一朵玫瑰花，美丽而神秘，令人心醉，但是你能采摘得到吗?我想，我恐怕不行。

    我想，你、我、还有人生所谓的胜者，难道不就是所谓的过客吗，最终得到不也是个虚幻的空壳。这一点上你会承认吗?

九

    我是不是该为命里有所作为的信念所驱动，而且为之奋斗。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消磨自己的岁月，不，不，我真的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你说“一个人会逐渐地跟他自己的命运的形状相融合，即然如此，何不通过自己的奋斗来改变它”。你又说“一个人到后来就会变成就是他自己的环境，是的，我从不否认你的这种说法，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我只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关在监狱里囚徒，一辈子不会成为神坛上所供奉的神，当然更不会成为祭祀神坛的一个祭司。我也明白这黑暗、潮湿的监狱是我的家园，只是现在我不知道我能否摆脱它、能否走出这家园。

    你是知道的，我是不会赞美这黑暗、这潮湿，更不会赞美那衰老、痛苦的肉体，你会赞美吗?那怕是违心的、虚与委蛇的。我等着你的回答，你明白吗?你不要再沉默，再像一阵风似的飘过。

十

    一缕光线轻轻的射了进来，你看见它的光环吗?我想，你应该看见了。这光环是不是在不停地长大，就像这水面上的波纹在不停的扩散一样。这镜面里会不会出现神的肖像，你说呢。我想你会说，有人会在一缕飘逝的光线里看到神，也有人会在一柄光芒四射的剑里看到神，当然也有人会在废墟里看到神………

    不知怎的，我好像看见你在光线里站着，在明亮的光圈里沉思。你看上去像个久经沧桑的老人，似乎并无普通老人的颓废、消极，却有着某种果敢甚至不朽的神色。恍惚之间，我觉得你好像成为某部史诗作品的主角，当然是不朽的史诗。你正在其间挥斥方道，谈笑风生之间就使得强虏灰飞烟灭。

十一

    你难道真的没有感觉得到你我最后的归宿、你我的坟墓终将是这无底的空气。你我的身躯会深深地坠落下去，会被这无尽的狂风所吹散、所腐蚀、所消融。你不觉得这空间是无垠的、是虚幻的吗。

    沉沁在时代的你我，只好用身体里残存的体温来安慰一下这脆弱的心灵，也只好让泪水能暂时找到平衡自我的支点。

    我知道你看见了这绵延不尽的城堡、看见了这荒芜的废墟、看见这杂草丛生的山川，我也知道你会明白的，你和我终将是这虚无的尘埃，终将是……

                                         李红丰于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