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垂天2014.1整理诗歌目录(18首)
已有 9508 次阅读2014-4-16 13:46 |系统分类:诗歌
《被遗忘的字母》
阿难,将一条条道路收藏了起来。1979年夜晚的一场大雪
白茫茫,太阳望来望去
打着哈欠,很快就丧失了,把路从雪下,重新揪出来的信心
晨起,赶路人
还是用他们破烂胶鞋
把路给一口口刨了出来
从雪下,从道路的泥泞中
乌鸦姑姑,从天空飞过,看不出,她是高兴
还是无动于衷
小小蛮,在大队的一间平房的屋顶上。小脸和手冻得通红
她蹲下,用胖胖的
手指,在厚厚的雪上
划出几个字母——“love!I love!”
小小蛮的妈妈
在下面
喊她
《心理问题》
我父亲,迷失在他的家中
他现在,叫我爸爸,叫我儿子爷爷
他跪在我面前
哭着说,不该拿了邻桌的橡皮擦
不该撕了楼下墙上的的大字报
我面红耳赤
他继续说,不该爬在地上
偷看李小蛮撒尿
这次轮到我老婆也脸红了
他躲在我儿子背后,也就是他现在的爷爷
背后。他说,他不想死
他流着他人生的第一次鼻血,畏畏缩缩
他叫我不要离婚,同学们都瞧不起
我只好找来鸡毛掸子
威胁说,要给他吃细棍炒肉
他说他要离开
不再回来。我只好抱来成堆的
复习资料
答应,让他补习
李小蛮和我儿子,跟着我一块哄他
又气又好笑:“他明天要是骗你结婚的
钱和房子钱去赌博
哪——该如何是好?”
我恶很很地说:“那你就嫁给他”
《琪琪格的短消息》
“亲爱的琪琪格,我爱你,但我不知道
怎样把干净的井水,从井里打出来”
“那条笨桶,开始时,它在水面,晃来晃去
它始终不愿倒下,即便它空空如是”
“后来,它还是勉强着倒下了,张着大嘴巴
可刚喝了一口,它又立起来”
“你知道我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一瓶不满
半瓶摇的家伙,我怎么可能把它提上来”
“亲爱的琪琪格,我一边骂一边诅咒它
它终于发怒了,那条笨桶,它跳来跳去”
“它把一眼井水,弄得浑浊不堪。亲爱的
琪琪格,你妈妈,在我后面,哈哈大笑”
《花匠》
我装作没看见
尽管他一直在我头顶
我的花,离不开他
她们,一看见
他出来,个个笑颜眉开
他们调他们的情
我锄我的草
一条虫子,爬过来
给我打招呼:
“嗨,老头,早上好”
“早上好”
“你看见我的英台妹了吗?”
“是的,我看见
她插着一对翅膀
朝南山去了”
“对,就那边”
我继续捡着土里石子
一夜间,它们又那么多了
《黄昏纪念册》
黄昏,像一只汽油桶。它点燃的天空,点燃的河流
在我面前,无声燃烧。谁是穷人的孩子?谁是一杆
杀死地狱的枪?我忽然,听见一些被禁止的声音
一只喉管在上游。被风忽然切断。扑噜扑噜,吐着
血沫子。但它唱的歌,我已听到。翻开这本纪念册
我含着她的乳头,叫她妈妈。黄昏,像一只汽油桶
我听见羽毛拍打的声音。杀鸡人,苦着他的辛苦钱
我守着我孤独饥饿的胃。“天黑了,耗子抬娃娃了”
她抱着我,唱儿歌,像天下每一位母亲。一块石头
在天空反复发亮。大地,银光闪烁。我的朋友,从
树后走出。他们诚邀我,一起跳舞。我们用落叶
点燃篝火。纸屑,纷飞,那些死去文字,得以重回
《两个锄草的女人》
她们把体重,绑在地里杂草的腰上。一日不锄,日子
就过不下去。野兽,打完了,男人们,还是喜欢他们的烧火棍
森林砍完了,男人们还是喜欢他们的烧火棍
烧火棍被政府没收了,他们没有去处。没有去处
他们就数钱。数完钱就喝酒。出去打工的男人,不容易
天黑了,没有女人给他洗脚,肚子饿了,没有女人给他煮饭
锄草的女人把娃娃放在地里,把老人抛在家中
一日不锄,日子就过不下去。看风景的人,喜欢她们
游山玩水的人,喜欢她们。我不喜欢她们,因为她们
我眼睛湿润,叫我写不出一首赞美的诗,画不出一幅优美的画
《我们设法喂饱一只胶鞋》
“妈妈,给药加一点糖”生病的孩子,只有这点要求
可床角那双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它们激励争吵
右脚说,应该等待。左脚说,应该马上出发
它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饥饿,是种什么滋味
没有路走,所有鞋子,都会在一夜间疯掉
它们在我们睡着时,从窗户,或者下水道摸出去
它们在天空里飘来飘去,竭力想看清下面那些纵横
交错的路。明天吃什么,这很重要。无腿的孩子
梦见自个,赤脚走在社会主义金光大道上。他的
肩上挂着一只胶鞋。另一只,不知在前面什么地方等他
《上邪》
我每日下床
在你上面
走来走去
你在下面
一言不发
忘记震动着我
你在你的泥土中
怕冷的老人
刨他的树根
你的,遗骸
你在你的时光里
怕冷的老人
劈他的树根
你的,红花与绿叶
你在你的灰烬中
怕冷的老人
捂他的火坑
你的,温顺与冷漠
忘记震动着我
我每日下床
在你上面
走来走去
你在下面
一言不发
《越人歌》
一架钢琴在暴雨中跳跃,它发出“邦邦邦”的声音
一道闪电滑过夜空,照亮船上正在弹琴的麻衣人,一身雪白
他水淋淋的头发上,有电弧光在伸缩
他的手指,毛茸茸的,有着类人猿类明显的特征
“山有木兮木有枝”一条江河在咆哮
空气中有烤鱼的焦糊味。历史的沉面上
我已分辨不出他是高贵的王子,还是年轻,貌美,懂音乐的船夫
《遍地俗人》
躲入一片竹林,脱光衣物
他们在一道竹节中
饮酒,绘画,弹琴,吟诗作对
我以为,他们早已死啦
我不会读书的学生阿黑
提着他的杀狗刀
(他是一个开狗肉店的屠户,身材廋小)
一节一节,砍着过去
我心中默诵着他们的名字
七个人,七条虫
白白胖胖,堪称完美
尘世的火烛,在一扇窗后
耐得住寂寞的,耐不住寂寞的
我拿他们的肉身下酒
看见他们的魂灵,朝着夜晚的星辰
飞去
《休为西风瘦》
他们,没有伴侣
没有情人
他们与夜晚的孤灯作伴
他们同星星交尾
——那急速喷溅的精液
在广场上空,多像一束束璀璨的礼花
《醉乡广大人间小》
大醉之后
我睡在它身上
它终于开口
和我一般含混:
“语言徒得其表
种子从不进入”
月亮,收紧它的套绳
我的脖颈
让我只发出呼啦声
此刻,我确信
我的血管里,流着的
东西,和它一样
原来沉默
可以这样练成
我把月亮含在嘴里
吞下,又吐出来
反复去火
我“呸呸呸”吐着西瓜瓤
一样的人群
他们在月光下
发芽
长出瓜秧
我问过我妻子:
“昨晚我喝醉后
都干了什么?”
“能干什么
你在那块石头上
睡了一宿”
《门前若无南北路,此生可免别离情》
她在我,跳舞的时候
穿着我的睡衣跑啦
我除了,继续跳下去
别无他法
我把自个脑袋,缝在被套里
坐在夜晚靠近星星的地方
她是在一阵风里
飘过来的。她拍了拍我,我们便好啦
她水淋淋的,爬在
我胸膛上
我鸡胸
她一上来,便把它给压平啦
“咔嚓,咔嚓”
全不顾,我在骨折中的惨叫
现在,我的鸡胸平得,像一座空港
可以停十艘大型外星飞船
可她,又跟着今夜的一场南风跑啦
这个疯婆子
她叫我一个人继续,跳下去
同我美丽的外星女孩
《午夜车震》
一辆小汽车,把我搁置在这陌生的城市
一个女人,陌生,坐在我的
副驾驶上。她说我多像一头田野中,嚎叫的,发春的野驴
“这是我的田野?”我闻惯汽油的鼻子
被她,浑身散发的青草味,迷惑
一丛丛。她的嘴唇,是青草中的玫瑰,百合
在这片陌生的海域,我们的岛屿
在狂暴的性爱中,摇晃
她高抬着的腿,黑暗中,像两条白帆,久久,不愿沉下
她浑身抖颤,船桨划痕,随波渐平
我听见她唇间发出的声音,如同大海深处,蓝鲸的轻吟
深海中的光亮,在夜空中
忽明忽暗。她的裙子,挂在树梢
像只漂浮移动的水母
在这夜晚,陌生
城市,和陌生女人,合为一体。我在她们身上,压出车辙
《广场舞》
在他们死后,大妈们聚集在广场上
鸽子已飞走,乌鸦也不见
我像一片孤零的面包屑,找不见消化我的肚皮
贴在车窗上的白条,显示着大妈们的愤怒
“退出我的广场”
大妈们有理由咆哮。我看见她们在音乐中闭着眼镜跳舞
这总比静坐和示威要好。有人在阳台上扔西红柿
他们似乎忍受不了
没有崇高的日子。音乐是有些大了
牵动肢体的拉线已停不下来,在她们准备好
我们的晚饭后
这真是,一个幸福而混乱的国度
《银行卡》
他们告诉我,可以透支一切
包括生命
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座爱好贪欲的城市,我可以
轻松买定橱窗中的肉身
我该如何配备他的灵魂,这是个难题
我喜欢甲壳虫,喜欢战争中被炸毁的图书馆
在它们死后
我曾许诺,带它们的灵魂上路。在这成堆的肉身中
我喜欢过一妓女
胜过一圣女
我喜欢过一无赖,胜过一官员
可我,只想让甲壳虫和图书馆的亡灵依附着我
《陌生的街道》
过密的抽搐,使她粉红色的脚趾
始终安静不下来。他们,围绕着我们
在一辆美丽花车上,她的骨头
微微颤粟,披着夜晚星辰的风衣
茫茫浩瀚的宇宙,打开它的每一扇窗
窗后有偷窥的众神,他们窃窃私语
我们身后,跟着数百辆灵车
纸糊司机面无生气,吹号乐队鸦雀无声
在陌生的街道,大理石块铺就的路面
有着黄花落叶,精灵般的纹饰
扛旗幡的我,在前面引路。其实我
并不知,只任由蹒跚的脚步将我拉绊
《百花深处》
除了脚踝的香气
还是脚踝的香
此刻,阿雅那脚踝上铃声
使百花摇曳。“让我教你的手,如何在陌生人面前
熟睡”。天空,是谁的蓝色裙裾?
虚无站立的双腿,黑棕毛小兽体验着星辰般,呼啸死亡
睡过我的人
在百花的孤独中,越走越远
他,创造出来的欢悦
蜜糖,不容于世
我听过就忘,这儿的那些美妙怨语
“这是我伤情后的葬礼
与任何人无关”
云垂天2014.2整理诗歌目录(8首)
已有 9297 次阅读2014-4-16 13:50 |系统分类:诗歌
《山寺》
寂寞的小僧人
和桃树
对着口型
他想得出
和山风
一样的效果
没有谁来推动
他,一根木棒
选择退到落音钟的里面
退至,黄昏的侧翼
青苔在暗夜中
爬满,每个人下体
蛛网的大殿内
红衣佛
不怒,不悲
他仆人,西窗外
无声吹出绿叶
吹落花瓣
《一捧春风》
我们睡在床上,下午推了推她
“起吧,亲爱的”我说
——“再睡。”显然,她很久
没有睡这么香了。剥开外壳
一枚蚕豆,微微甜腥
她的鼻子,嘴唇,在我杯中
我开怀大笑,她终于肯睁开眼
看我。“你也是一个诗人
亲爱的”——“再睡”我学她
声调,她哈哈大笑。昨日
她开车,我们在雾中。她一直
把我,送至十年前地方
在成堆的,尘埃中
我舌尖,我房间,不减她香
《破》
当她觉得自己是一害虫时,她鼓足勇气
把一瓶农药喝过精光。诱人的肥皂水把她
肠肠肚肚,洗得干干净净
她舔舔嘴皮,像一五彩气球飘浮空中
当她感觉别人是一害虫时,她鼓足勇气
把一瓶农药喝过精光。粪水浇花,她更鲜艳
在众人口沫中,我心疼有人拔除
她肩头上的白萝卜。她瘫倒在地上,抖颤
叫一只蝴蝶飞起,落下,又飞起
“我们都是害虫,命里注定”
我安慰着她。喝完农药后,她浑身
光洁,像一天使,在众人脚下,无人能敌
《逝》
拉倒一个人的塑像,就那么容易
我们曾在他的周围,跳舞
他的白发,一直飘上天。鸽子,同他耳语
把粪拉他肩头。鸟群,和水源
曾尾随他,而来
他有三句简单的
乐语。在他饱受
木棒捶打的时候,告诉我们
看着他,倒在地上,供人踩踏
我们和他,一样默然
逝去的,永远斗不赢现在的,是这样吗
《渡口》
我在梦里,无数次
来过,这一渡口
一世无法完成的一次叛逃之旅
结束于黎明,沮丧的苏醒
有什么样的船夫
便有什么样的渡船
杀手和取经人,坐同一船中
他们肩上,飞鸟昂头
我不是那和蔼船夫,不是盲眼杀手
更不是多嘴饶舌的取经人
在他们抵达对岸后,飞鸟轰然飞起
找不见落脚
它盘旋于,这一渡口的昏黄
空负一身白羽
《蜃楼:风雨之间》
风雨过后,海怪在海面,吐出它肚里城市。迷离的光影中
人美得出奇。平静大街,空旷广场。阳光的幻影中
我们得以窥见,我们内心深处的精美建筑
是大海的深邃,还是我们无名的忧伤
泪水,在每个人心头。大象,好不容易碰见
和它一般大小的镜子。它仔细端详,这陌生而熟悉的面孔
这含羞带真的眼睛。是谁把它推至我面前,在我们的生命中
《白色苦难》
我不由自主喜欢白色,喜欢和白色相关的事物
包括苦难,华夏的苦难
被海水泡过的人,我们称之为难民
像酸菜一样
啃口馍馍,吃口酸菜
我们在梦里,回到来时的地方
藏在土罐里的反动标语
也是白色的。看电影时
我尤其喜欢电影中的白色恐怖的段落
它总叫我无端心跳
电影散时,我像一滩白雪,瘫倒在舞台下
可有人拖着枪托过来
猛地给我一枪托:
“撒什么娇?快起来!小黑崽子”
《蓝色忧郁》
很多年前我怀疑,总有一天我会忧郁至死
我是那样喜爱蓝色的背景
以至于,把自个泡在一蓝墨水中
我爱的女孩因此离开了我
只有一只好事的猫跳起来把我吞下,又吐出
它喜欢那些墨水,就像喜欢牛奶一样
后来,我遇见一个在空中迷路的人
他戴着一顶蓝毡帽。我问他
我——身在何处
他用力把我揉了揉,在他手心里
然后抛了出去
像一片云,在大地的废纸箩上飞翔
云垂天诗歌——娑婆界(25首)
已有 9954 次阅读2014-4-16 14:15 |系统分类:诗歌
《猎物》
阿难,又出去转山。像滴露驻足叶尖,像微风
摇晃树枝。山间鸟鸣,美得就像摩登伽女鼓胀的乳房
“我是那匹野鹿?我是大腹便便,坐KTV的经理?”
一块木板,从秋千架上,抽身而下。阿难,想起自个
千相,百世。子弹,没入野鹿,猎人没入夜色
“先生,你需要野鹿肉吗?”“哦不,我就想摸摸它”
阿难。收起眼泪,就像收起自个散发出去的体温
我是我的猎物,只不过一个流血,一个流泪
“恭喜你,你是个好猎人。多好的鹿子啊”
阿难心中,不由闪过短木板,KTV经理,和新建火车
《亡人书》
偶尔,质疑者走开。阿难舒了口气,吞吐山间气息
“我的传译若有误,请你看看那青竹裂纹”
死难者栩栩如生。我们看见蝴蝶翩跹,月亮在水中游弋
“给我一颗鸡蛋,你想要什么?”
阿难,变幻千百孔雀羽毛。那些都是亡灵眼睛
“照顾好你的牛,阿云,等你女人回来”
一只白鹭飞过城市上空,她是孤单的
一群白鹭飞过坝子上空,它们是孤独的
摸摸我的眼睛,你可以看见她形象,她的教诲
她的醒悟。“阿云,当她重新走至你面前,你要认出她”
《感染的伤口》
刚生下,阿难就被那头巨大蜥蜴,咬了一口
拖着那条受伤腿脚。他一步步,行走
阿难昨日,好不容易擦去,屁股上
语录,又灰绿般生长
他和他爱人,淹没在城市与情感交结的海洋中
阿难,开始打绷带,打点滴
他白天簌簌发抖。他喝下又一碗纸灰水,那
上面的文字略略叫他,安静一点
他想起他师傅——
“当你好时,你就是颗钻石,从你伤口开始”
《墨水》
“世间躯壳,徒具外表,唯我纵横驰骋”阿难,看手中
拇指般粗的英雄笔杆上小字,堕入沉思
窗外山岗,烟雾缭绕。掘墓人在刨坑
太阳将沉,月亮将起
“我埋的是谁?”最后确认一下之必要
有人耗尽一生,把大海升起。我收了他,大地游荡精魂
吃口粽子,喝口雄黄酒。阿难,把玩着手中
空腹笔杆,无法分辨。窗外月色,像白鱼。谁又在谁腹中
《陌生人和老房子》
“听说老张家的二丫回来了,凤凰一般”阿难眼前,闪过
一只鸦影。那是魔术师变的,他喜欢回旋的时光
众人在新建屋前,绞碎头发。黑白相混,却不相隐
谁的光艳笑脸。枯灯下,阿难背影,被映在雪白的庙墙上
二丫抠墙土,露绿光。“真甜”二丫舔着她的黑手指
“请你们把你们最要紧的,分点给我”阿难,像颗药丸
“出去的回来,回来的出去”阿难,不是女巫
却行着女巫之事。连他自个,都感好笑
还是那双抠墙的手,白白地扶着它的旧墙壁
摇摇欲坠。黑变白,白变黑,还是它们原本就这样。阿难
《玻璃樽》
“你捧着空空的鱼缸干嘛?”阿难,逢着在放牛的
小周艳。“我在等我的鱼”周艳,咬咬嘴唇,肯定地说
阿难笑了:“这的确是个好鱼缸,让我们一起想想法子”
“你看见那边那朵云了嘛?”“是的,它在那”
“它像不像一条鱼?”“嗯,有点像,可这有用吗”
“有用,不信你招手”周艳,招了招手,那云便飞了过来
“快说,你喜欢它”“好吧,我喜欢你”周艳老大不愿
地说。那云,马上变黑,并开始下起雨来
满满的一缸清水,周艳,高兴极了。一条乳白色
金鱼,游弋其中。它长有双有趣的眼睛,像谁?像阿难
《人间喜剧》
阿难睡钱堆里。那些纸,阿难心里明白,“可我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用钱把我埋起来?那些信徒
有人走过来,想和阿难睡一块,且是个美丽女人
她放过牛,挖过洋芋,讨过猪草,就是——不做小姐
阿难以为她会说:“我爱你”可她不:“我不爱你”
但她,确有摩登伽女美妙身体,和芳香
“我只喜欢那些纸”人以群分,物以类集。阿难反对不了
都是尘世疲惫之人,奔突之兽,错把城市做森林
阿难坐法庭上,看下面女人,抬着她的头
轻轻敲了敲法槌,就像敲着他前世木鱼:“休庭,休庭”
《人鬼情未了》
阿难看着春天的草木,摸摸自个光头,笑了。“谁踩着
我头”那些夜晚,星星,多像另一世界的人类
“我脚下踩的这颗头,又是谁的?”为什么,它的青芒
一定要被白雪覆盖。我是秋天的老人。我的红叶
开启着冬的锁片。夏天,泛滥洪水,摩登伽女
坐她木桶中,流下,滚烫汗珠。她自个,也是一滴汗珠
她的蓝裙,铺满天空,那上面有我喷过的
蓝墨水。我坐教室后面,是个顽皮学童。她是我
今生的一位老师。终身未嫁。在精神病院,剃光了
头发,与男护士度日。不论好坏,不管那人,是不是我
《荒原》
那些盒子车在飘浮。这世界已无荒原。阿难背红心
溯流而上。河流中的水和鱼,不在同一速率。“那些男女
上下车。我全认识。而他们不认识我”阿难站着
看着;他们,相同方向,不同方向。阿难避了避,路边
然后,继续上路。上游,又漂来被杀人头和屈死的猪
它们将流经大海,像束黄土泡沫。太阳,给它们镀上金粉
好让它们消失。在黑夜,荒原,阿难是自个的月亮
“谁来照顾我红心”磷火跳动,萤火闪烁。摩登伽女不见
踪影。苍穹中,星辰,清泉涌动“我是我桶,无绳提拉”
睡梦里,阿难并不能确定,自己打不打得到那桶水,喝那水
《夜晚的河流》
阿难把手,放入河中。试了试水温。一条河流,都在呼喊
包括那静摇的月,无声的河石。“那些沉重,再次,显露江湖”
只有牛乳般尸首,一去不返。夜晚捧出琵琶,镶满泅渡人
胸肋上星星。我的马厩,动车像盲龙,白茫茫,通过处女的谷
它流动两端。在慢与快雌与雄间。萤火虫和蝙蝠,出来觅食
许多鬼魂掺杂其中。阿难此刻心中快乐与欢喜,全被他们看见
他们,已无所谓——善良。暴虐。一堆堆黄土,正如阿难
注盐僧衣。披挂在摩登伽女感性肉体上。花苞在夜晚更为鲜艳
大地无家可归者,若城市飘散花粉。“我需要你,选择
受孕”这样你们才可能又一次看到我受难,我修行。替我落泪
《谁来疼爱这重病的人间》
阿难,来到动物园。在头母虎面前,停了下来:“你的
疲惫和我一样”脱下你虎皮,脱下我僧衣,我们便能混迹人世
“你仅余神通哪去了?”呵呵,从栏杆转至画壁,一个
不入流的三维画师就可完成。“我对你洗尽肉身,已无感觉
除了那妇人”阿难笑了笑,拿出付生锈剪刀,嘎吱嘎吱
裁下母虎大理石眼睑,宝石般虎爪:“给我一朵花,我就跟你走”
世界围栏,巧克力般融化。阿难又拿出面镜子。额头破碎
女子在蓝天下。一只蝴蝶飞过来,乳房起伏,和森林连成一片
“醒醒周艳。我们走吧”阿云拉着周艳的手,消失在镜中
消失在动物园门口,八路公交车上。阿难,阿难仍对着他母虎
《未来,水世界》
“我就像一滴水,被投入生活的鹿皮毛巾”阿难,叹息
激昂的列车乘务员,继续演示;他把一整杯水,倒入毛巾
轻轻一拧,所有,又回到了杯中。“我和你
说的每一句话,终将会被你淡忘,但——不是现在”
阿难光头,头顶雨后,一片发痒的草皮。我怎么拧
也拧不去,耳中山岗上,水牛,哞哞的叫声。潮湿空气
有益于长虹出现。列车,穿越涵洞,长桥。我们到了
世界另一尽头。周艳,一再推迟。空空蜂巢,挂在秋水
一色的树枝上。里面,有只年老工蜂,和它美丽的王
年轻乘务员,卖完产品,去了另一车厢。阿难,昏昏欲睡
《虚幻之影》
“要高大得多,它比你”阿难,指着阿云投射粉墙上
的影子。被火烛放大的,不仅是孤独。阿云心中有孔,滴着
曾经的滴水。探洞者阿云,捧出一本心经,捧出亮
捧出惊异。然后像那雪山之水,沿熔而下,地表地下,奔泻
自然。坠落,坠落。光明——黑暗,投影,自尽
谁,渴望大海。谁,摇曳天空。谁,堪忍尘世。多少名姓
盐粒污泥粪便,裹携而走。阿难走上前,轻轻吹了火烛
拍了拍阿云:“无影,无踪方为正果”地上,空留一绺月色
《无牙的快乐》
阿难找到师傅:“痛苦是什么?我的牙正感到痛苦,我该怎么办?
师傅”“你应该去找个牙医,阿难,他会告诉你的,如果你相信他”
阿难捧着他的脸“医生,我只剩这一半脸了,瞧,它肿得像
馒头”“嗯,现在没事了吧?”医生,手里拿着那颗牙“它是个坏
小子,让我把它收下”阿难,不习惯地用舌头顶了顶那牙空位
“随你便,医生,谢谢”“痛苦是什么?它就想要颗牙?”阿难有些
不解。过了不久,阿难的牙又疼了,他只好再次找到医生
“好啦,医生,现在我把所有牙都给了你,我想,我不会再痛苦了”
阿难瘪着嘴,躺棺木里,发现医生和自个一般老啦“再见,医生”
阿难魂灵开始向天堂飞去,可他忽然发现,他的牙又全部回到了他口中
《雷击木的春天》
阿难,用手杖敲了敲,尚在冒烟的树干。仿佛听见昨夜,轰鸣
一响。大地寻门而进,继而欢呼。一些东西被放出,一组数据被重组
排列。“大地,这架最好钢琴,它的手指起伏,,时而轻柔
时而激情澎湃”阿难看着怀里,躺倒巨人,翠枝绿叶,仍在微风颤动
“那性爱痕迹,如此明显”昨夜那趁机夺门而出的人,此刻
躲在芳香的奎木里,我猜想;他一定是位著名的宫廷乐师。从来没有
这样的雷击木,我能用它做出,世间最好的琴。阿难,按耐不住
内心狂喜,深深呼吸,浩劫过后,大地焦糊味,冉冉升起,阳光中
“我终于捕捉到这冒火星的,来自遥远星空的脚步声”阿难
仿佛已看见;裸女摩登伽女怀抱琴弦,一朵又一朵。蘑菇,五颜六色
《和稻草人去旅行》
阿难扎了三个稻草人,给它们穿上花衣,把它们抱上车
给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戴上墨镜。它们红飘带,在风中飘扬
“世界,就在前面”阿难彳亍满志,小汽车轰鸣,时而
横过天空,时而跨过河流。“我知道你们喜欢我车上的美女”
阿难吹着口哨,听着音乐,大声呼喊,高速路上慕羡眼光
“你需要杯红酒你来杯咖啡,你呢可乐,我呢一杯茶,红茶”
“哈哈,我们马上就可通过唐古拉山,美女们”磕长头
的人,匍匐在天路上。阿难,想了想,把车停下,他把后排
俩美女,插在高地上,雪峰,在身后,鹰飞不过。阿难
“我将追溯,公主的足迹而去,你们在此见证,这神秘地界”
《美丽大象》
阿难,看见一只蚊子,驮着一头大象,“嗡嗡”飞来。多奇妙
这世界,阿难,顿感自个就是那朵四处张望的花
高楼,像手风琴拉开蛛网,说着蜜语甜言
那些面捏小汽车一辆接一辆,叠一块。盲目大街,传来
不远处猎物动静。它们邮箱,装满水草。蚊子驮着
大象,穿过蛛网,却没能逃过通讯塔上放电的电蚊器。它白骨
转眼就变成一绺黑烟,被风吹散。它背上,大象
一屁股掉下来,阿难挣了挣,叹口气,扁扁地说:“我早知
有此一劫,同情还真不是共产主义”这头美丽
大象,长有一对性感乳房,和任何女人都无可匹敌的巨大臀部
《光荣与凯旋》
手握莲花,“整个城市就一沼泽”阿难,坐圆桌旁
巧克力阴户少女,点亮闪烁激光的乳头,静美呼吸。她
扯动一群白鹭,飞越月光下草场。阿难,用一调羹
刮了刮胸腹上奶油,葡萄酒,伴随音乐节奏喷涌而出
人若冰块,迅速,火焰般消融。广场上 ,阿难听见
鱼腥味一股,打钟楼飘来。圆桌,陷下去,蚊群升起来
“当杀戮成为美德”阿难行走。在钻井和石油边缘
那些因干涉而死的人身穿红衣 ,随时有被大火吞没的
危险。无数舰艇停泊大海,成为这一时代万能的狗皮
膏药。不过,我更需要少女嘴边鲜红的番茄酱,阿难想
《彩甲集》
靛叶又开出紫色花蕾,秋渐凉。阿难石阶前,想起小如
少女彩甲的那只蜂鸟,千山万里之外,坐高塔,她靠它给她绘甲
无人闯入那神秘的女性国度,只有阿难看见过,在佛的
第三肋骨之下。当无数少女的耻骨,被用来泡酒,和颂经
这世界变换着魔鬼和天使。收藏彩甲的女巫,病如膏肓
的执政者,饿死台下,小区里自个的女婴。在人口密集的城市
他们,随手抛弃诸多垃圾,和爱。大街飘扬,被无声
小汽车带起。阿难,摸摸自个胸腔:“我这心,也曾是
一小小绘甲蜂鸟。源于摩登伽女无私慷慨”。她,素眉
清颜,口吐蓬莲。就像今天这石阶前靛叶,腋下小花,短暂,无香
《扁豆集》
阿难拾着扁豆,经过这座荒淫的城市。“他们不配谈性”
大街上,车流人海中,有无数疯堵尸虫。可阿难只看见他的扁豆
“只要我肯浇水,她就会在我胃里开出白色小花”一株
豌豆,郁郁葱葱,盘着阿难一根根发痒的骨头。它试着把阿难眼球
变成绿色。从火车站到KTV,再到xxTV,富裕起来后的
人民,充分利用和暴露他们的生殖器,像一尾尾吞下蝇虫的猪笼草
可惜了,阿难在其中,转来转去,几经盛世。有时做猪
有时做狗。他还是只喜欢他的扁豆,并和尘世,他不幸的
暂时的同类。作爱。偶尔,他打手枪,窒息在一幅静美
国画中,口吐白沫。“更多时候,他们不配谈性,更无法言及爱与生命”
《樱花集》
“若你,收藏我的指骨,并和它做爱”摩登伽女,你手捧的
已不是清泉,而是毒血。当然,无可否认,这是一种全新的爱
在不把它公之于众之前。黑暗的蝙蝠,是蛋糕中的精灵
我不惜和你皮肉,发生关系。可你,究竟不是你背后的月亮
也唤不回,即将被风吹散的花魂。不如这样,摩登伽女
你用我指骨,制一色子,我找一男子来替代我。“骨与骨联络
肉与肉相依”阿难几近哀求,摩登伽女,充耳不闻
像只蜘蛛,把自个和猎物悬挂在天空:“它们,总有机会相逢
十足的火药已被填埋,若我是那根雷管,你就是那根
过火的导火索”和风阵阵,君花已落,摩登伽女大腿,俨然净白
《国家赔偿》
狱警,把阿难叫醒,领到监狱大门口,将一张银行卡交给阿难
“好了,你可以走啦”阿难,看着另一男子,被俩狱警带了进去
“他,他就是那人?”“是的”。二十年,阿难在狱中无数次
梦见。“他该娶妻生子了,若他已改过自新”一片树叶在秋风里
落在脚前,阿难拣起它。小学校门口,有许多梧桐树,阿难在
树荫里,“有个女儿真好”阿难,看那小妇人,骑一辆自行车来
下车推行,与女儿亲吻,抱女儿上车。可怜的人,他要在里面
待到白发,才可能出来和她们在一起。尽管她们时不时会去看他
阿难叹口气,仿佛那人就是自个。“我代他坐牢,他代我娶妻
生子。现在,他去坐他的牢,我是否该......”阿难,除
了把那张卡和那片树叶寄给那妇人,并无它法。“如果这赔偿
足够,那就留给她们”。他们,或许会常梦到我,和那些受害者
《别无选择》
“法律和教规,是如此荒谬,它们同样,适宜这——感伤人世”
阿难,站防护堤上。时代的浪潮,拍打着,设防不设防的心
刚恢复过来的兽性,和贪婪,把一座座传说中的美丽城市
搅得乱七八杂。“杀手把我们,也变成杀手”坐在成堆的火药桶上
阿难喝酒,看日落。迷醉的黄昏,那些逃逸出去的小船,没有
回来。它们在另一世界,没有风停的星星。阿难,伸出手指
轻轻,擦拭他的触手。喜欢命名的人,拉着他的小毛驴,走在
月光下,走在孤独的海面上。他不理解鱼群的欢乐,他只看到
屠刀与案板的血腥。风砍过去的头颅,还未落地,便已风化
来过活过。无论多少次。阿难在烛火前打开自个,像打开一部经
《走在前面的傻子》
阿难,走在前面。小蛮跟在后面,她在空气中
丢失了自个尾巴。尽管它,就在她美丽的屁股上
转来转去。“傻子,傻子”小蛮嘀咕着,一面
嚼着面袋中的苞谷。他们走过一座木桥,小蛮
听见下面清澈的流水在唤她:“来啊,来啊
快来喝个够,亲爱的小蛮,我们漂亮的小母马”
“你问前面的那个人吧,那个傻子——傻子”
阿难,眯着眼,唱着歌,背着手,往——前走:
“我有一头小母马哟,小母马,我有一头小母马
哟小母马,她有一条漂亮的小尾巴哟,小尾巴”
《仿佛一群白马》
阿难,看见一群马,从黄昏墓地中,跑出。它们中
有自个前生。含着咽立爽,阿难,准备点燃下一根烟
荒草墓堆上的蝴蝶,青白变幻。天空,此刻
多像一扇窗,一面镜子,挡住了一些事物
“谁的甜言蜜语,催熟过桃花树上的桃子?”
睡在墓穴中的尸骨,翻翻身,挖了挖鼻孔。他的幻影
在尘世,捏着一叠刚买的彩票。阿难,弓下身,系了
系鞋带。一条蛇,蜿蜒游入小巷深处的金光
天黑过去了。猫头鹰,在城市里,飞快地转着它的头
就像阿难,怎么摇,也摇不醒的梦魇,“得,得,得”
云垂天2014整理诗歌一(21首)
热度 1已有 15463 次阅读2014-12-15 16:34 |系统分类:诗歌
《百花深处》
除了脚踝的香气
还是脚踝的香
此刻,阿雅那脚踝上铃声
使百花摇曳。“让我教你的手,如何在陌生人面前
熟睡”。天空,是谁的蓝色裙裾?
虚无站立的双腿,黑棕毛小兽体验着星辰般,呼啸死亡
睡过我的人
在百花的孤独中,越走越远
他,创造出来的欢悦
蜜糖,不容于世
我听过就忘,这儿的这些美妙怨语
“这是我伤情后葬礼
与任何人无关”
《陌生的街道》
过密抽搐,使她粉红色的脚趾
始终安静不下来。他们,围绕着我们
在一辆美丽花车上,她的骨头
微微颤粟,披着夜晚星辰的风衣
茫茫浩瀚的宇宙,打开它的每一扇窗
窗后有偷窥众神,他们窃窃私语
我们身后,跟着数百辆灵车
纸糊司机面无生气,吹号乐队鸦雀无声
在陌生的街道,大理石块铺就的路面
有着黄花落叶,精灵般的纹饰
扛旗幡的我,在前面引路。其实我
并不知,只任由蹒跚的脚步将我拉绊
《银行卡》
他们告诉我,可以透支一切
包括生命
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座爱好贪欲的城市,我可以
轻松买定橱窗中的肉身
我该如何配备他灵魂,这是个难题
我喜欢甲壳虫,喜欢战争中被炸毁的图书馆
在它们死后
我曾许诺,带它们灵魂上路。在这成堆的肉身中
我喜欢过一妓女
胜过一圣女
我喜欢过一无赖,胜过一官员
可我,只想让甲壳虫和图书馆亡灵依附着我
《广场舞》
在他们死后,大妈们聚集在广场上
鸽子已飞走,乌鸦也不见
一片孤零的面包屑,找不见消化它的肚皮
贴在车窗上的白条,显示着大妈们的愤怒
“退出我的广场”
大妈们有理由咆哮。有人看见她们在音乐中闭着眼镜跳舞
这总比静坐和示威要好。有人在阳台上扔西红柿
他们似乎忍受不了
没有崇高的日子。音乐是有些大了
牵动肢体的拉线已停不下来,在她们准备好
我们的晚饭后
这真是,一个幸福而混乱的国度
《午夜车震》
一辆小汽车,把我搁置在这陌生的城市
一个女人,陌生,坐在我的
副驾驶上。她说我多像一头田野中,嚎叫的,发春的野驴
“这是我的田野?”我闻惯汽油的鼻子
被她,浑身散发的青草味,迷惑
一丛丛。她的嘴唇,是青草中的玫瑰,百合
在这片陌生的海域,我们的岛屿
在狂暴的性爱中,摇晃
她高抬着的腿,黑暗中,像两条白帆,久久,不愿沉下
她浑身抖颤,船桨划痕,随波渐平
我听见她唇间发出的声音,如同大海深处,蓝鲸的轻吟
深海中的光亮,在夜空中
忽明忽暗。她的裙子,挂在树梢
像只漂浮移动的水母
在这夜晚,陌生
城市,和陌生女人,合为一体。我在她们身上,压出车辙
《上邪》
我每日下床
在你上面
走来走去
你在下面
一言不发
忘记震动着我
你在你的泥土中
怕冷的老人
刨他的树根
你的,遗骸
你在你的时光里
怕冷的老人
劈他的树根
你的,红花与绿叶
你在你的灰烬中
怕冷的老人
捂他的火坑
你的,温顺与冷漠
忘记震动着我
我每日下床
在你上面
走来走去
你在下面
一言不发
《越人歌》
一架钢琴在暴雨中跳跃,它发出“邦邦邦”的声音
一道闪电滑过夜空,照亮船上正在弹琴的麻衣人,一身雪白
他水淋淋的头发上,有电弧光在伸缩
他的手指,毛茸茸的,有着类人猿类明显特征
“山有木兮木有枝”一条江河在咆哮
空气有烤鱼的焦糊味。历史的沉面上
我已分辨不出他是高贵王子,还是年轻,貌美,懂音乐的船夫
《醉乡广大人间小》
大醉之后
我睡在它身上
它终于开口
和我一般含混:
“语言徒得其表
种子从不进入”
月亮,收紧它的套绳
我的脖颈
让我只发出呼呼声
此刻,我确信
我的血管里,流着的
东西,和它一样
原来沉默
可以这样练成
我把月亮含在嘴里
吞下,又反复吐出
去火
我“呸呸呸”地吐着西瓜瓤
一样的人群
他们在月光下
发芽
长出瓜秧
我问过我妻子:
“昨晚我喝醉后
都干了什么?”
“能干什么
你在那块石头上
睡了一宿”
《遍地俗人》
躲入一片竹林,脱光衣物
他们在一道竹节中
饮酒,绘画,弹琴,吟诗作对
我以为,他们早已死啦
我不会读书的学生阿黑
提着他的杀狗刀
(他是一个开狗肉店的屠户,身材廋小)
一节一节,砍着过去
我心中默诵着他们名字
七个人,七条虫
白白胖胖,堪称完美
尘世的火烛,在一扇窗后
耐得住寂寞的,耐不住寂寞的
我拿他们肉身下酒
看见他们魂灵,朝着夜晚的星辰
飞去
《休为西风瘦》
他们,没有伴侣,没有情人
他们与夜晚的孤灯作伴
他们同星星交尾
——那急速喷溅的精液,多像一束束璀璨礼花
《门前若无南北路,此生可免别离情》
她在我,跳舞的时候
穿着我的睡衣跑啦
我除了,继续跳下去
并无他法
我把自个脑袋,缝在被套里
坐在夜晚靠近星星的地方
她是在一阵风中
飘过来。她拍了拍我,我们便好啦
她水淋淋地,爬在
我胸膛上
我鸡胸
她一上来,便把它给压平啦
“咔嚓,咔嚓”
全不顾,我在骨折中的惨叫
现在,我的鸡胸平得,像一座空港
可以停十艘大型外星飞船
可她,今夜又跟着一场南风跑啦
这个疯婆子
她叫我一个人继续
同我美丽的外星女孩
《被遗忘的字母》
阿难,将一条条道路收藏了起来。1979年夜晚的一场大雪
白茫茫,太阳望来望去
打着哈欠,很快就丧失了,把路从雪下,重新揪出来的信心
晨起,赶路人
还是用他们破烂胶鞋
把路给一口口刨了出来
从雪下,从道路的泥泞中
乌鸦姑姑,从天空飞过,看不出,她是高兴
还是无动于衷
小小蛮,在大队的一间平房的屋顶上。小脸和手冻得通红
她蹲下,用胖胖的
手指,在厚厚的雪上
划出几个字母——“love!I love!”
小小蛮的妈妈
在下面
喊她
《别无选择》
“法律和教规,是如此荒谬,它们同样,适宜这——感伤人世”
阿难,站防护堤上。时代的浪潮,拍打着,设防不设防的心
刚恢复过来的兽性,和贪婪,把一座座传说中的美丽城市
搅得乱七八杂。“杀手把我们,也变成杀手”坐在成堆的火药桶上
阿难喝酒,看日落。迷醉的黄昏,那些逃逸出去的小船,没有
回来。它们在另一世界,没有风停的星星。阿难,伸出手指
轻轻,擦拭他的触手。喜欢命名的人,拉着他的小毛驴,走在
月光下,走在孤独的海面上。他不理解鱼群的欢乐,他只看到
屠刀与案板的血腥。风砍过去的头颅,还未落地,便已风化
来过活过。无论多少次。阿难在烛火前打开自个,像打开一部经
《走在前面的傻子》
阿难,走在前面。小蛮跟在后面,她在空气中
丢失了自个尾巴。尽管它,就在她美丽的屁股上
转来转去。“傻子,傻子”小蛮嘀咕着,一面
嚼着面袋中的苞谷。他们走过一座木桥,小蛮
听见下面清澈的流水在唤她:“来啊,来啊
快来喝个够,亲爱的小蛮,我们漂亮的小母马”
“你问前面的那个人吧,那个傻子——傻子”
阿难,眯着眼,唱着歌,背着手,往——前走:
“我有一头小母马哟,小母马,我有一头小母马
哟小母马,她有一条漂亮的小尾巴哟,小尾巴”
《心理问题》
我父亲,迷失在他的家中
他现在,叫我爸爸,叫我儿子爷爷
他跪在我面前
哭着说,不该拿了邻桌的橡皮擦
不该撕了楼下墙上的的大字报
我面红耳赤
他继续说,不该爬在地上
偷看李小蛮撒尿
这次轮到我老婆也脸红了
他躲在我儿子背后,也就是他现在的爷爷
背后。他说,他不想死
他流着他人生的第一次鼻血,畏畏缩缩
他叫我不要离婚,同学们都瞧不起
我只好找来鸡毛掸子
威胁说,要给他吃细棍炒肉
他说他要离开
不再回来。我只好抱来成堆的
复习资料
答应,让他补习
李小蛮和我儿子,跟着我一块哄他
又气又好笑:“他明天要是骗你结婚的
钱和房子钱去赌博
哪——该如何是好?”
我恶很很地说:“那你就嫁给他”
《仿佛一群白马》
阿难,看见一群马,从黄昏墓地中,跑出。它们中
有自个前生。含着咽立爽,阿难,准备点燃下一根烟
荒草墓堆上的蝴蝶,青白变幻。天空,此刻
多像一扇窗,一面镜子,挡住了一些事物
“谁的甜言蜜语,催熟过桃花树上的桃子?”
睡在墓穴中的尸骨,翻翻身,挖了挖鼻孔。他的幻影
在尘世,捏着一叠刚买的彩票。阿难,弓下身,系了
系鞋带。一条蛇,蜿蜒游入小巷深处的金光
天黑过去了。猫头鹰,在城市里,飞快地转着它的头
就像阿难,怎么摇,也摇不醒的梦魇,“得,得,得”
《琪琪格的短消息》
“亲爱的琪琪格,我爱你,但我不知道
怎样把干净的井水,从井里打出来”
“那条笨桶,开始时,它在水面,晃来晃去
它始终不愿倒下,即便它空空如是”
“后来,它还是勉强着倒下了,张着大嘴巴
可刚喝了一口,它又立起来”
“你知道我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一瓶不满
半瓶摇的家伙,我怎么可能把它提上来”
“亲爱的琪琪格,我一边骂一边诅咒它
它终于发怒了,那条笨桶,它跳来跳去”
“它把一眼井水,弄得浑浊不堪。亲爱的
琪琪格,你妈妈,在我后面,哈哈大笑”
《花匠》
我装作没看见
尽管他一直在我头顶
我的花,离不开他
她们,一看见
他出来,个个笑颜眉开
他们调他们的情
我锄我的草
一条虫子,爬过来
给我打招呼:
“嗨,老头,早上好”
“早上好”
“你看见我的英台妹了吗?”
“是的,我看见
她插着一对翅膀
朝南山去了”
“对,就那边”
我继续捡着土里石子
一夜间,它们又那么多了
《黄昏纪念册》
黄昏,像一只汽油桶。它点燃的天空,点燃的河流
在我面前,无声燃烧。谁是穷人的孩子?谁是一杆
杀死地狱的枪?我忽然,听见一些被禁止的声音
一只喉管在上游。被风忽然切断。扑噜扑噜,吐着
血沫子。但它唱的歌,我已听到。翻开这本纪念册
我含着她的乳头,叫她妈妈。黄昏,像一只汽油桶
我听见羽毛拍打的声音。杀鸡人,苦着他的辛苦钱
我守着我孤独饥饿的胃。“天黑了,耗子抬娃娃了”
她抱着我,唱儿歌,像天下每一位母亲。一块石头
在天空反复发亮。大地,银光闪烁。我的朋友,从
树后走出。他们诚邀我,一起跳舞。我们用落叶
点燃篝火。纸屑,纷飞,那些死去文字,得以重回
《两个锄草的女人》
她们把体重,绑在地里杂草的腰上。一日不锄,日子
就过不下去。野兽,打完了,男人们,还是喜欢他们的烧火棍
森林砍完了,男人们还是喜欢他们的烧火棍
烧火棍被政府没收了,他们没有去处。没有去处
他们就数钱。数完钱就喝酒。出去打工的男人,不容易
天黑了,没有女人给他洗脚,肚子饿了,没有女人给他煮饭
锄草的女人把娃娃放在地里,把老人抛在家中
一日不锄,日子就过不下去。看风景的人,喜欢她们
游山玩水的人,喜欢她们。我不喜欢她们,因为她们
我眼睛湿润,叫我写不出一首赞美的诗,画不出一幅优美的画
《我们设法喂饱一只胶鞋》
“妈妈,给药加一点糖”生病的孩子,只有这点要求
可床角那双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它们激励争吵
右脚说,应该等待。左脚说,应该马上出发
它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饥饿,是种什么滋味
没有路走,所有鞋子,都会在一夜间疯掉
它们在我们睡着时,从窗户,或者下水道摸出去
它们在天空里飘来飘去,竭力想看清下面那些纵横
交错的路。明天吃什么,这很重要。无腿的孩子
梦见自个,赤脚走在社会主义金光大道上。他的
肩上挂着一只胶鞋。另一只,不知在前面什么地方等他
云垂天2014整理诗歌二(23首)
热度 1已有 13906 次阅读2015-1-1 08:51 |系统分类:诗歌| 2014, 诗歌
《山寺》
寂寞的小僧人
和桃树
对着口型
他想得出
和山风
一样的效果
没有谁来推动
他,一根木棒
选择退到落音钟的里面
退至,黄昏的侧翼
青苔在暗夜中
爬满,每个人下体
蛛网的大殿内
红衣佛
不怒,不悲
他仆人,西窗外
无声吹出绿叶
吹落花瓣
《一捧春风》
我们睡在床上,下午推了推她
“起吧,亲爱的”我说
——“再睡。”显然,她很久
没有睡这么香了。剥开外壳
一枚蚕豆,微微甜腥
她的鼻子,嘴唇,在我杯中
我开怀大笑,她终于肯睁开眼
看我。“你也是一个诗人
亲爱的”——“再睡”我学她
声调,她哈哈大笑。昨日
她开车,我们在雾中。她一直
把我,送至十年前地方
在成堆的,尘埃中
我舌尖,我房间,不减她香
《破》
当她觉得自己是一害虫时,她鼓足勇气
把一瓶农药喝过精光。诱人的肥皂水把她
肠肠肚肚,洗得干干净净
她舔舔嘴皮,像一五彩气球飘浮空中
当她感觉别人是一害虫时,她鼓足勇气
把一瓶农药喝过精光。粪水浇花,她更鲜艳
在众人口沫中,我心疼有人拔除
她肩头上的白萝卜。她瘫倒在地上,抖颤
叫一只蝴蝶飞起,落下,又飞起
“我们都是害虫,命里注定”
我安慰着她。喝完农药后,她浑身
光洁,像一天使,在众人脚下,无人能敌
《逝》
拉倒一个人的塑像,就那么容易
我们曾在他的周围,跳舞
他的白发,一直飘上天。鸽子,同他耳语
把粪拉他肩头。鸟群,和水源
曾尾随他,而来
他有三句简单的
乐语。在他饱受
木棒捶打的时候,告诉我们
看着他,倒在地上,供人踩踏
我们和他,一样默然
逝去的,永远斗不赢现在的,是这样吗
《渡口》
我在梦里,无数次
来过,这一渡口
一世无法完成的一次叛逃之旅
结束于黎明,沮丧的苏醒
有什么样的船夫
便有什么样的渡船
杀手和取经人,坐同一船中
他们肩上,飞鸟昂头
我不是那和蔼船夫,不是盲眼杀手
更不是多嘴饶舌的取经人
在他们抵达对岸后,飞鸟轰然飞起
找不见落脚
它盘旋于,这一渡口的昏黄
空负一身白羽
《蜃楼:风雨之间》
风雨过后,海怪在海面,吐出它肚里城市。迷离的光影中
人美得出奇。平静大街,空旷广场。阳光的幻影中
我们得以窥见,我们内心深处的精美建筑
是大海的深邃,还是我们无名的忧伤
泪水,在每个人心头。大象,好不容易碰见
和它一般大小的镜子。它仔细端详,这陌生而熟悉的面孔
这含羞带真的眼睛。是谁把它推至我面前,在我们的生命中
《白色苦难》
我不由自主喜欢白色,喜欢和白色相关的事物
包括苦难,华夏的苦难
被海水泡过的人,我们称之为难民
像酸菜一样
啃口馍馍,吃口酸菜
我们在梦里,回到来时的地方
藏在土罐里的反动标语
也是白色的。看电影时
我尤其喜欢电影中的白色恐怖的段落
它总叫我无端心跳
电影散时,我像一滩白雪,瘫倒在舞台下
可有人拖着枪托过来
猛地给我一枪托:
“撒什么娇?快起来!小黑崽子”
《蓝色忧郁》
很多年前我怀疑,总有一天我会忧郁至死
我是那样喜爱蓝色的背景
以至于,把自个泡在一蓝墨水中
我爱的女孩因此离开了我
只有一只好事的猫跳起来把我吞下,又吐出
它喜欢那些墨水,就像喜欢牛奶一样
后来,我遇见一个在空中迷路的人
他戴着一顶蓝毡帽。我问他
我——身在何处
他用力把我揉了揉,在他手心里
然后抛了出去
像一片云,在大地的废纸箩上飞翔
《蘑菇工厂》
那么多落叶,落一块
枯败的必然,使我们得以,彼此原谅。面容在火灰中
监狱长蚯蚓,拉着我们的手
他拉着他的小朋友,一块前往蘑菇工厂
一个传说中的神秘地方
它位于地下五千米
这儿关押犯人,个个快乐无比
他们除了做梦,还是做梦
蚂蚁大叔,负责
给梦上颜色
雨水妹妹,则负责把它们推至路面
这很不容易,一不小心,它们就会变成路边沉重的屋子
《无主题公园》
地主和红小兵来到公园
他们早认识,彼此笑
点烟。和凑上来女子
快乐搭讪,有心,无心
最后,各自拉着
白手,去了亭子后面
“老咯,没用咯”地主
哆嗦着,在一只白手的抚慰下
“狗日的,那红小兵
还行不?那女——咋哼得
那样个浪”
《雨落山前》
地主,看着那雨
——落下来
想起今年还木给爹上坟
豪车,美女,别墅
全套还是要要的
不就几钱
没见个面的爹在那边
可不能弱啦红小兵他爹
就——就那闺女
不懂事。眼瞅着就要大起来
他妈的,不是红小兵还好说
——不,不过
他得给咱叫爹
《卷珠帘》
几颗珠子,漏过来光线
叫地主,看到儿媳的心灵手巧
地主婆年轻时,有得一比
那隔着时光,把昏黄的客厅
镀得金光璀璨。抬枪的
拿红缨枪的,挑忙大粪的
跑来跑去。爹去的时候
喝了几十碗黄汤。肚子,高挺
像极了村里红小兵画的
宣传画报。爹闭眼时
木忘记,舔了舔腥臭的嘴唇
地主,其实不是地主
他是爹当年的遗腹子。“香啊”
爹,走时,地主婆爬在爹身上
地主,在地主婆的肚里
听见他爹临死时对他说的话
很多年后,地主,一抬书
——就响起这声音
《穷人》
地主,搂住小萝莉的腰
想着儿子讨债的事
卫生间的,热水已满
地主怎么想,都是那事
喜儿被逼进山洞,发白了
没人原谅。要命的祖宗
要命的奶奶,一起来
地主,若没去过欧洲
若没在1966,喝过墨水
考过高考。他还不给斗死
跳楼人,从不嫌楼高
我的儿啊,小萝莉就你妈
你就认了
《空城和蜗居者的早餐》
地主站高楼上,看满城雾霾
报上鬼影子,踱来踱去
木一个正经是儿。若不
年龄大。真想叫个陪练
在宇宙大战,这款游戏中
地主是最年轻的,基因突变
红小鬼,连火星都没认得
就变成了灰,害得我娃守寡
下星期,就到地狱发布者
发布的日子了。地主准备好
一套真正的白金行当
到时把视屏一传,那可盖了
地主空腹终于叫他想起卖外卖
的女子——她的胸,好大
《不过是一个转折》
她才生下来,她爷爷
就觉得有些怪
捏捏她脸蛋,塑料咯咯咯地笑
她,吐出泡泡
经久不破,五颜六色,一个个飘出窗户,飘在xx屯xx村的天空
没人管,没人爱
她就长大了,这是另一件奇怪事
她乳房挂胸脯
和他人眼睛一样大
她走路,若金鱼脱裤,扫地,晃荡,整个世界都在晃荡
我们在金鱼缸中,成为她的鱼饵
可,她是谁的鱼饵
十三岁外出,闯荡江湖
十四岁,在男人怀里吸毒
十七岁,她怀孕了。生下俩布娃娃
什么都不喂。她俩会哭,会叫妈妈
大的会带小的,小的,会带大的
“——宝贝,真是妈的心肝宝贝。你们的爸爸在坐牢
他很快就会出来,来看你们,给你们带吃的”
坐赌博机前的她,也记不清几日未回家
布娃娃啊布娃娃
你们上了电视,上了报道
又一件奇怪事,姐妹俩布娃娃,在帝国中心城市的小区里饿死
一个两岁,一个一岁
而2024年6月儿童节,刚过
《水墨梯田》
我们在高高的山冈上
春天,我们的牛领着我们
在梯田里,踏上富裕之路
旁边的山冈啊,我的祖辈
我看见你们,一个个挥舞
着皮鞭。太阳,推动着云帆
霞雾腾腾,看梯田的人
在公路上,笑眯乐呵
我们也笑眯乐呵
祖先啊,您们也,笑眯乐呵
《暮色》
偷牛人,背着他的水桶鞋,走在暮色中。“牛越来越少啦”偷牛人喟叹
我看他背影,在黄昏小路上,恍惚。牛铃不响
牛铃,为何不响,这只有青草知道
我知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偷牛人
骑着网上偷来青牛,慢慢吞吞,一路瞌冲着去了西域
守城兵士告诉我。我问他,那天下雨没
他说下了好大雨。可惜了,不见五彩青牛,脚踏水桶鞋,腾空起
我只能回到暮色中,嚼着胃里干草,“玎珰,玎珰”老天就这样黑下来啦
《卷笔刀》
偷牛人把偷来牛,一头一头,往卷笔刀里送。放在盘里,城市垒起来
红白相间。好看极了,这些牛肉卷。有段时间
我们村里人,人人自危,放在山上的牛,你心甘情愿看着
就不见啦。只余下信里,电报里
电话里,那些苍蝇头字大小的,牛骨头腥味
我二爷,舔了舔他馋嘴的嘴壳子
不敢骂出声来。偷牛人的神奇,村里人早知
那些王公贵族也无不佩服。他们把他们孩子我们孩子变成牛,也因为如此
《建国路14号》
他们用青石板,铺满整条路。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个魔法,偷牛人的魔法
月亮出来时,我坐老槐树下,双目
失明。我听见有人,过来问:“建国路14号?”
我说是——建国路14号。“带卷笔刀没?”我问
一条街,打造得多像二老爷,生锈的屠牛刀
我是站街的刀锋少女,他以为不是
我撬开一块青石板,上面有我处女时的血,白发时的乳
“甜不?”他吸着,我问他。可怜人,从没喝过牛奶,不像我们村偷牛人
《涨潮》
那些海水漫上来,淹没了这座牛骨建成的城市,我看见进城享福的二老爷
堵在街口。水下,小汽车变游鱼,开车人变鱼籽
二老爷变王八。一切,正如偷牛人所言
海水漫上来时,牛吼三声。是该除除
那些腐气了,被盐浸白的牛骨头,在潮水中开出美丽的花
“尿泡尿泡,狗咬尿泡”二老爷连声嚷道
落日一头栽进去,“还是血尿!”我也开始呜咽
只苦了建国路14号老槐树下,站街的供房的,我的妹子。她是偷牛人的娘
《这不是我》
我把一只蝴蝶,一道数学题埋进红薯坑里。抬头,瓜秧看见我爬上天空
结着月亮,一头,另一头,挂着一个火球
词,我嘴里的词像一块块滚烫牛肉,披挂在偷牛人身上
尾随他,我来到革命者一座梦中的工厂
他从我私处的毛发,摸出,一只红鼻子牛虻
爷爷,从湖南来到云南,父亲,从昆明来到元阳
仿佛就为了今天。偷牛人与我,在梯田边相遇
传说中的水桶鞋,此刻背在偷牛人背上,我的脚有点痒,我,我像一只白鹭
《当你离开我视线的那一刻》
他那么急切。偷牛人打开手掌,手掌中,符印,栩栩如生。他一搓身
就飞起来。我把一片白云放在嘴唇上,仿佛他的一根羽毛
轻轻呼吸,我在这个光明如铁的国度
山不转,水不转,我不转。他用一首蹩脚诗,告诉我
这些年不转的好处。牛皮纸鼓起来,我听见世界的风,被包在里
全副武装,不明旧理。我苦苦端坐,在云端
若幼儿园小朋友。一再忘记,我不是教师,你也不是我学生
当你离开我视线的那一刻,一只白鹭脚下水牛,长有和我一样的耳朵
《没完没了的雾》
革命的旗子,掉雾里,没了野兽之分。我若盲人一般,活在不灭的阳光中
我在悬崖边上跳舞,我斜飞着睡觉。偷牛人,吹奏旋律
我问一朵花:“可愿意,被一条漂亮牛舌品尝”
它兜着它发白的乳房,在潮湿话语中,我仿佛
听见翅膀扑打的声音。一场雾放在山中,最多掳走
一头像我这样的牛。要是放在了人民广场
养老院,就要被解散,我的革命者,将成为第一执政
我在山中我在雾里褪下发霉的肌肤,没人代替我裸肉的痛苦,尽管我血淋漓
云垂天2014整理诗歌三(21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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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向山谷的微风》
趁着月色,秋水先生终于
翻上山梁。下面山谷
递来一棵桂花树沁人花香,与更深凉意
听见狗叫,秋水先生
仿佛看见阿黄在下面自家屋顶上摇头摆尾,急切欢迎
《秋雨行》
早晨起来
阿云,在水管下洗脸
它兼有漂白粉和黄泥的味道
山中,素白素白的
野姜花眼含雨滴,在薄雾中,在竹林旁静一
《街边补衣的老裁缝》
在大家宽袍下,裁剪他们身体
阿云,坐十字街口
人来人往。他踩着
他那台飞人牌缝纫机
水面,暴露的山石
有着崭新的鱼牙之美
阿云,回转细密针角
听远山,在城中,在护栏桥下
《屋顶上游泳的鱼》
阿呆和阿云,多像
俩濒死的鱼
在屋顶上游泳
那些石子,星星
划开的血,无声流向
四周的黑暗。阿云
和阿呆,多像两滴
自悲的雨水,在屋檐
缝里惊慌失措,越陷
越深,滑向这些年
床脚的脸盆
《住月亮的屋顶》
住月亮的屋顶
像一艘缀满银光的船
青蛙在池塘歌唱
美丽长脚错长在了
四姑娘身上。此刻
我多需要假寐
一下,在树缝阴影中
《秋天的木纹》
秋天的木纹与手底漩涡
在阿呆身上鼓起秋风
阿云,看见那片枫叶
于阿呆双乳间。“奇白的
月石,水泊惊涛的马路
阿云,我听见赶路人马鞭,在响”
《相爱》
大海吐出渔夫尸骨
却带走他的漂流瓶,在那片银色沙滩
某个星期日,阿呆,打开qq空间
看见陌生人邮件:
“快来救我,我的爱人
——你的云(一五一四年中秋钓鱼岛西角)”
《多好收成》
挖三七的人很不情愿
在地里
这恼人的秋风,和遍地厚陀的三七啊
——“多好收成”
阿云,拿过
阿呆递过来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