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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大地诗人展(八)秋若尘

今日好诗

2024-01-14 10:53:08


秋若尘,女,70后,河南商丘人。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潮》《星星》《诗探索》《延河》《中国诗歌》《南方文学》《山东文学》等刊物。



风月大地诗人展(八)秋若尘



一个叫秋若尘的人

 

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令人担忧的吗?

我的颈椎就要承受不住硕大的头颅

鲜花、干草、丰富的学识(令人羞愧)

以及一轮

海上的明月

陌生人,你遇到今天的我

和昨天的我之间

有什么区别?

来自深冬的

谦卑而执拗的心

早晨路过楝树林,有人在读诗,他拥有的时间与众不同

而我的时间是灰褐色的

介于松子和榛子之间

既可食用,也可以拿来做饰品

墙壁和羽毛上,皆有少量的星辰,说是宽泛的时间也不为过

除了写作,我还需要打理农田和菜园

照拂燕子的泥巢

这是春日新筑的,紧密牢固

堪比当代任何一座华美的宫殿

我赞叹燕子,这伟大的建筑师,从不与我晤面

萝卜和香菜,是我日常所爱

我热爱冬日泥土的馈赠

对这项虚拟的体力劳动乐此不疲

这个女人,她的脸庞圆润,雀斑已有消弭之势

在夜晚和黎明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有时候也有病态的

歇斯底里的癫狂

你要有足够的耐心,才可以获得她的青睐

 

2013/12

 

 

 

薄暮

 

——给西尔维娅·普拉斯

 

我决定听从鸽子的召唤

去拜访她

这是1956年,废墟间的对话*刚刚形成

我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仅凭一两首诗

很难观察到她的生活

对于陌生人

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好和热情,邀请我去庄园里参观

那里点缀着大量的珠宝

以致于我们在花丛掩映的长廊下

仍能感受到那珠光

正切割着我们的身体

这比诗中的任何句子都有力和坚韧

正是我们苦苦追寻的

讨论到当下流行的泡沫主义

带我们坠入深渊,除此之外,它被夸大的表象

也令很多人醉生梦死

在写作的观点上

我们偶有分歧,大部分是一致的

我也向世人炫耀过口技

令生铁生出耀眼的光芒

遗憾的是,我至今没有从纸质的阅读中获得过快感,它甚至

令我产生了卑怯之心

想来生命的意义

正是无尽的探索和追寻

至于接下来,黄鹂鸟会在何时歌唱,这不是

由樱桃树来决定的吗

 

*废墟间的对话,西尔维娅·普拉斯诗

 

2023/6)

 

 

 

鸽子

 

——致西尔维娅.普拉斯

 

我又买来新的译本,开始另一种阅读

仿佛从阴影之中

从茂密的红豆杉树下

发现另一个人走过的痕迹

我们还很年轻

对外界的热忱度大于对野花的喜爱

我还模拟过鸽子

发出短促的哨音

从野草哀鸣的旷野

采撷过白露和灰尘

最近的一次,凌晨时分的街道,幽闭潮湿,我步行至一公里之外

查看河水的微光

有的树,在我们认识之前就死掉了

它发达的根系,据说迷倒过无数的同类

我们的脸

也是鲜艳欲滴

在深秋有一种迷乱的

耀眼的色彩

 

——死亡的气息一直都在,你知道的

红豆杉令我们警觉和忧伤

 

2023/11)

 

 

 

立冬,兼致友人

 

朋友给我看罗浮山的白兰和木姜子,给我看有红掌的

不知名的观赏植物

我回应以中原地带特有的风声

那风声穿过密林

从新修剪的小叶黄杨的缝隙中穿过去

略有些甘甜

立冬日,南北气候的差异

在植物身上并不明显

好看的木兰叶片,适合做过冬棉袍

而你偏爱木兰叶煮水

这是我没有尝试过的

我的北方

多是刺槐和栾树

秋日热闹喜庆,冬日肃穆,凋零感令人心伤

想起一句令人愉悦的话

——可爱的花楸在前方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这是我昨日读到的新物种

梓属乔木,主干通直

植物学家们称之为“捕鸟者”

也有人谓之“低语树”

多么恰如其分地阐述了它的属性

令人喜爱极了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就要在冬天燃烧的花楸树啊

正是我们秘密的藏身处

 

*捕鸟者及低语树,来自《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一书

 

2023/11)

 

 

 

白鹿

 

他将白鹿写进诗中,籍此减轻劳作(肉体)的痛苦

他知道白鹿

只是符号

或者某种意识形态下的产物

但有什么关系

这并不妨碍,我们爱它

它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纯真热烈

有好看的犄角

温驯可爱

它的四蹄洁白,比身上的皮毛更加光亮

甚至比他

更值得珍爱

想起有一年,他迷了路,隐约听到鹿鸣声

带他穿过秘境

见到了大量喷涌的时间

金子般熠熠生辉

而就在这短暂隐秘的沸腾中

他初具了白鹿的轮廓和知觉

 

2023/2

 

 

 

伶仃记

 

有人看到过去的自己

出现在沙漠上

她跑过去问——

这是我吗?

没有人回答

光滑的沙丘表面,看似沉默的大海

一丁点绿色的根系

也没有

她忽然想到

某一年植树造林的活动

轰轰烈烈

她也怀揣着激情而去

最后是否实现了理想并未可知

她们之间失联很久了

她已进入暮年

不再是个青翠欲滴的姑娘

日记本里

鲜为人知的往事

却还活色生香

到底是如何发生

又如何结束的呢

没有人回答

这是所有事件中最重要的

 

2023/5

 

 

 

火星

 

我们再次来到火星,地表上已冒出细小的嫩芽

它不同于地球生物,颜色略有些青灰

细嗅起来,有特有的金属味道

这令人失望

有些地方,已经搭起了木质的屋子,这是模仿原始社会的建筑结构

巨大的缝隙中

能看到某些先贤的脸

有时候,也能看到我们的

这是癸卯年八月

月桂树的灯笼

就要点燃

不知道火星上会不会沿袭旧制

我的友人。一边摇动纺车,一边鼓动我去远一些的地方探险

她深有智慧

正在研究火星语言

我的另一个朋友:开启了寻访江西境内的死者之旅

他说这些卓绝的同行们并没有死去

而是在汉语中永恒持存”*

我决定从火星返回之后,就与他继续讨论阅读中遇到的障碍

此时,有另外的困境亟待我解决

首要的生存保障

保暖问题

饮食和光源

还有这里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大型的屠宰场

一想到这个问题

就使人悲哀

现在。就是现在,我还没有脱离黄羊深情的凝视,它的四肢柔软

可以随绳结任意支配

我想像不出

它被肉骨分离的样子

它如何心如死灰,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引自刘义《声音护他不死》

 

2023/9)

 

 

 

第一首诗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也找不到进入丛林的路径

也许它根本就不存在

是幻觉误导了我们

时间到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它彻底失去了意义

而我们呢

眼下貌似只有一种声音,才能将我们唤醒

失乐园里

人类被重新分配了智慧

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

我不指望你听得多么清晰

再清晰也和我们无关

 

2022/1

 

 

 

野葵花 

 

野葵花开在路边,她第一次向我传递信息的时候 

我不知道她会把时间也带来了 

而这正是我迷路的缘由 

我亲吻着野葵花 

我的整颗心都是甜蜜的 

大地倾倒 

云上宫阙清晰的显现出来 

有一把梯子 

比野葵花更为耀眼和神秘 

它呼唤着我 

去年曾使我陷入昏厥 

今年依旧要如此

 

2022/2)

 

 

 

莫须有

 

傍晚时分,朋友们长出翅膀

很快就飞走了

我收拾残局,给果树捉虫子,浇了点水

顺便移开井盖

查看月亮有没有变化

夕阳的余晖

有一部分是橙色的,光滑细腻,另一部分

却有着粗糙的纹理

发出灰褐色的光

我不知道,朋友们是如何躲避夏日的雷电

去往理想国的

也没人向我交代

我喂养的灰鹤,天不亮就起来,衔来各种色彩的石头

让我打造花园

有时候我于月中漫步

习惯伪装成动物的样子

千里之外

我的朋友正煮夕食

她看到我闪亮的皮毛,大声尖叫,误以为产生了幻觉

我没有告诉过她

有一年我曾路过凯里

偷吃过她的竹子

还好时间不曾搁置,一直缓慢的前行

十三年后

我们先后养出了乔木

与之分离的生活略有些空虚

我转身回到院子里

开始梳理月光

就像多年前一样,大雾弥漫的夜晚,我们逃离了地球引力

在花枝上找到了新的居所

 

(2022/8)

 

 

 

空白

 

上楼时

遇到赫鲁伯笔下的母蝇

刚逃离了埃特雷的那场大火*

我打开门,发现房间里居然空无一物,白色的墙壁上

光影并未流转

早餐和厨具不翼而飞

地板上的猫毛也不见了

窗外的高音喇叭里

催促核酸检测的声音仍在持续

我刚从那里返回

向邻人交代过行程

我不记得

搬家工人是否来过

但我没有地方可去

我怀疑是记忆出现了偏差,也有可能

陷入白日的梦境

我苦苦哀求

房间里并没有回声

仿佛一场庞大的浩劫,已经随母蝇远去了

 

*出自赫鲁伯《母蝇》

 

2022/8

 

 

 

星期四是个谎言

 

而后我们来到这里,椅子照旧黯淡无光

桌面上铺着灰尘

这一次,它的颜色略有改变,像是金子和灰尘的混合物

我眯着眼观察了很久

深冬到来

万物保持着沉默

彼此间的秘密不再等量交换

我的身体,开始出现斑驳的花纹,耳朵只能听到一米之内的声音

我去不了远方

也不想认识新朋友

少年人的毛躁之症,在我这里愈演愈烈,但我的少年

早已被时间吞噬

灰暗的林中

色彩被剥离

同这一天一模一样

我在窗前,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这是唯一不会被辜负的

 

2021/12

 

 

 

云中记

 

当我意识到,这一天已经来临,并没因我们的过失或迟疑而有所减缓

我开始重新审视

时间和自然的归属关系

白云在天上

俯瞰着我们

她有一颗洁白透亮的心

冬日里显得难能可贵

我沿着湖畔独自前行

找寻中年的快乐源泉

白云如影随形

不时与我交换着秘密

曾有一瞬间

我失去了重量

脱离了地心引力

这不是幻觉

当我置身在广袤的云层上

我的思想也变成了漂浮之物

她与我对视

并告诫我

不可与大自然有过多接触

谁拥有的最多

失去的就会越彻底

这一刻,意料之中的乐趣并没有如期而至

我的身体

渐渐松软

挥发成大片大片的白云

有人在千里之外大喊,看,时间

她高悬在那里

成了唾手可及之物

 

2021/11

 

 

 

夜莺在歌唱

 

当我在黑暗中,从未对黑暗产生过幻觉

也许我的羞怯不允许

我这样做

我在黑暗中

那薄雾包围着我

我们共同有了新的依恋

桂花扑簌簌落在地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那么动听

像光与光碰撞在一起

也许是月亮

她总是赶在我们前面隐入云层

 

夜莺在歌唱,我知道你听得到她的声音

那么动听

就像我们的时间

早已和多数人的时间融为一体

黄金般的熔炉

从不归我们独有

 

2021/11

 

 

 

短歌

 

经此一途,我们彻底告别了过去

还好我们告别了过去

而不是未来的某一些时辰

梅花开在枝头上,像长河中的碎屑,又如星星,闪烁明亮

她赠我花香

赠予我少女之心

使人不至于过早迷失在途中

过去是一枚果壳

空落落的

我愿我们都是果壳

挂在树上

恋人们归来,指着我们轻盈的身体,献上热吻和玫瑰

 

2021/3

 

 

 

第三十三天

 

初次航行的激情过后,我回到岸上

重新躲进叶子中间

吞食花果和虫子

朋友们有的成了朝露,有的摘到了星星,还有一些

怀揣远大的理想

在田野间杂乱无章的活着

 

深陷漩涡的人,还在频频向我发出邀请

他们找到了通往罗马帝国的捷径,说,这一天,总要有人

继续他们未完成的路

或探寻一条更为幽深宽广的

总要有人像他们一样

 

我羡慕他们的体力和持久性

在秋天也可以

和成堆的繁花打交道

他们架起梯子,搬来硕大的云朵,给山峦涂上金粉

像是我遇到的每一个人

但又比其他人更为难以琢磨和出彩

 

我知道,也许我无法拒绝这一切,看似完美的理由,蕴含着多重危机

至于我在草叶上即将度过的一生

将会因时间而成为泡影

 

2020/10

 

 

 

明月之诗,兼致刘义

 

昨晚读但丁

想到他在中途遇到的那些人

都曾与我相遇过

他们借过我的袍子、食物、水和玫瑰

还向我打听过人类的消息

如今。他们全部在你那里集合了

包括但丁

他们在你那里获得了新的生命

早上我种下新鲜的花草和蔬菜,我也从中获得了

和它们一样的安宁和快乐

这种简单的日常

有别于你们

很长时间以来

我们都在追寻着自由之路

但明显,你追寻的道路更加深邃和宽广

我的迟疑

正是多年来的缺陷造成的

惟一使人安慰的是

明月相照

春泥涌动

想来你的痛苦更大于我,发现的越彻底,就会越绝望

 

在这条路上

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与更多的意外之物为伍

宽恕和赞美

禁锢和开放

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声音

 

2020/4

 

 

 

悬浮列车

 

他说我正在悬浮列车上,外面乌云滚滚

想着某地一定在下雨

也有轻飘飘的地方,白雪皑皑,将人烟遮掩

他说很多美妙的事物接踵而至

让中年也升起欲望之心

我诧异不已

仿佛距离并不成为距离

如此准确

地球上的一切都如囊中探物

他的自信来自于哪里

像我深夜之中

还在为归途焦灼不已

他说我身处悬浮列车上,被磁场所扰

地心引力让我们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又说

万物混浊,不可深究

 

2019/11

 

 

 

月光的合金

 

  ——给格丽克

 

她写了很多诗,提到死亡

这个黑暗的命题

并不像黑暗本身那样给人带来惊悸和悲伤

她活在自己的月光里

那月光耀眼

又孤独

这个满手黄金的女人

她一遍遍把我们

摧毁

 

经验是狂欢后多余的产物

黄金的殿堂

并不因此而改变

 

我们不在乎那些。月光

带来长久的沉默

——也带来死亡

的信息

 

2018/8

 

 

 

玫瑰

 

傍晚我们准备悼念玫瑰

一支老年的玫瑰

在暮色里

依然有触目惊心的美

黄金的裂口已经打开,那香气包裹着我们

 

多年来。玫瑰在我们身上

制造了种种裂痕

它爱我们

比一般的植物更爱我们

 

最先转身的人

心思纯净

后来泥沙俱下,一个个

披着黄金般的绸缎

 

2018/9



(组稿:潘以默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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