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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唱和,唯诗为尊”——北京诗歌网新诗唱和专辑第一辑

诗讯

2024-02-24 17:53:26

“古今唱和,唯诗为尊”——北京诗歌网新诗唱和专辑第一辑


写在前言:


唱和古今,唯诗为尊,唯情为真。
唱和唱和,自然是心灵之交流,情感之交汇,灵魂之相融。
诗歌的事业,从来都是危险的事业。诗歌中的唱和,更是险之又险,危之又危。
是故,聪明的诗人一般不写唱和。
写唱和的诗人,一般不聪明。
但这世界,如果真有人用心为你一唱,如果你还能一和,又怎么能拒绝。
很久了,看到如此多的唱和之诗,白云之诗,我才知道,在这浮世,还有如此众多的不聪明孤勇者,前行。

——云垂天
2024.02.24




北京诗歌网新诗唱和专辑第一辑(分辑和排名按交稿先后顺序)

冯晏  伊娃·达·曼德拉戈尔  范丹花  梁晓明  汪剑钊  徐敬亚  李聿中




冯晏

体内的词

        ——献给西尔维娅·普拉斯


从语言裂缝里又一轮日出投进深海

抓到并举起黎明的那双手,随后又从

你体内的词:“透亮若纳粹的人皮灯笼”抽回

从云层灰暗处透出一块幽蓝

点亮你头顶一盏蓝光灯并从银河系照下来

恰好罩住你“宛如犹太人的亚麻布”的句子


虫鸣像一场暴雨,一条条,具有锥子般的骨头

是出自你体内反复刺痛情绪制高点的词

你被反复搁置在一个钢化玻璃的空间内

像金钱豹被困于笼子

这句“酸腐的呼吸”强化了你另一些否定性人生观

“鼻子、眼窟、满口齐齿”


无缘由抹去肉体,你尝试以“我又干了一次”

暗示潜在的透彻性和一场精神气焰

你在一首《拉扎勒斯女士》诗中

折断语言之根:“好一团千头万绪的纤维”


火山从你指尖喷发,茉莉花香从毁灭飘来

通过煤气你隐喻了所蔑视的看和听

小屋子终于被你关掉宇宙

你写道:“我一晃就关闭了自己,象海贝”

“摘除我周身的蛆虫,仿佛粘乎乎的珍珠。”


(注:诗中引号内所引用的普拉斯的代表诗作《拉扎勒斯女士》中的句子,均摘自于李震的译本。)

                     2020年10月26日


冯晏,当代诗人,作家。80年代开始在国内外发表作品。出版诗集《镜像》《碰到物体上的光》《刺穿冰层抵达水》等十多部。



伊娃·达·曼德拉戈尔

致僧正遍昭


“这遁世的

苔之衣只有一件,不借

未免薄情,两个人一起睡好吗?

……”①


一张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床,容不下原谅

多晚?才没有

粗暴的沉默折断时间。泥土里埋藏着多少花白 

——你要明白,穿越尘埃的意义

爱情只不过是你看见的一个夕阳


伊娃·达·曼德拉戈尔,俄籍华裔,90后,现居莫斯科,毕业于乌克兰基辅国立大学国际金融系。获博士学位。出版俄语版诗集《я люблю солнце》,英文诗集《Wood and Snow》。



范丹花

寄玫瑰 :赠李昀璐


打开包装时,它们露出稚嫩的花骨朵

白的,黄的,红的、粉色还有玫红

轻触着南方低湿空气中的每一寸柔软

想起在艺术小镇的红毯上

你身上鹅黄色毛衣还有橙红色帽子

也是这样,一种不可抹去的明艳的娇嫩

舞动在人群。在三峡两岸强大的磁场内

用灵动眼眸寻找到的

———水面与峡谷组成的巨大容积

被什么奇妙填满了。那时站在船尾

我对你说,把抱了一路的玫瑰弄丢了

你说回去就给你寄

声音落进西陵峡开阔的峡谷

像此刻,把玫瑰插进花瓶中,感受到的

恬静的水与丰润的色泽混合在一起

建构起的紧实而鲜活的向内的流动

从遥远之处开始,在近处往复

20231219


范丹花,江西省作协会员,有组诗在《诗刊》《十月》《诗潮》《星星》《作品》《诗歌月刊》《青年文学》等刊发表,入选第12届“十月诗会”、第39届“青春诗会”。



梁晓明

与剑钊兄静坐在阿拉善额日布盖惊人大峡谷



无人。


我心软软地说,在这离杭州几千里远的雄浑峡谷


几头羊在峡谷的半坡上吃草,


它们长得眉清目秀,那么美丽


使我们忘了人类养育它们


是为了它们身上的鲜肉


它们美,


我们看它们此刻也美


在这无人的峡谷,在这离杭州几千里远的雄浑峡谷


只有我和剑钊兄对面端坐,


远处夕阳照着一座金字塔的山峰闪闪发光


 


峡谷太过壮美,形容词像山上跌落的一小粒砂石


我和汪剑钊面对面坐着,


他深思我背后的峭壁剑刃


我遥望他背后的山体骆驼


天子呼来不上船,


剑钊说


再坐一会儿吧


哪儿还有如此的静寂


我坐下来,望着这深远深渊一般雄伟的峡谷


而且无人,而且有风


而且有两张凳子刚好可坐


颓然坐下,我忽然全身的骨头都松了


像另一粒细小的砂石从生命落下


依附在这魔鬼峡谷


我心软软地说:好吧


我们就再坐一会吧


梁晓明,1988年与诗友创办中国先锋诗歌同仁诗刊《北回归线》

1994年获《人民文学》建国四十五周年诗歌奖。

2009年5月德国上海领事馆主办《梁晓明与汉斯.布赫——中德诗歌对话》。

2021年第6期《收获》杂志“明亮的星”专栏推出

2021年获北京文艺网年度诗人奖。

2023年获十四届闻一多诗歌奖。

出版诗集《开篇》《披发赤足而行》《印迹—梁晓明组诗与长诗》《用小号把冬天全身吹亮》《忆长安——诗译唐诗集》。



汪剑钊

额日布盖•晓明与我


额日布盖,对于我

自然是陌生的,晓明也从未听闻,

谷地蜿蜒,峭壁耸立两侧,

一座座峰岩大张着干涸的嘴巴。

偶尔,沙坷垃响应地球的引力簌簌滚落,

在坚硬的岩崖上碰碎,

溅起,如同一滴滴鲜红的泪珠。


人工的栈道上,空空荡荡,

仿佛连秋风也被时间抓了壮丁,

远赴古老的疆场,与虚无这宿敌作战……

多么安静,多么与世隔绝。

可是,走在峡谷深处,

这千疮百孔的山岩

摄人魂魄地令人感到一种奇异的亲近,

滋生久违的安全感,

犹如从前走进草屋前的大围场……


兄弟俩,就像数亿年前残存的两只恐龙,

摆动着堪称魁梧或臃肿的身躯,

闲逛在石头、红泥、鸟粪、碎草与荆棘之间,

我对晓明说,再坐一会吧,

这难得的享受,上苍给我们的恩赐,

呼吸——白垩纪留下的空气,

再踩踏踩踏曾经被海水浸泡过的土地。


回不去了,还不能作短暂的停留?

2018.12.22


汪剑钊    诗人、翻译家、评论家。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兼职有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俄罗斯文学研究会理事、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研究员等。出版有专著《中俄文字之交》《二十世纪中国的现代主义诗歌》《俄罗斯现代诗歌二十四讲》《诗歌的乌鸦时代》,诗集《比永远多一秒》《汪剑钊诗选》《毫无缘由的独白》,译著《俄罗斯黄金时代诗选》《俄罗斯白银时代诗选》等数十种。



徐敬亚

石门的秋天叫橘子

——和杨拓夫


昨天,你是超市的一部分

胃和二维码的一部分

买和卖的一部分


今天,你忽然跳到树上

成为山的一部分

湖南石门的一部分

石的一部分,门的一部分


在这里,你把月亮压扁

围拢成圆圈,让月亮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给太阳穿上激动的红衣裳

让太阳变成你平常的一部分


你偷来全世界的黄金

让所有的王冠和哈哈大笑

都变成你的另一个部分


这些天,我有些悲伤

我不得不成为眼泪的一部分

许多月,我十分无奈

我无法回避成为苦难的一部分

这几年,我想不通

我早已是死亡和绝望的一部分


今天,在一粒粒橘子面前

我被迫加入了高兴的一部分

让我暂时地成为耻辱和忘记的一部分


你看,屈原的橘颂正在升起

多好哇,我成为离骚的一部分

你听,孩子们的声音多么稚嫩

我立刻浆汁四溢,成为童年的一部分

我站在山头,没有向前挪动一步

却立刻冲破苦难成为未来的一部分


一只橘子也能击中胸膛

一次朗诵会也能把一百个人举过山顶

当满山的橘子都点起火焰

我知道整个湖南的橘子天下的

橘子都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徐敬亚,1949年生。诗人。批评家。海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退休)。著有评论集《崛起的诗群》、随笔集《不原谅历史》、诗集《徐敬亚诗选》等。



李聿中

在语词中舞蹈

——致诗人海男


1

在所有平行时空下

你是通往纠葛与荒芜的裂缝

岁月那般平和地涌来

生命的大树因时间而绽开

你饱含嫩绿而站着

森林从不席地而坐

因此你从未迫使那个梦

升起 因此就没有

破碎几近永恒的时刻


2

你的裙摆是玫瑰之所以为红色的缘由


每当你奔入缀满繁花的田埂

与母亲站在一起

母亲会是蒲公英与向日葵

而你是扶桑与玫瑰

在日头高照的下午 仿佛是

金星与火星悄然而来

撕裂了无声的黑 将泥土染红

全因你的裙摆跳动着 染指着

所以整片大地的过往

都如血液的鲜红被交谈


我喜欢你与母亲一同出现在相片中

那些定格与往昔的岁月 必然

都穿着红色的裙子微笑着走来


3

当我记事开始 你就不曾

展露出一个女性刻板中的易碎

每当我看到你瘦削的身体所

背负的重量时 我会真切的叹息

生活赋予了你什么? 亲情与爱情

赋予了你什么? 冥想与缄默

又给予了你什么?

可你从未像一只乌鸦那般充斥着怨

而是在夜晚失眠 在白天留下文字

你的文字可以让我的整个书柜坍塌

而那仅仅是作为一个诗人与作者

而作为一个女人 这个世界

又该让你如何囊括这份璀璨呢?


4

呜咽的流水匆匆 我们

摆渡着家族的舟肆意漂泊

混沌的水因你的墨渍而明亮

化作生息间的云 繁衍着星光

皎洁如初 天际的眼泪

是你微笑中的包容

如果世界太远 空气太稀薄

加之人类太狂妄 掌舵

我们的舟帆由你掌舵

不如就由你鞭策晚星游荡

而我们将化作青苔与麦穗

跟随你言语中的悲伤

去追寻所有无言 堆聚而成的

生命 与之始末


5

我们一同踏上那片至暗的土地


随命运的车轮摇晃前行

你沿途捡拾着被大海遗落的石头

心底所期许的神秘之境

都好似绽放在那份坚硬中

而软弱的血管被皮肉绑缚

丢失了夜雾的炙热

你拾起散落在田埂的麦穗

那轮明月蚕食着黑夜的憔悴

却将你的年轻照亮

你将帽子放在梨花旁

它就变成帽子的黄

而日出还未被谱写

沉睡的生命还未被唤醒

我看见你将夜晚当作孤岛

我的弟弟踩着星子奔跑

他如今比你亲手种下的花还高

香气满溢在你的鼻腔中

我看见他拥抱着你

你的笑是产生了蜂蜜

又让那片牧场成为草原

只有着片夜 留下

我们将拥有整个世界


我们一同奔赴那尊至亮的圆月


6

失眠将你困在夜里

不得不倾听空气的鼾鸣

冷气的甜 与跑车的叛逆

听说你与我一样

被几只老鼠困扰 又有

诸多焦虑的事 在还未到来的

明天 需要去融化

你还将默背数遍大悲咒

在冰霜化作水滴前洗冷水澡

你将用两小时的睡眠去打造

一整个清晨的文字

而当我弟弟清醒时 你又将

回归一个母亲 宽慰年轻

锁住那些苍老的时刻

我想我不得不敬畏 这般

洪荒之力 是出自娇小的你

早已受万人敬仰的你

生活无非是一万种平凡 与

不如意 而你 是文字与画

机械的时间 安静与包容

建构而成的澄澈之海

是不曾有波涛拨乱发梢的

被时间浇筑成海的水滴


7

你的语词是在舞蹈

而我观赏的速度已经追不上

你脚步所创造出的帷幔

它们编织着生活的宿命

世界跃入其中 荒凉在干涸

而那些美艳的华丽 只会

卷起山海运转的力量

在每片泥土间开满繁花

那是我儿时的景象

我与弟弟站在山巅

风打湿我们的微笑

弟弟能辨清每一株植物

苹果 板蓝根 鱼腥草

他像是高楼坍塌后的烟尘

让一切的发生都不真实

而我一再倾听 一再忘却

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

是你语词中溜出的一个生命

我听见雨常常让太阳幻灭

岁月常常带走我们的年轻

我们的记忆在荒废 时光趋于苦涩

而当你带着他出现在我眼前时

我从未怀疑 阳光会如期而来

成长会填满每一幅画

那些白纸都将被墨水染成故事

你的裙子会永远鲜红

他的笑容会一直绽放如霓虹

我从未怀疑过这一切啊


8

你从田野中走来

在我成长的二十年中

我看到你在云南的土地上

每一团云被你画到天上

草原是从你的油画中走来

碧色寨的铁路上

你似蝴蝶般洒下 春天

浪漫的花朵拥抱着石头

你的语言是春雷所低垂的月色

那栋古楼因你而敞开

当你的名字与燕窝齐平

飞还的燕子会为你高歌

游人会倾慕你的诗画

但我看着 你浅尝一杯酒

围着篝火舞蹈 这画面

是一首诗中的韵 夹杂着世俗

岁月好似全然回溯 在那个

我还未出生的年代

你与母亲义无反顾的奔向黄河

你在牛皮与竹筒上留下的字

与母亲的抒情时代 似乎

都在此刻化作火苗

原来你从未停下 这许多年来

你从不吝啬每一次欢聚

作为一束玫瑰 一件琉璃色的丝巾

一首歌的前奏 一碗水

一个传说 一次邂逅 爱

你从未否认 它们

都是你舞步间的倒影

而这一切都在等待着 你

徐徐走来且满含泪水的微笑着


9

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以前的时刻


我们五人驾车旅行

叔叔说每一片叶子生发的缘由

弟弟调皮的童心夹杂着对长辈的胆怯

我那时也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我看蔬菜瓜果一个样 土地一个样

我会在长途路上睡去

而那些从拂晓到黄昏颗粒般的时光

充实且圆满 我记得

你那时还未开始画画

你还不在乎许多事 作为笔者

你像远处的淡影隐匿

我的弟弟还愿意与我交心

我偶尔欺负他 他会哭得很大声

然后博得你的关注

随后在我请求他的原谅时

他又会与我重归于好

叔叔在娴熟的车技驶过每个弯道

我们是悠回于山间的鸟

因他的指引 而从未迷路

我记得他总说 要在天黑前抵达

所以我们从未错过晚饭的时间

只是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即便我们 再也无法回到

儿时的旅途上 我记得那时

四季都冗长 我能感到某一种花

在某一个季节才会盛开 某种水果

在某个季节才会甘甜 我记得弟弟

他每次都会给我看他的玩具

有时是一个电子手表 有时是陀螺

那是我此生最好奇的时刻

许久未发生的时刻了

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了 也许长大

就是一种时光给予人类的惩罚

而衰老 更像是一种希望

我看到你和母亲终于

将生活挂在嘴上 从心底

将时间紧紧抓住


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以前的时刻

只是现在的现在

是否又会被未来自己所怀念呢?


10

永恒之窗请敞开

让镜面的独白变得宽阔

让肃穆的雷电化作丝

让我们的周身都得到温暖

让屋子化作彩虹

倾慕的草甸簇拥成棉被

让那针 化作雨那般柔软

让我们的血液归属于流水

让每一场天空中的阴霾

都成为稻田里的足印

渴望每一粒米包裹的饭菜

期待每一次约会 每一件衣物

还将记住每一次仰望繁星的时刻

失忆所有晦暗的 并永恒铭记

每一场微笑所淹没的时间

望我们都肩背一场弥留的晚霞

每一场梦都化作一个时空

愿我们依然被每一个瞬间所感动

关乎于释然的 记挂的

关乎于烟雨中被淋湿的调皮

与成熟 繁重的生活与苍老

愿我们都能成为孤独的解药

那坠落的流星 诚恳的石头

愿你因世界的荒诞而永恒燃烧


李聿中, 1998年出生于云南昆明,在读研究生。获第二届恩竹青年诗歌新秀奖。在《诗刊》《作家》《诗歌月刊》《诗选刊》《诗潮》《延河》《大家》《花城》《天津文学》《滇池》《山东文学》《星火》《散文百家》《山花》《广州文艺》等数十家刊物发表诗歌、散文、小说作品。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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