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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丰雷的诗(八首)

今日好诗

2024-10-16 09:52:37

苏丰雷的诗(八首)

 

 

作者简介:

      苏丰雷,安徽青阳人,原名苏琦。曾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创造性写作专业。曾参与发起“北京青年诗会”,曾参加清华大学青年作家工作坊(2019)著有诗集《DF公园》《微笑》等,散文集《青春纪》。现居皖南。

 

 

 

 

 

“我独行在淅沥的雨天……”

 

我独行在淅沥的雨天,雨下在平底锅的世界。

乡道。镜子的农田。雨。水田上面的空。

溪流,傍着乡道。冲激的水声。宽阔的石板桥。

溪岸上有一把躺平的黑伞,有一只巨大的畚箕。

溪中有鱼吗?鱼出现在石板桥下的水潭里,

石板桥在一条小瀑布的下方。不计其数。

背鳍幽黯于春水。一条条小小的幽黯。成千上万

柔柔浅浅的幽黯。幽黯成一个可悲的国度。

我爱食鱼。我欲占有这些幼鱼。我可烹饪出的滋味

能让若干天变得美。于是我用大畚箕捕鱼,

一网将其打尽。水落鱼出,然而除了鱼,还有一颗

人的头颅:无发无须,已沉默得永不再想说人话。

 

 

 

“天上的云飞奔得像欢快的马儿……”

 

天上的云飞奔得像欢快的马儿,有多少马儿可数不清。

天那么湛蓝,云那么洁白,好像这一天是最新的开始。

不,是最深的开始。——最新取决于最深的阅读。

那条儿时的河流,已瘦到了底部,一道临时的堤坝

安静地拦截着河水,孩子和大人们一定满载而归了。

我站在山岗上,观望着稻田、河流、山丘、白云、蓝天,

感受着无微不至的细风,经受这一切的洗涤和激荡。

最有难度的滑动拼图板的世界,却有最轻巧的解法。

 

 

 

“雨水渗到老屋地面……”

 

雨水渗到老屋地面,我用毛巾清理;

它光可鉴人,像花费不菲的特殊工艺,

哪知仅是廉价的水泥,是爱清洁的

品性使这家人个个爱上清洁地面,地面

才被打磨得像青铜镜,照出素朴而珍贵的

生活。渗雨是因为那面墙和那扇窗,

一个家似难避免风雨渗透,总有一面墙

虚弱得像随时倾圮的老土墙,而我父亲

——他本不是泥瓦匠——将拿起砖刀修补,

他一直勤快地修补,把这当做不可推卸的

责任。他修补,更是重建,或另建,

他建造了另一所房子,但对我们来说,

它是家的变身,它仍拥有老屋的灵魂,

或者说,新屋里仍徘徊着老屋的幽灵。

 

 

 

燃烧

 

小路有些阴,男孩惴惴地走着,

但转过去,晨光就燃烧了整片山坡;

那里一个少女像鹤立在毯子上,

她浅浅地忙于她的秘事,不然,一个男孩

燃烧的目光她怎么觉察到了呢。

她避开了他,快步走回家。

男孩手拿脏兮兮的水龙头,

也进了她的院子。侧屋的门开着,

她在屋内跟谁讲电话;

门口有个水池,男孩擦洗着水龙头,

很耐心。鹤样的少女走了过来,

和他一起蹲着,看他耐心地擦。

男孩说起他的名字和住址,

他家刚搬过来,就住在他刚

走过来的小路里面。她知道那里

有寥落的几户人家,她没有言语,

但他俩开始头抵着头,晨光把他俩

燃烧到一起。但他注意到左侧的道路上

有三五上学的同学,里面有很英气的男孩,

他们边走边打量他俩,他的左侧

面孔不好看,于是那边便燃烧起来。

 

 

 

如此爱

 

当你再老去一些,一个人也会感到

很美满;那年幼时候的受爱者已是

生命的一部分,成了与你同居的人。

你那里有个村落,有无数的居民,

而她是你的爱人,是每天与你同榻

共眠的人。这并不是让人反而备觉

寂寞的想象,而是自自然然的存在;

是真实的生活,是亲爱的造物主

赐予虔诚的你的安排(都是他的工)。

你并不天然懂得怎么跟一个女人在

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你得时刻学习,

总和她一起商量总没错,你们要

追求平等,要相互体谅,明了

各自体质等上面的差异,在此基础上

做好分工规划,明确每个人对于

生活的承当。随时光流淌,你们会

相处得愈发融洽自在,你们在村中

相携散步,拜访或招待友人,还去

远方旅行——远方也在村庄里,由此

你可以想象这村有多辽阔,但它又

很袖珍,袖珍得在体内你常注意不到。

你很庆幸,少时自己那么认真地爱过,

因此,亲爱的造物主才把她赐给你,

她成了你的爱人,成了日常与你嬉戏,

给了你足够愉悦幸福的永远的爱人。

 

 

 

春雨之夜

 

几天前,三个小孩在溪边玩水,

他们中的一个或两个的父亲

站在岸上,警告他们:

水冷,玩长了不好,别玩了。

我瞄了眼忙碌的孩子,并就我的手

与亲亲溪水会面的体感跟他搭腔:

孩子们很聪明,水已经不冷了。

现在,两天的明显降温之后,

附近的天空出现了条繁忙的道路,

无数重载卡车往北而去,但行驶不畅,

座座冷山拦挡,不得不使用

炸药爆破,轰隆声不绝于耳。

想必有人在路上指挥着交通,

穿着雨衣,不断举起马灯照彻天地。

雨夜。冷冷的雨夜。雨的甘蔗林

矗立在夜色里,有冷风透过,

摇晃它们。它们中的部分拍打着

窗玻璃,它们有什么请求?

玻璃的另一面能够满足?几乎

所有的雨天都制造着这样的少数。

 

 

 

沉醉

 

毛竹笋似的山,

折扇般的湖,

S型绕山再绕湖的路;

沿着湖的弧线,

我弹跳着往那边的

一间隐逸的图书馆;

路旁做小生意的阿姨,

见我轻盈飘逸的姿态

面露欣赏的笑容。

这间著名的图书馆,

我不知何时来过,

今天我同父亲来,

而他已被吸附在

一套中国美术史上,

书是铜版纸印刷的,

为了呈现精美的配图;

我的父亲是个木匠,

想必最吸引他的

还是那些木质的古建,

那榫卯的繁复精巧的勾连

正被他端详摩挲。

我的父亲乃平生

头一次进图书馆,

像个乡村出身的大学生

第一次进大学图书馆,

以至于我的出去和回来

他都不曾留意。

就让他读到“自然醒”吧,

外面的湖山人永不愿醒呢。

 

 

 

LG公园

 

起先便听说过它的渊源,因而当我们

初见这超级跑道(比校园内的标准跑道

大得太多)也就感到合理的吃惊。

毫无障碍的辽阔平面让视线长驱直入,

一览无余,它诚邀你走下去,品味

天空宙斯般的压迫;一张鲲鱼样的

大床上一只绰约的肥绿天鹅如同挺尸, 

无觉地敞着她的所有要件任情人糟蹋。

要从此端最终走到它渺茫的尽头,

这是初涉如此场景的雄心壮志,何况

尽头处蓝色的布景,像异域风情一样

招引着我们:抵达的补偿似足以抵消

行旅的劳顿。于是我们穿越一片

水泥地上生长的树木:我们的人民。

大概走到长径的三分之一强,厌倦

突然在我心中滋生并不断蔓延。

想是视线在苍白的辽阔漫长跑道上

被反复摩擦,它向远处的瞭望

也被遣返,近前远处毫无逗留之地:

因而枯燥像瘤一样在眼球上和心里

生长壮大,终于阻挡了正常视力和心思。

因此,我向同伴提议取道左侧的曲径,

它们像独木桥搭在一览无余和草木掩映

之间,那边让人想到徜徉、透气、

真正的行旅,但他似并不敏感,

仍坚决笔直往前。我跟他讨论起

心灵问题或枯燥问题,他乐于倾听,

但不乐于临时变更行程……我们

抵达了尽头:一个音乐节;但并未进入,

只在检票口附近观摩了十来分钟。

返程我们才取道左侧的园林,那里有

花园、绿林,以及脂粉气过浓的小镇,

一条条曲径依傍着、连接着风景;

现在我们将原来的行程倒着走,

因为太多的曲径而走了不少弯路,

甚至在偌大的园林里迷了路(公园

大得一天也逛之不尽),奇怪的是:

尽管身体疲累已极,但厌倦这位刺客

却没有再一次偷袭我敬爱的心灵。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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