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雪诗选

无题

笔头越描越简，地理范围可控

家、超市和办公室

灵魂绕地球观望

鸽喙，衔住巫符的幻想

野猪坚硬的獠牙连缀头盔

漏出棉织物的衬

锅庄与梦，交换军衔

思想自行繁衍——

左手横切五花肉，右手细织

水墨染

粗野的技艺

我用磨牙啃棒子一样的甘蔗

嘴角生出疼痛

用脏兮兮的指尖扒橘子皮

指缝流出黏稠的小溪

我用穿皮鞋的脚后跟踩新核桃

场面像菜市口的杀戮

那些熟稔的技艺，无尽的欢喜

那时“粗野”，还没收进我的文字

我们斗志昂扬，脏手脏脚

像游击队战士！

我越过男人的拥抱

雪，把天空、湖面和人

变成盐工厂

男人激动地说：绝伦啊，来个

拥抱！

命运馈赠礼物，也制造难题

借了风的箭，雪的笤帚

越过男人穿棉被的肩，我看见命运

三女神联手——

你！梦里冷酷的衙役

判我隔一江春水，看芙蓉花下

对对鸳鸯戏在荷旁……

我是一只精灵，在签名上

我不得不屈服北方——

关好门窗

在炽热的金色里收割麦子

我忘记很久了

南方，冬天也赤足歌唱

看！大地多晴朗，天空蔚蓝

我是一只精灵呀

穿过椭圆形，去高塔与云朵做爱

我是精灵中的精灵，在

签名上——

我，在她们之间——

她像只羚羊，敏捷

是她的行囊，她让羊群歌唱

钻进坎儿井，寻找

鹰的善良——

她寂寞的发，让眼神蒙霜

用力推单车——

前框的肉，后座的米

堆积的合同，叠摞的单据

老板说去行政一趟？！

同一寄居地，有些树独自生长

上帝，眷顾谁的智慧？

候诊，一件很无聊的事

条纹服挤占眼眶

阳光，瘫在窗台上偷懒

冰冷的铁皮椅子得了软骨病

绿植比白大褂还悲伤

病人衣领肮脏，我的心长毛

冬日的雾霾绕房子转圈圈

我厌烦死神宣判

愚蠢！古龙香，手心的花

我都恋恋不舍

脚下地板很滑，上帝

对我做过什么警示的记号？

挽歌

姊姊，你是世上最坚硬的墙

一棵嫩芽在生长，非常痛！

你听到它在夜里吼叫

我和你礼貌地吃茶，品蝴蝶酥

学会网球和看戏

我们同色的围巾，纪念衰老的童年

可恨的布告栏——

死亡，财产，沉默……

上面灰色的笔触，谁在涂抹？

有些地方缺角

晃动的芦苇，千年的白塔

嘉陵江不知疲倦的流淌

雅各，远走他乡，以扫摆设宴席

在他多年后回家的路上

戒毒

南方的冬，骨头会散架

精神随之散架

地理距离，有利于完美死亡

思维编造的雨

羞答答的哭，不敢哭出声

我裹成白色的企鹅

抖落抽搐——

惊雷？比惊雷还惊心的静

蜈蚣爬行

它们轻巧让你死

夏日，那一连串烟圈儿？

枝上树叶丰茂，虽然落叶遍地

冬萧瑟。时间，也萧瑟

墓穴，安置双人墓——

一个放愤怒与羞辱，一个放尊贵

没有隆重地出殡和送葬

腊八粥

浅蓝、中棕、深灰，素净的笔擦洗

字正腔圆的情欲

蛇的信子无声，舔舐

时间一层层锤击菱形的苍白

空缺，空缺

奇怪！韩熙载夜宴中

明明红烛对饮，吹拉弹唱

谁？向皇帝佬儿报告人间良宵浓稠

我嘴里含块橡皮，什么东西

反刍进了胃

爸妈的荒年，也这般无所事事？

我熬上一大锅香喷喷的

腊八粥

加花生芝麻红豆，核桃

吃了腊八，可就是年！

我想去巴尔干半岛看西番莲

我想去巴尔干半岛看西番莲

戴在贵妇耳垂的西番莲

闪耀艳后的诱惑

农妇的围裙里，它也单纯炽烈

.

它像一枚徽，刻进我永恒的眼——

西番莲的单瓣，一直开

从命运初始的百草园

直到，最后一个归于尘土的人

它如何将一颗颗紫红的心，叠葬？

地府伟大的黑暗

思想，虚空中不朽的斑澜

人类，不会停止考古挖掘与幻想——

我想去巴尔干半岛看西番莲

戴在贵妇耳垂的西番莲

闪耀艳后的光芒

农妇的围裙里，它也炽烈万丈

描述我羽翼的版图

我用结实的臂掀土

指尖，闪耀镰刀的光

我不在手腕带假意的爱情

精算如何抵达荣华

笨拙的掌心，折叠

灵魂灼伤，拓出暗红边际

我避免在指甲上涂合欢香

勾引男人采蜜——

一指写虚无，一指写清醒

调侃簸箕和螺纹的命运

我用尽羽翼的全部触觉

拥抱爱人，友人，敌人

我注定全副武装

孤独的全知全能，包括自慰。

我额上的黑色玫瑰，等待一把剑——

沐浴过的身体，悬挂催眠

如果你抚摸，是的！

抚摸，丝绸般流向广袤

我夜以继日纺线织布

迷迭香，时间地点过于遥远

我萎缩的记忆有助这灰色的迁徙

红袄？我几乎将它遗忘

得忙着照顾和我一样孤单的孩子

解开衣扣，摸进温热的肺腑

红色的袄，张大嘴哀怨

钟楼古老的钟，在夕阳里哈欠

云彩，寻找歇息的床

妈妈夜里轻声唱摇篮曲？

情人贴耳咬出红印？

我额上的黑色玫瑰，等待一把剑

如果刺穿，花瓣会流血……

老房子

故乡离久了，色彩混作一团

没了父母的家，缺笔画

年迈的老房子，得了

老年性哮喘——

追究我糊成墙纸的过敏源

一级

一级，楼梯；

一块一块，红砖；

一窝一窝阁楼上新生的，耗子

十字砖缝——

灰瓦，一片片飞翔

梦里，小孩儿咯咯咯磨牙

青苔，收回薄雨耍赖的全部答案

我鄙夷，我的愤怒——

后来，后来的后来——

咳嗽的老房子，也咽下另一家

帅气的爸长辫子的妈

懂事的哥哥，古怪的精灵

在黑漆脱落“洞房花烛夜”清晰的旧家具上

画出，曲扭拐弯诡异的成长

咄咄逼人的死亡？

长久失眠的孩子——

需要学习大人，好好睡个觉！

（编辑：张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