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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洲:最新诗集《明月陪》作品选

今日好诗

系统 2025-04-11 11:26:09

李海洲:最新诗集明月陪作品选

 

 

 

 

 

 

 

李海洲1973年生于重庆16岁开始写作。著有诗集《竖琴上的舞蹈》《一个孤独的国王》《明月陪》,长篇小说《一脸坏笑》等多部。作品获多种文学奖。现主理《环球人文地理》刊系、好故事影业。

 

 

 

 

 

 

 

春风送出快递

 

 

我要把重庆寄给你。

梧桐花的邮路漫长。

我要寄来雨天的磁器口

你撑着伞,心里落满杭州的雪

落满语速的偏激和茶色。

我要寄给你整座美术学院

旧时女友,清脆月光下。

寄给你,陪都暮色的酒和藤蔓

请佐沙坪坝的余欢。

寄给你,彗星和绝望

请多情打开,然后滥情埋葬。

 

 

 

成都雨天的尚仲敏

 

 

雨天有些暴动

他的爱情准备起义。

办公室的窗湿了武侯大街

他想睡懒觉,抱着美人。

 

他的身体寂寥

内心空到可以塞进一个成都。

他藕断、丝乱,观察各色伞下

飘着的碎花裙和小腿

飘着的别人的怀抱。

 

他连续给异性电话

名义是约谈诗歌和背诵语录。

红颜们墙外零乱

有的在医院排队,有的出差

有的聊着聊着就睡熟

最后一位生理期混乱

在秋雨的下午要去安装避孕环。

他叹息着,假装无法应付自己。

 

黄昏的时候雨没有停

那一天有很多花凋零墙外

而他依旧和手机相依为命。

后来独自驱车,他漫无目的地回家

雨水落满成都,落满一条街的寂寞

快到家门的时候

他心如死灰,突然悲哀地想起

自己原来是有妻室的人。

 

 

 

史书里的某个早春

 

 

那个早春,死亡很近。

谣言和阴谋论在天空飞雪

无辜的城一夜间失散了人民。

 

危机四伏啊,危机左右对称。

你倾泪爱过的一切多么脆弱

仿若你的无助、善良。

世界正在沉默,战船沿江而上

这场敏感的豪赌有几成胜算?

 

很多天里,你努力辨认

想要从流言里找到安慰。

天下病了,该用哪一剂处方?

 

你佩戴铠甲,数日负手书房

想起兄弟涉江

老人如落叶,飘散在高堂。

悲愤和失望是如此之深啊,

独酒已薄,冬日再寒,谁惧暴雪?

 

风声紧,夜有些悲凉

你起身推开窗外空寂的街道

坏消息里长满荒草。

你知道生活终将继续

即使里面埋伏着太多新伤和旧疾。

 

 

 

病中明月下

 

 

地球的头和我的头,都在刺痛。

大和小,各有艰难。

我能够解决的,地球不能。

明月下,一切貌似很美

但美是一种苟且。

蓝披肩挂进千家的窗

有万户看不见的假象。

 

我关心各种修复:

血液的流向,耳光和糖的平衡。

臀部和大脑的远交近攻。

 

项上的器官貌合神离

像地球奇怪的合伙人:

有的假笑,葬信仰为泥

有的冷眼旁观,放出捕猎的野兽。

 

洪流里漂满货币

疾病前置,替换暴力的宾语

自由和新社会,正在把沉疴下放。

 

去医院的是一条老路。

明月悬挂,大和小等待修复。

病中,诗稿难续,碎银耗空了胆量。

 

 

 

回望九十年代

 

 

当爱开始之前,情欲首先破茧成蝶

沿着鹅毛绒的太阳涌出窗外。

姑娘的腰身在修饰的薄雾里显山露水

湿漉漉的目光下,街头的单车迎风摇响。

修读完一夜《资本论》

天明了,开始温习《草叶集》

在马克思和惠特曼之间

革命的爱情曲径通幽。

一群人选择讨论粮食、饥饿、哲学

选择用昏黄的灯光

镶花边的信札、高粱白酒

接待远方来客或者送走远方。

远方有多远?就是一首诗的距离。

 

九十年代的偏激,可能比愤怒还深?

自由随风潜行。

唐朝、宋朝、瑞典、法兰西

大国很辽阔,值得愁肠百结

值得用板砖和荷尔蒙举重若轻。

当某一个极端死在离经叛道的路上

朋克或摇滚,会从舞池或电影院的侧门

剑走偏锋。新建的柏油路中间

是嫩柠檬的味道,是一群梦想者

乱步走到春风吹拂的下午

他们要和这个世界谈谈革命、诗篇

谈谈生活的意义。而生活的意义

就是今天要把所有的明天用完。

 

落日如冠的巷道旁

先知般坐着两位老神仙

一把蒲扇一局棋,

九十年代慢慢就丢掉一门炮

或者被将上一军

包括道路、旗帜、颓废主义者的返航。

懒懒的阳光提着你的头,除了汉语

解决世界纷争只剩下冰凉的刀子

刀鞘里,三两热血,七匹傲骨。

流苏在夜风中飘荡

飘出多少场异端者的爱情。

想起这些,黄昏糊涂,街头牛仔裤鲜亮

又一群披头士剪成小光头。

而枪口水银泻地,多年后误伤了自己。

 

 

 

遗忘者之书

 

 

你总会在初夏时候想起冬天的坚冰

擦着蓝光消失在星空外。

如果内心有一座停车场

你愿意用来组装海水、沙滩、鸥鸟。

组装炉火边朋友们的酒和诗稿。

当你一个人,会想起年代的放映院

木吉他远逝了沙沙轻响的合欢树

捏着票根的手,探出狭窄的邮筒

鹿撞进姑娘的南墙。

你别上罂粟加入过红围巾的队伍

踩着语言的冰刀

读诗的声音迫切、冷峻、迷人。

呵,按捺住曙光退入黄昏,你可知道

擦肩而过的是痛苦而不是自由。

你看,封锁在内心的力量太过强大

突如其来的拜访谁也无法拒绝

当你提笔想要说出,词语纷纷脱缰。

你怀疑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正在把破冰时刻重归于沉默。

你怀疑一切的老去,都是遗忘的齿轮

卡死在往事的钟表上。

 

 

 

下蛊人不在

 

 

你多年前种下的蛊还在

夜深的时候会被春风引渡。

雨声埋在离心脏两厘米远的地方

潮湿从未停止,偶尔的疼痛

让滴答声更显空寂

无论一万年还是一天

任何时候闭眼就能听见。

那身影清凉薄欢

仿佛苹果低垂黑发前。

 

你下蛊时送来的向日葵

余温尚存,后来种在绿孔雀枕边

天上有多少星宿

心间就有多少碎羽。

你送来的命运只和我有关

粉黛草开在樱花树下

四周响起猫群唤你回来的声音。

 

即使肉身化为灰烬

你种下的蛊还在,依旧萌芽、抽穗

甚至根植到来生。

下一世你会在哪个路口等我

或者在哪条街道和我走散?

雨声和风声埋进梦的阳台

命运牢不可破,却又跫然远走

我们难道不是两个相互迷路的人?

 

 

 

列车下的老屋

 

 

它躲在紫薇树椭圆浓密的阴影里。

一抽屉雨后的光

像突然哑掉的诗句把我找到。

埋伏在大脑里的场景

从枯竭的井中涌出青苔。

而庭院黯淡,雨水顺着琉璃瓦滴落

唉,多少生老病死

远如暮光炊烟。

 

我是如何回到这里并清楚看见?

它拆迁多年,被发亮的铁轨替代。

那棵紫薇树,叶脉长,生于 1937 年

现在和很多人同时下落不明。

只有祖母站在台阶前,慈悲得倔强。

我想回到这里,整日整夜用梦赶路。

而它已消失二十年。

而它在悬顶而过的列车下

从没发出一声低吟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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