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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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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24 12:39:34



在一条河边街上   
◎鲁亢

一  
     “一位尊贵的夫人说……”,这个标题一度让人不适,诗的内容及其趣意横生的语感反而被忽略了,因为熟悉老卓的人,并没有看岀此作有蕴含新鲜的“私昵/私密性”——“他不就一直这样吗?”没有读出这首诗的“人生际遇”、克制的调笑味道与情绪性的模仿——只是为了对记忆的回报,像勃洛克的《陌生女郎》,或者叶芝,那深深的、八十年代特有的诗意印痕的怀想的“回访”——,也不接受诗人抽离不了的真性情。不过,不适者当自便,诗已成熟欲落,有着纯质的含酸性的“智性的甘甜”。  
     ......在那条叫“马尾街”的街上——在老卓的心中,更在乎不远处的河,他近年的诗,河占着更大的比重。他想说什么呢,时间性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虽无过度喧闹,却亦终日尘土,时间飞速,记忆一直往回赶,与某个相干或不相干者一碰撞,产生令人暗暗叫好的反应,旋律感也随之被感知,句子蜿延而诞,诗人于懵懂中自求清醒,字酙句酌,犹如天赐难得,当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正所谓为“消除时间,由后天返先天,乃得当下之理”。  
     当下即无限感念的永远,欲望却随人老;即那夜“看起来衣衫轻薄,楚楚动人/玉指上一枚尾戒”的尊贵的夫人,这种日常并不罕见的情景,如果不是在一个特定的心境中,在一个对语言的柔韧性愈来愈敏感的时期,很难岀现如此美妙又生动的描写与感悟。善待细节,庶几做到浑然天成。她“来自一次伤心的旅程”,她有些茫然,焦虑,耽于幻想,世俗况味的清高,外遇欲迎还拒者,小资,精神带着疲倦的、不甘不愿的气息,此刻“再度自言自语/‘没想到快入夏了你的江边还这般淸凉。’”  
     老卓的文学训练不是来自勤写,交流,写作班,遗传,髙人指点,“常发表,不会也会”。我估摸着除了天赋,就是一些无用的阅读,阅历深广使人成精,越来越淸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作品的那股挑剔劲——“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一些些的冥想,想恋爱的平常心,还有讨喜的幽默(如今我们没有忧郁了,它早早就缠上了少年),比如他写道“她以为我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你看上去,是比照片老了一些/最近怎么了?’这位尊贵的夫人/有太多的‘想不到’,我必须打断”……多么舒服的状态,成年娴熟的知性语言,私昵性的气场,宛若远离尘嚣,且万物之心已洗濯,独留我二人风月游戏间。“把话题重新引到她先生身上。她猛然/喝下一杯。‘我会想,即便他不是我先生/我依然会爱他。可惜……’那是前年?/她独自往更南方旅行,刚回没几天/留言想见我。”有人说老卓的一些诗作像小说,其实镜头的意识也很强烈,像电影,非同一般,戏剧性的独白和对话,心境的巧妙转换,可谓技巧高超。犹显耽于诗者的自觉意识,即对专业的绝对尊重,时而诚惶诚恐,时而喜不自禁,将自感最好的诗思,诗欲,诗乐,情,字收入囊中。  
     除了《简在圣胡安街区》(他写的一首有“国际范”的佳作),这首是老卓五六十首诗中特别让我“眼睛为之一亮”、几乎完美无缺的作品。这种经验和智识积累到一定时候的完整呈现,为写作的难度作了证言。它完全可以剥离开任何背景独立存在,一种纯粹的美学,绝对私性的古典情怀,妙不可言的戏剧效果,让人感佩的语言之心。  
     当初之所以召人不适之感,恐怕就是因为其“锋芒毕现”的私人特征,着实与俗世的要求相距甚远,人们在忙什么,而他们呢,还在“或是三年前?我早已模糊了她的美貌/她放弃傲慢后依然不俗的言辞。只记得/高桥上不断有电焊的火花坠落江面/运沙船一声汽笛將她从微醺中唤醒”。一点都不后现代,传统的,太传统的,那种叙述性抒情。  
     人生实难,大道多歧。他们独怀心事,行于小径,“且必弯弯曲曲而行,犹疱丁之解牛”,似亦无关他人甚亊。一条道,走到天黑就到了。

二  
     作为记忆中的马尾镇也无非是一个小镇,陈旧斑驳,稀松平常,有的是邻里间的日常琐亊,说起过去的历史事迹,大家并无太深的感触,恍若仅是书中记载的一段传奇。眼下的马尾已是新区,新楼,新街,新店,找不岀所谓的特色,但生活总比以前方便,日子也比以前好过。老卓也不例外,他只是出于“诗意地栖居”的狂想,给自己经营的休闲服装店取名“从前”。从前,“淹过你家门前的台阶/毎月初一十五,你会遇见她//穿戴齐整,独自坐在渡口/不知已过去多少年”……浪漫的,婉约的,忧伤的,安静的从前。而在他看来是灵感之源的河流,确也屡屡现身于诗中,一发难收的情愫。“躺在时间的河流上  我曾经/以为我愿意  剔除繁杂多变形//的枝叶  不再屈从季候安排/我曾经多么希望  一路纵情”……寄梦于他方,又眷恋此在,当下的近于一晌贪欢的存在感,对命运突发性感知的骄傲,追求直至碰壁,抑或无往而不胜,在相对封闭的內心,有一种因冲动与冒险而获得能量的欣悦,“没有来源  没有潮汐  到来/将我们一起带走  也许眼前//这片海域  同样是没有岀口”。在另外的时间,他找着回忆中的平静而陈旧的生活的河流,与现实并行,他开始记录“我本意来打听那艘连家船/传说它前几天已躲远/在另一片水域。依然过着/我不断梦见的日子/夕光中,你眯眼/显露少有的忧虑神情/春江潮满,鹭鸶飞过”……相似的情景兴许在一些他人的作品中有过,而在马尾,恐怕只有两个人花了不多的力气,写下这个小镇的往亊。先是吕德安的第一本自印诗集《纸蛇》等——民谣的,幻想曲一样的;再就是老卓的《马尾街》等等——怀旧的,叙事的,似有“节奏与布鲁斯”风格的。  
     两个诗人,一座小镇。

三  
     在那条叫君竹路的新街上,“从前店”是一排街边店的其中一间,不起眼,颇安静。“马尾街”自然是一条老街,已经“衰败不堪”,最终在"拆、拆、拆"的声浪中留下一个老地名。老卓在新街的小店里做着生意,却对老街怀上一些旧,疏理几个旧故事,瘦得像几尾小鱼,在时间的环形广场上挨着边游着,伤感,温韾,家世,旧迹,情事。其实有关那条街的诗作也不算多,他本不善专事于此,只是感觉到了,自然而然产生似的,成为他这几年——恢复写作状态,在拿起手机拍摄的同时——几乎无一劣作的几十首诗中的“意外之喜”(难道他想过在他生长的地方,还会赐予他一种不一样的言说方式,来引岀他的乡愁?并为一个地方立传?)。而他更多的也为人所称道的作品,则来自其短程的旅行,或者去取货的广州,三天两夜;或者福州,会友,约会兼晩餐,半个白天一夜;或者沈也山庄,吕氏山居,“某人公馆”,清客一枚,一天一夜,茶酒不拘。他擅长写“小品”,顾不上多少时事,多少“人间苦难”,摆弄好自己的私事,把语言弄干净,把音调准,对于写作便是正事了。  
     “那时你/在北方。一个人/一团会呼吸的枕头/我们醒于同一场梦”——《会呼吸的枕头》  
     在老卓的潜意识里,一个人写的多写的少并非重点,如何才能写的好,观念,沉思,思想,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贯穿其中,不要刻意地追求要表达什么,多有深度,而是要自然,深切,意境和隐意。他的作品中吸引人的地方也是这些,情真意切,优雅生动,情怀如初,梦想依旧。  
     他必是他自己所感动的那种人,似有別于众生,做着他的事,写着他的诗,等着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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