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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笠:北欧当代诗选

译林撷英

2020-12-21 16:47:42

爱尔德里特 隆德恩( Eldrid Lunden ,1940-) 挪威女诗人

《想到父亲和他的马》

想到父亲和他的马。那些似乎只成为他马的马
母亲没有真正认识我们的马。她给它们喂草
但从不踏入马厩。她从不把马牵出去,领进来,或把它们从牧场带回家
每当我们牵马,套鞍,骑坐,她总是大声叫喊,要我们小心
随着我们长大成人,父亲渐渐放弃了自己地位。“牵马时,
你必须镇静地从正面接近它。”父亲对我说。这并不容易,
马忙着咀嚼,头朝一边侧。这样,你就老斜着向它走去
最难的是马最后终于停止。不是停止
咀嚼,远远不是。而是它眯着眼睛看你慢慢地向它靠近,脸
露出怪异的表情


《最小的》


一个永远在移动中的
静点


你不说虚无是什么
就能说虚无是虚无吗?
我在想。有什么比现在
更具有死亡气息?
我站在这里。和我
倒空的现在,那穿过一个个昼夜,一具具形体的
岁月,并看见
对现在,永远更现在的追寻,几乎
无法理解一次简单的死


兔子是一种喑哑动物。据说
它一生中,为两件事
叫喊,当它交媾
当它死去
兔子为保护自己而变色
兔子叫喊的时候
是在思想的时候
兔子和另一个兔子
透明的兔子


睡美人的塔中
那甜美压力的支柱
在那里。我们中某人此刻或那时怀有的奇怪
猜疑在那里,仿佛
某些东西睡了,在热血沸腾的
我们的身上睡去
无边的睡眠。无边的
血液。自由的
野兽只会成为自由的野兽


我们的死
如此妙语连珠的此刻,那里,说话是最
喑哑的表达:看着我!你愿意吗?
黑暗被拧回泥土
光被送回光中
精确无误,在嘴和声音下
精确无误,没有嘴和声音


带有沉默宁静经验的

流入嘴和胸膛的敞开之流的

刀没有来
但刀几乎有着阿尔基梅德的
记忆。它们来过


可靠就像今天,1月15日,
穿过一个初女般绿色地带
草坪,明亮的风,阳光
时间站立不动。我觉得。感管
不会生长。那里,一定有东西在



就象你打开自以为熟悉的门
突然,你看见灯亮了起来,雪穿过屋子
穿过眼睛。如此明亮,好象屋子不再存在
兔子拼命地下雪,雪笔直穿过
兔子


琵雅·塔夫德鲁普( Pia Tafdrup 1952~), 丹麦当代著名女诗人,散文,小说家。她的诗歌被译成二十多种文字,主要诗集有:皇后门(1998),《巴黎的鲸鱼》(2002),和诗论集《水上行》(1997)。2004年到过中国,参加过昆明——北欧纳舍国际诗歌节

《母亲的手》

沐浴在一滴水珠安详的光里
我记得我如何变成了自己:
一支铅笔塞到了我手中,
母亲冰凉的手握着我的手, 那暖和的。
于是我们在珊瑚礁间
开始来回书写起来,
一串水下字母: 弓, 尖顶
蜗牛壳的螺旋,海星的触手,
指手画脚的章鱼的手臂,
岩洞的穹顶以及层叠的山岩。
字母在颤动,找到了路,
游过了那片白。
词语像扁鱼摆动,钻入了沙子
或长着千百根丝
摇曳而又安然的海银莲花里。
句子像一大群鱼
长了鳍立起来
张开翅膀有节奏地游动,
像我的血液荡漾,盲目用星星
捶打心的夜空,
这时,我看见她松开我,
我在她的掌心外已经书写了很久。


《对乱伦思想的批判》

鱼若会开口说话,它们一定会讲述我们,讲述一个夏日
我们在水里奋进的一刻,
我父亲和我 ——
冲破暴雨和恐惧掀起的
一个个波涛。
我躺在他背上,抓住他肩
搂住他脖子。
他游动 —— 那是我还没有学会的东西,
我跟随着每一个划博,感受他绷紧的肌肉
富有弹性地在皮下伸缩。
他快速劈开比我的血
要冷数倍的波涛,他的速度使我爱上了海水,
和空气温暖的抚摩。
我父亲闪亮的背脊在起伏,
向前,向前。
他的手臂在水上猛烈地长划,
我急切地静静躺着,直到他的动作变成我的动作……..
他腾越着向前,我紧闭双眼,
他潜下去,我跟随 ——
在水下飞冲的时候,我把他搂得更紧,
我们向前飞冲,肌肉的力量让我感到安全,
我们冒出水面,一浮一沉,向仅仅是恐惧的欢乐和天际的弧线冲去。
这不是从一站到另一站的旅行,
而是穿过波涛的火星
从地下墓穴的梦
抵达闪电的嬉戏。
他皮肤的味道掺杂着幻影和海水的苦涩,
就这样我奔过了无底的海草的森林和礁石的山脉,
翻越过一片起伏不平的白色沙底,就像他
曾在张着大嘴的汪洋中
紧搂着她母亲的脖子,让她的脊梁托起自己。
我们就这样一次一次地潜着,我就这样学会了紧抱,
但在没有安全的时候,也会逃脱 ——
用文字跳舞,
冲破水的声墙
与鲸一起歌唱。
就这样我涉猎了不可避免的大海的痛苦之路,
学会我也许会溺死,但也可以翩然飘舞 ——
就这样我与男人相遇:我们潜到
礁石的洞中,游到隐蔽的洞里,从
最深的想象的大海上升,梦见
潮落潮起,
聆听鱼鳍的扑打,
聆听脉搏….走向死亡 — 在阳光,咸味和泡沫中不停地飞舞。


《我们不是只活一天的动物》

黑暗里月亮俯身
监视。
你的眼睛闭着——
所有眼睛都看到了一些东西,
但看见的都不一样。
月亮窥探着
人脸隐藏的东西,
门洞开。
你的眼睛闭着 ——
你的脸挨着我的脸。
有一股力量在我们出生时
上升,上升,
—— 我们不是只活一天的动物。
我们大脑的构造不是用来
指挥翅膀的,
而是用来让语言
使用其他方式航行的:
动脑就是极地那样清澈地
试用新的方式来看
—— 这也就是说
理解限度。
你的眼闭着 ——
你的躯体是
朝杏黄的光里的一跃。
睡眠掀翻了
你头脑里罗塞塔石碑;
它展示我们
没有破解的文字……
我们的地点是时间,
我们阅读,
仿佛想记住
还没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们没有干过的
不会得到原谅。
一只手死死握住,
另一只在防护,
第三只在祝愿。
你的眼闭着 ——
心灵逃往
音乐的休止
所筑成的无限空间。
我的嘴中
有你的呼喊。


斯地格-拉尔松 ( stig Larsson,1955 ) 瑞典诗人

《结束》

某人是这个国家的人类。
善良就像攻克各种境遇的胜利。
这善良的某人
是众人身上表达出来的善
小动物穿过它踏着深雪走入阳光
来吧,你也在一场伟大的告别中!
我们必须做得像人。
夜晚的星星是黑暗的无核葡萄干
如果我们看不到对方的一些东西
但我们有光――死亡――继续
做人,在一场
融合万物的死亡中行走。
没看见到就是没摸到,
就是无人摸到某人的那一刻。
一个无法看见的隐形物。
看不见影子的黑夜。
把嘴抬向
通过某人,所有人的表达
而诞生的光芒。那就做一个人吧!


《我母亲是一朵玫瑰》

像当时
像当时我久久地躺着,
像觉得
我就是母亲,

夜晚站在窗口
黑暗中隐隐看见街对面的松树
像当时
把自己的手指塞入嘴中,触摸牙齿
和当时伸出嘴的僵硬舌头
像当时,
这样地躺着,
久久地几乎整个夜晚都这样躺着,
然后看
屋里的东西,直到天空渐渐发白
如此的黎明
以及我必须看的关于黎明的所有知识,甚至所有人
从自己的视角看过的黎明的知识,
像当时
如此躺在我零乱的床上,看,
然后在
天大亮的时候看
此刻更清楚地看见,就像当时我清楚地看见
此刻躺在
我零乱的床上,并看见,
久久地,一直躺倒中午,就像当时我看见的一切
就像
猛然间,仿佛无意中看见
我从未见过
但仅仅预感到
曾在小小的微型手指的吱咯声里所听到的一切
至少请读读这一行!
至少请读读这一行!
有人没这样做。我发现了
我发现:有人
没这样做!是的,我发现了
不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我说
事实
就是如此?――有人
在读此首诗时
没读这一行,他在读
但他没读这行(或者仅只是读了一半,
也许他认为
这一行和诗的题目讲的是“同一件事”, 他
当然没错。他没错,事实
确实如此,这
不是什么难以承认的事,哦,不对,不对……那是什么? )


卡特琳娜 (Catarina Forström)芬兰70后女诗人

《我的哥哥妹妹和我》

我的哥哥妹妹和我一起在逃 车灯的光朝路边奔涌
我针织的围巾沙沙作响 飞出车窗
跑成线团 一丝最后的流苏在桥头滑出我手心
我的手在抽丝但妹妹给它打了个节
波浪爬进我哥哥的裤管 我妹妹的头发
被吹过大海 天空在风中哞哞喊叫
你兜里装着线团沿马路奔跑
你用手电筒照桥 桥像渡船闪耀
一条船摇摆着倒向你头发 我们站在剪刀瓣上
风在那里松解我们的话语
在哥哥发信号跳入大海
在大海把我扔过到桥上以前
我拼写着“晚安”
没等我们从桥两边吹气
妹妹已在桥的钢索顶端做起了平衡动作
风吹起我们手掌的地方
比旅鼠的“再见”
更小的细小的粉色在挥手中道别


《别在池边玩》

我不会把你的亲戚带往池塘。
你的亲戚很深,池塘很滑。
我不会同火柴,你的亲戚游戏
别把他们扔在一边不管。我会轻易抵达池塘
池塘深处,你的亲戚坐着我的借口在草上飘游
池塘高处,我站立着监视
只要我不向你透露
你的亲戚不会拒绝整夜呆在池中
――别让人知道。你能守口如瓶吗。我们能守口如瓶吗。
一个人知道只是一个人。两个人知道也只是两个。整个世界知道
也就无人知道,尽管那个无人可能是一个读书人。我们应该象读书人那样沉默。
象四不像那样沉默。如果有人出现你懂吗。让他一无所知。
喊救命吧。我不能开口。亲戚和我。你一无所知。
那么好好听着。让我们互相鼓励。呼出你杯中所知道的东西。把杯子
倒过来,放在桌上。把桌子放在雨中。别碰它。哦,摸我们吧,舒服极了。
他们说。
你舅舅的发夹在水底闪耀。
我坐在池边,把茶勺扔入池里 。
你舅舅把头发弄的真美,我们脑袋里的天气真好。
他们用柔软的小梳子梳头,在盒里挑选着
发夹。他们攒集了一大堆发夹。
他们引诱蓝玲花把它们放在耳边我吞咽了几朵野百合。
但现在我把你的亲戚丢在池里,有人问
他们去了哪里。
这真可成为一个美妙的理由。
去池塘的汽车座又深又滑。
车祸随时会出现。你父亲也是如此。
他带着飞机零件,如果是一架好飞机他会
抱着那些零件不放。
他胸袋里装着保险书,上面写着:
“比起走路,我更爱飞行,更爱远离你们。飞行时
我就高飞。我宁愿飞。走
是没有办法。我会飞。”
就这样他和机翼深深地坠陷,象一只铁锚下滑。
他一杯咖啡也不会多喝
我坐在池边,喊叫
“我煮了很多很多咖啡,没人想在来一点吗?”


      翻译:李笠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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