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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总是恍惚的(组诗)

第五届国际诗歌奖

杨诗斌 2021-02-24 12:00:53



回忆总是恍惚的组诗

 



            

1


是钉子 就应对木头表达爱情
钉子打入时有多幸福木头有多幸福
长着羊角的锤子有时不免要嫉妒那么一两次
被拔出时钉子有多不舍木头有多空虚

 

2


木头离开森林时
需要一次痛苦的锯
把根留给森林
把木屑的泪流给蚂蚁

一个人离开村庄时
也需要经历一次这样的


3


寻牛的人举着火把渐渐走远
黑夜的裂缝合上 村庄复归沉寂
森林遭劫一场大火
方从梦中醒来
抚摸大面积的伤痛

 

4


打更的人提着灯笼走来
抽下你左腰最细的一根肋骨
例行公事地敲了三下, 然后
打着哈欠离去。 一不小心
碰倒了你体内拐角处的那只陶罐
乌鸦的哭声流淌一地, 但似乎很陈旧
因此没能打动一朵正在凋谢的花
或一条河流

 

5


寂静的山冈, 一只迷途的羔羊
被别有用心的道路所嘲笑
被满天诡谲的星星所嘲笑

 


回想

          

幸福地打入之后又被痛苦地拔出
钉子是我
举着火把, 拨开夜色
午夜寻牛的人是我
被满天诡谲的星星嘲笑
那只迷途的羔羊是我


而木头是谁?
长着羊角的锤子是谁?
在我体内打更的那人是谁?
一朵正在凋谢的花是谁?


有关森林、 大火和蚂蚁
有关村庄、 河流和城市
有关乌鸦陈年流淌的哭声……
我多么需要一支烟长短的下午的宁静
来回想这一切

 


黄昏

 


那些蝙蝠,在村庄的上空穿梭
反反复复。我总以为
是村庄里死去的父亲们
变身回来了


我曾多次梦见过他们
往天空垒着石头
落日也是其中的一块
我真担心某一刻
落日就会发生崩溃
汹涌的洪水从高处跌下来
淹没村庄,如何也
挪不动双腿的我
我还担心:收紧赤裸腰肌的
白布和灰布带
在父亲们蹲下身子
喊着号子用力站起的那一瞬---
突然断裂

 

黄昏。村庄
当蝙蝠穿梭过额际
我总能感觉到
它们穿越而过时留给我
一阵苍凉

 

 

 

麦梢黄时

     

 

母亲从屋前移动到村口

再从村口移回到屋前

麦梢就黄了

 

一年里的时光竟如此短暂 

我甚至还未来得及抬头

在一朵云下收住脚步

 

这是异乡的麦浪, 此刻

任凭我如何轻轻地抚摸

把沾有日月星辰的脸颊

无限地贴近又贴近

 

去年麦梢黄时我身陷哪里?

亲人, 请从泥土里赐给我

片刻的宁静,让我低下头来

静静地想一想

 

 

钉子

 

 

再一次写到钉子
我不得不咬紧牙关
爱人,三年之前我们有过生死约定
做一根钉子吧
在没有被命运完全拔出之前
你怎能轻易地说出——

放弃

 


银杏树

 

 

秋天,银杏树的叶子

又金黄了一次

我知道它不是为天空金黄

也不是为我金黄

我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它是为离开它多年的那个人

金黄的

 

 

 

叫喊

  

他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

窗外那棵银杏树

每一片叶子都是金黄的

一束束金黄的小火焰

静静地燃烧,向上

 

多少年了,他沉默

像石板紧紧压住草根

其实,银杏树上的每片叶子

每一束金黄的小火焰都是他

静静的叫喊

 

 

立秋

 

酷夏刚过,我要提前准备好
竹梯和剪刀
在萧瑟的秋风还未抵达你的庭院之前
妹妹,我要帮你剪去枯枝和败叶
我还要帮你把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遗留下一粒谷物,以免
引来一只落单的鸟
再度勾起你深深的忧伤

 

 

回忆总是恍惚的

 

晃动的光线里,听见鹅卵石的笑声
咯咯的
流水淌过它们光洁的身子
似乎带走了点什么
似乎什么也没带走
又听见蝴蝶的笑声了
哑哑的
细浪般微微起伏
对岸有人在喊我的乳名

 



夕阳下的怀念


              

十六岁那年, 离开故乡时
我将亲手拴在屋后的那头牛
默默地牵进了我的体内


之后的这些年,我爱上城市,守着城市
并不停地往体内放进我想要的东西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十六岁之前的那些年
一个叫九华的村庄后

夕阳下的山坡上
那头牛陪伴着我啃手中的书本
而我陪伴着它啃青青的草
有时我会抬头看一眼它并没走远
有时它也会回头看一眼我仍坐在那里   


夕阳下, 流金的太湖边
背对着空旷的校园
我放慢了脚步
忽然想起那头牛在体内的存在
它便用尾巴狠狠地抽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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