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一个人，就像
  上帝投下的一只瓶子
  装着他的某个愿望
  或者一句话

  就那么
  在世上
  飘来飘去

  那么多瓶子
  有些
  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那么多人

  究竟把自己活成
  一条退路
  还是一个出路
  的确是个问题

  那么多人
  萎在自己的荒地上
  过幸福的日子

  那么多人
  抱着自己的年龄
  看着身体里的炊烟
  舔了舔嘴唇

  飞行

  从A地到B地
  一次飞行，就像是一次对大地的短暂背叛
  一次飞行，就像是对天空更短的背叛
  不是仰望
  而是俯视厚厚的云层
  以及云层下面
  无辜的生死

  飞行，就是把自己的一部分
  或者全部的某个时刻
  交给雪花的一次飘零
  像是在大地的抛物线上
  一次短暂的
  分别与睡眠

  体检

  体检，就是把一个古人
  交给一些机器去勘探
  它们勘探时
  特别像一个一个工作着的古猿

  它们停下来的时候
  像一个一个
  古猿的
  悲哀

  在过去

  在过去
  要是想一个人
  就给他写封信
  在路上走半个月
  就会沾染上风尘，就会
  捎去路途的雨水
  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就会不一样

  而现在
  要是想念一个人
  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
  来到窗前
  静静看着远处
  那些空，那些白
  那些越来越笼罩的
  迷茫
  那些飘着的
  一个一个
  无边的
  孤伶

  羡慕古人

  真羡慕古人
  他们可以在历史的大腿上

  点灯休息

  真羡慕他们
  一边心忧天下
  一边
  妻妾成群

  真羡慕他们啊
  一边想着落叶归根
  一边决意
  客死
  他乡

  外面在下雨

  外面在下雨
  被子凌乱
  你坐在那吸烟
  像是坐在地球的边上

  你想象有一缕光线
  落在旁边的桌上
  你就可以沿着
  血管温暖的斜坡
  走上一段

  可这是异乡的旅馆
  一只蟑螂跑过
  既鬼祟
  又来路不明

  春分

  万物萌生

  谬误也在醒来

  为大地寻求一个祷告者吧

  一个盛装的
  绿衣少女
  端着果盘

  来了
  这是一个白昼的允诺

  数

  一个阴人
  坐在一棵枯草下
  数灰尘

  他数着数着

  就多起来

  数着数着
  就把自己数进去了

  数着数着
  就数出了
  一小串灯火

  明天不是末日

  明天不是末日
  后天也不是
  但此刻是

  在你
  躲闪不及的

  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