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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乃琦自选诗十首

今日好诗

2021-07-19 07:13:48



侯乃琦,曾用笔名柒姑娘,1993年10月生于重庆渝中区,文学学士,现在重庆大学攻读电影专业硕士。作品散见《十月》《星星》《山花》《诗歌月刊》《青年作家》《诗潮》《散文诗世界》《读诗》《扬子江诗刊》《江南诗》等刊。入选第十二届星星夏令营,第三届全国青年散文诗人笔会,主持《散文诗》艺术志电影专栏,出版诗集《镜里水仙》。




侯乃琦自选诗十首


天堂是所茅屋


天堂是所茅屋。里面摆满草鞋,

摆满粗线毛衣,尼龙裤……

即使为秋风所破歌也不要紧,

那终究不会垮。落叶

是一个个无家可归的灵魂,

它们渴望来我这里,和我搭讪。

这里就是天堂。生者时刻准备着

往死者的灵柩撞上去。亡者回归,

推开老旧的木门,一溜烟,

离开沾满油渍的灶台。

谁不爱茅屋?他们用海绵之身

吸满眷恋之水。

锅碗瓢盆抛弃我。

我挽起情人的发丝,

把它与命运的绳索打上结。

那温暖,进入我体内,变成赤子之血。

我贪恋的,只有茅屋非幻象。



诗人的缘故


五谷不分,只喜欢无用的小玩意儿

——我的房间是一首不知所云的诗,堆放着省下早饭钱买来的凌乱的词——诗人的缘故。

路痴,脸盲症,内心戏丰富——诗人的缘故。

经常写“高跟鞋”,穿高跟鞋却会崴脚

——喜欢那些美丽的概念却驾驭不了它们——诗人的缘故。

不说话,总是写

——人群让我紧张,而我渴望被倾听——诗人的缘故。

相比生活的琐碎,文字让我安心——诗人的缘故。

敏感而多情,热爱清晨、黄昏和黑夜,热爱破碎的街道和一切美好的事物——诗人的缘故。



戴家巷


我们有一柱香的时间,而我生于戴家巷

——卖小面的人,走了;卖玉兰的人,走了;掏耳朵的人,走了。

我把请饭的地点改了,腊肉、咸菜、鸡蛋,我尝过,不知你是否还有味觉。

我把你奉若神明,生死之隔——

让我不敢再来你怀里肆意撒欢。

我不知道这世间

还剩些什么,是无尽的物质,还是冷漠的人群。

至少,我有了一个爱人——和你神似的爱人。

大年初一,我们抛开欢乐,祭奠你。

风吹门动,我只当你来过,其实,我怕你看见

——亲戚们不再来往,蹲守各自巢穴。

那些熟悉的身体,住进陌生的灵魂。

或者,你只会对一切说:“好”——

记得那个夏天,你做着手中的活儿,恬然自足。

你养的鸽子、鸡、鸭,也都各安天命。

不一会儿,你坐着,开始打瞌睡……

你的梦,我拿着一叠纸钱,我烧完一叠又一叠,

直到被风迷了眼——于是,你收到一条又一条短信,

“余额一亿”,“余额十亿”……你的钱一直被老伴儿管着,

你负责用红梅本子记账——我会多送些过来。

这些年,我爱惜自己的姓氏——所有传家宝是否只剩一个字?

当风吹散灰烬,一柱香的时间到了。



天堂是你温柔的直觉


天堂是你温柔的直觉。

在一座小小的房子里,

粉色奶牛般的母性抱着我,

回到童年。回不去了,

那些直接通往死亡的日子。

我每天数了又数,活过三万天。

那是否太长?而我,一生要消耗的食粮

是否太多太多?我看着满天星斗,

直到流星划过。我的童年

比一生还要漫长。我的爱和恨

都源于斯。猫是女的,

狗是男的。鸡是女的,

鸭是男的。长发是女的,

短发是男的。女人是美的,

男人是丑的。那些想法

简单而干净,如尘埃。

我在童年漫步,途经烦恼如虱子。

我抓耳挠腮,变成

找不到金箍棒的孙悟空。

那与我结伴的都走散,

当月亮不经意时。



病中的天堂


天堂是一个空洞的概念,

安慰病入膏肓的人。模糊中

看到的斑点,是手术室的灯。

何者是过去,何者是未来?

绝望,意味着二者都没有,

绵延的现在变成针尖上的点。

白衣天使将一轮又一轮病人

送入死亡的房间。那里,

不是天堂的模样,只有哽咽的黑屋。

端上来吧!那些苹果、葡萄。

一无所有的向拥有一切的进贡

并送上卑微心愿。博尔赫斯死于图书馆,

风流死于牡丹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堂,在生前到达。

我死于那个氤氲着烟草味的黄昏。

周遭,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寂静而喧嚣,我看见忧愁的白发,

将余生变成孤独。我接受

樱桃和草莓。在那个黄昏,

绯红的晚霞是棉花糖

把心碎的甜塞进谁嘴里?

我齿间薄荷犹在。



地狱是通往天堂的坎坷


那是一位漂泊异乡的诗人,

揣着几辈子的记忆,自弹自唱。

还未谋面就已相识。

谁曾在大地种下阿赖耶识?

如今,生根发芽。

遥远的神明,以轻柔的声音诉说

地狱是通往天堂的坎坷。

我们行走在艺术的大道,一步一荆棘。

我们流血,一疼一自在。

看向彼处明亮,仿佛瞳孔

散射出片羽吉光。那光,

照向我们,轮回中老鬼辗转着因果。

诗曾孕育我们,迷人的痛苦扼死谁?

在我们相遇之前,请揣好那些歌,

别让鸟儿偷走——提前用粮食

将它们空空的巢穴堆满。我们

只负责唱歌——撕碎喉咙,撕碎春天。



房间


我想看自己的戏剧,

直到戛然而止。

粉墨下的一切都让我自卑

——苍白的皮囊像鬼一样。

平淡的日子里,我懒于梳妆,

身体像一间清水房。

我想看看,

听我十个月心跳的孩子

是什么模样。

或许他痛恨我病态的子宫,

就像痛恨我一样。

其实,我还没有做过新娘

——我厌倦重复别人的台词。

这人生到底有什么意思?

我走过钢丝边缘的荒凉,

也见过虚假的花……

一切是最初的模样。

欢脱如兔,

童年和迟暮一起玩耍,

远方的青草是时间的地毯。



纸星星


那时候,你以为星星很美,

常把它写进诗里。

像是星星的酒窝,紫微星和白矮星……

渐渐的,你开始分不清

是星星美还是诗美。

于是,你开始写鞋子里的樟脑丸,童话里的菜市场。

调子始终不对。


后来发现,即使是不同的词碰到一起,

也能横着长出些东西。

就像在月亮的阴影下卖桂花酒,

能不让人想起玉猫吗?

玉做的猫是文字的物质属性,

它还有神话属性。

邻家男孩把它捡回,并为金鱼砌冢。


秋天是缪斯的化身,

谁是戏剧里天空的记号?

都这时候了,你也不用躲星星如避谶。

想写就写吧!

谁说你的星星和别人的星星是同一颗?

灌木丛的萤火,小小的飞行器,女儿的心愿,眼睛的光,微弱的洞见……

最后,记得叠好,藏进梦中的枕头。



情之北


我要和你互相成就,

然后彼此毁灭。

风太冷,街道跺脚,

废墟要在下个世纪死灰复燃。


我把鱼骨送你,绝美的项链

把她藏进你情人的被窝。

它变成你脸上的斑,我心头的刺。


我要洗劫一切美色。

赐你我一缕生灰的香气。

亲吻你,从发梢到足底。

当暮光笼罩空气

黑夜的眼睛需要御寒。


风中谣传,平年二月二十九日

有一场丧偶式婚姻。那时,

落日会将一城旧色连根拔起。

而我和你,在荒芜的草垛

裸露身体。春天生出秋意

而白日没有尽头。



风衣和烟草


那个晚上,他们溜出去看了一场电影,

然后围着校园走了好几圈。

那么不安,以至于忘记片名。

音乐退散成衣襟上好闻的香烟味,

隔着呼吸的距离。没有提前预约,

而是一时说起,怕对方反悔。

他诉说着哀痛的往事,乘一列火车。

童年披着风衣,提小皮箱而来,

遗失来时的票。于是,被青春一把捉住。

那时,他有三五个兄弟,诗和酒,

想要捉住骑单车的百合花。

他们跑啊跑,跑到城的边缘,

变得像地平线一样模糊。八年过去,

只有他朝九晚五,为梦守着钟点。

一场梦,怕是来不及。

毕竟,她性情优柔,习惯假装成好学生。

当有一个人关心她的叛逆,她就感激一次。

也没有过很多次。毕竟,

大家都习惯于相信事物表面的样子。

她习惯了和人群走散,蜷缩在小角落。

这一次,她仍不确定一切是不是真的。

直到看见存留下用过的空纸杯。

那是第一次到他的办公间,茶叶尚未舒展,

她不敢眉开眼笑。坐下,环顾四周,

案几、烟灰缸、电脑、日历,大气不敢出。

他看了她一眼,试图打破沉默,

用力按下键盘的Z字母。

就这样吧,让他们在半空中停留片刻,

喷泉涌上街心公园。鸟儿飞过,

带着秋天的体温。秋天,多么悲哀。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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