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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伦自选诗十首

今日好诗

2021-09-23 07:36:39



东伦:原名贾东伦。男。70后。河南舞钢人。有少量作品在《外省》、《星星》、《牡丹》、《江南诗》、《诗东北》等选读。





东伦自选诗十首


 

触角


生活赋予生活的,要比想象

馈赠的更多。想到的时候

已是中年的深夜

窗外的黑,是零下的冷风

打扫着城市的街道

 

没有人。只有孤独的路灯

在微微地等待

 

布罗茨基,独自一人

在纽约大街上穿行

心里,装着俄罗斯的冬天

那里有几个牵挂的人

围着一堆木柴,写着书信

 

异乡的故乡,并不缺少伙伴

但这里并不适合久居

他要穿过这条路

来到威尼斯的圣米凯莱

把自己和俄罗斯,种在石碑上

 

命运是命运的试图

这样的谈话,显然是

一个人在说,一个人

取出词语的剪刀

修剪着枯枝,和生活的毛边

 

假设,这是一盏小灯的夜晚

那一定是生活赋予生活的

比想象的更多。比如一些文字

黑蚂蚁般排着队伍

你们相互碰撞着触角



阿克梅,阿克梅……

 

中午十分,我们穿越王府井

躲雨的太阳推开云层

引我们走进昆明图书大厦三楼

阿赫玛托娃在寒冷的皇村

给监狱写信。窗外

大雪闪亮的刀片,拨动着门闩

疼,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死亡一样安静的夜晚

没有人,只有钟摆低沉的歌吟

古米廖夫目光游离,双手

紧紧地攥着冰冷的铁窗

关于生活,他看到了月亮般的女人

那温湿的双唇和焦虑的眼眸

活着,该是多么难捱的折磨

春天的到来,并没有把俄罗斯

冬天的积雪暖化

刺刀一样的冰凌,守在木屋的房檐下

我捏了捏因眼镜挤疼的鼻梁骨

曼德尔施塔姆在精神病院

阿克梅、阿克梅……

给室友们朗诵着他刚刚写好的诗歌

回到金色港湾十二楼的窗台

那些高于或低于我的楼群

没有一处窗户,是向我敞开的



假如在缆车里

 ——给田雪封

 

——悬空的小房子。移动

在山与山之间。把信任托付给一根缆绳?

这超负荷的生活:股市,拐卖,碰瓷,移民,体制。

当你感到,活着也是一种死亡,

脚下的野山菊和刺玫从白皮松的旧衣堆里

探出头,偶尔插进一两句赤裸裸的话,

呼应一下此时的惊惧和雾霾。

假如在缆车里,我们一定不聊祖国。

只谈谈山外的聚会,一些人还在到来的路上,

挎包里藏着曼德尔施塔姆,

野菊,地骨皮,穿山甲。断肠草

的上午。无风,无罪。

对,就像现在,你们在几百公里外的神农山,

我在逸景蓝湾,望着窗外的鸽群,

飞起又落下,而无动于衷。

 


石漫滩

 

——争论是流动的泥沙。

你们还是喜欢观点之外的石漫滩。

这一点,如同一只苍鹭掠过下午的水面,

给降雨之后大湖,更多的存在。

 

从大坝的一端到另一端,旧址,

流水的一次解构。更多的人

还是愿意接受,乌桕的红叶和野菊的黄花

——还有什么是记忆的血栓?

 

有时候,想象也许是一场灾害

在揭自己的老底儿。那么疼痛?

湖中的湿气一再升腾。虚幻。变轻。

有人担心,苍鹭的飞行视线。

 

向前走走吧!比如半截山洞,

来过的人都要仰望。而你们的不同,

在于插入了一把词语的刀片。

捅破,意味着是刺柏的咏叹,和卵石的哀歌。

 

后来,我们坐上大巴车走了。

更多的那些,如一次短暂的朗诵,

但一堵拦水的石墙,和石头的记事本,

故事一样,被留在了那里。

 

——给西渡、席亚兵、程一身、张桃洲、张光昕、传凌云



雨上

 

阳光打进书房的上午,

你向我敞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最为明亮的部分。我一次次的

途经:奶瓶。积木。打翻的水果盘。

 

我拾起其中的一个——

不同的事物,都有相同的虫孔?

 

雨上,想象也许是误会。

比如阳光,照不进一个人的内心。

 

比如,你在翻看小人书时,

误以为鲜橙,都有一个甜蜜的父亲。

 


螃背山

——致父亲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争论

两座孤立相望的山峰,是一个名字?

螃背山,在他的叙述中

 

少年从几十公里外的小村

徒步来到这里

读书。吃红薯干。挑破脚上的泡。

 

哦,将要穿山而过的高速

在山腰中立下数米高的桥柱

多像年轻的他们,想象着远处的路?

 

相同的荆条,黄栌,散落的石块

布置在弯曲的沿途

开放的黄菊花,浸洗着肺叶

 

记忆的阀门,缓缓地松开

孤儿。饥饿。黄背草。时间的黑白胶片

阳光投身在古柏的树冠上

 

多年后,他再次来到这里

远处的石漫滩。旧址。沉入山坳的小径

生锈的风偶尔晃动着庙宇的檐角

 

轻松的语调,他和孙儿小声的交谈

多么亲切。回去的路上

凸起的路面,不时地敲击着汽车的腹部

 


烟囱


火炉中,煤油一次次拔高火势,

肉身从世界剥离,豆粒跳出豆荚。


也就几分钟,姥姥逐渐缩小。


我们顺着烟囱望去,

白色的烟雾,缓缓升向天空。


你不忍再看。

有人推开墙边小窗,递出一个木匣子,

刚从空中摘下的一块黑斑。


此时,一朵云挂在西山高处,

年迈的姥姥,揉着白内障的眼,

慈祥地望着山下的路,


和远去的我们。



大雁

 

你数了数,九只大雁,

像是九个繁体字,在沼泽的上空闪烁。

更远的那些,成为遥远的黑点,

还没有接近芦苇的白草帽。

二哥说,她们来自一位朋友的笔端。

我看到的是九个姊妹,

在各自的滩涂。顺着饱满的线条走近,

她们形同一色的外表内,

只因有一个共同的母体。

而相貌和说话的语气,如长短不一的手指。

木讷少语的大姐,抱着童年的敌意,

像是伤口含着利刃。

赌气从城市早嫁到山村的二姐,

正在桃园里摘果,和远方的儿女通话。

还有三姐,时常望着弥河的水波,

在泥沙涌起的泄洪区,试图接近一片绿叶。

说到四姐,一个县城边上的城里人,

白天在河岸的简易棚里养兔子,

傍晚在广场上跳舞……

如果说,淡红和浅黑是水墨

永恒的主题和性格,

那么多余的空白,像是阔大的未知。

我冒失地用手机拍照,

她们好像习以为常,

在一间茭白地墙壁上:滑翔,交颈,觅食。



啄木鸟敲击着树干


沿着溪流和小径

白芍药和薰衣草,在仓房的山坡上观望

你们陷入更深的绿荫中

那一夜的凌晨三点,他停在六楼住院部的窗口

射灯关照的停车场里,零星的车辆

像是夜空遗落的几粒星辉

他的父亲,刚刚在点滴的安慰下入睡

再向山谷的深处走一走

裹满青苔的卵石和被水吹饱的塑料袋

拦住水流,你看到更多的花朵

带着药性将轮廓画在清澈的小溪上

有一会儿,你们因餐桌上的百合

而谈起疾病和宿命

山林中,啄木鸟敲击着树干

像是古老的诊疗方案

高调的把脉声,把我们引向更大的树林

下午,你们在一处草屋前停下

在陶罐和柴窑的矮凳上

两个孩子推动旋转的拉坯盘

精心的玩着泥巴



俺大


碎花被子盖着他的身子

好久没这么旺的人气了

他在一张黑白照片里看着我们

无论院子里如何嘈杂

他没有一丝怨言和不安


造墓的人,把一片麦子撂倒

而后用铁锹不断地深挖长方形的墓穴

管事人告诉父亲和我们

下葬的位置,离奶奶的院子有些距离

相比河坡那块荒地要亲近


父亲喝多了酒,斜靠在墙根儿

指着邻居家一个三岁的男童

“恁大被你奶奶领走的时候

也就这么大。”一同被领走的还有他的妹妹

那会儿,他仿佛一个孤儿


红色松木的棺椁,停在院子的中央

白色的蜡烛燃烧着自己的火苗

父亲仔细地观察着棺椁上的木扣

生怕它小小的身体有任何不适

结满树枝的杏子尽力地压低树冠


每到一个路口,送葬的队伍里

都会有人拿出一沓黄纸和一挂鞭

为了增加仪式感,我们跪下

低着头,像是一种情谊的结束

又像是另一种感情的开始


多天后,弟弟在微信里发来

他儿子和女儿照片。三个多月大的孩子

胖嘟嘟的小脸,明亮的眼睛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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