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自选诗十首
见君,本名温建军,河北永年人,现居邯郸市。出版诗集《隐秘之罪》《无望之望》《莫名之妙》《之后》等多部。
见君自选诗十首
●就在那里
——再致尼采
就在那里,
向日葵生病的地方,
放着测谎仪、诊断书和
一本正经的思索,
还有刚刚收获的蒺藜,
零零散散的。
就在那里,
从那里挖,往深处挖,
挖出来的,
是冰块的欢声笑语,
鱼,扶好眼镜,
正襟危坐。
而你却无动于衷,
你按耐住心中的愤怒,
仔细检查着,
属于人类的
每一点污浊、不堪和愚蠢。
直到听到,
教堂的钟声,无聊地响着。
●两个野蛮
假的,黑暗的夜。
舒缓的乐音里,
一个嫩芽长出来,
带着她的嘴。
我们原本会更好的。
精巧的手,
在抚慰,一只斑斓猛虎
内心的柔。
两个野蛮。
一个在装死,
一个在装睡。
●雪落邯郸
哦,落雪了。
天空的白牙齿,
甜的云;
天空的,
犯了错的十字架。
落雪了。
蒙面的白天,
燃烧的黑蜡烛——
最初的鲜嫩,耀眼的幼稚,
都已污浊不堪。
法外开恩吧,
雪,有罪的和无罪的,
混杂在了一起。
雪落邯郸。
入夜,
醉月亮,在天上滋事。
地上的人,
走出家门,
戴着白头巾,
穿着,笑吟吟的黑袍子。
●世界之墙
想想。
世界之墙。
黑暗中,一些种子
趴在墙头上,
穿金戴银,盲目惆怅。
风吹过来,
好诗歌一片仓皇。
宁静的白,
低头思忖:
是谁的血在说话,说
世界之墙上,
属于一个人的冬天,在独自寒冷。
●定局
光,
用它的手,
打开所有灯盏,
跳动的火焰,
被围困在铁笼子里。
灵魂的野虫子,
在一块白布上静静休息。
缺席葬礼的气球,
在高空爆裂。
远航的船,
载它的水,在冷冷地笑。
一切都已定局,
一切都于事无补。
你牵着我的手,
从幕后走向前台,
把我交给灯。
●之后
——之前,暗地里发芽的种种未知;之后,会长出不可限量的无数可能。
之后,那棵树,
年纪大了,便不再认得自己的叶子。
而摘走果实的人,
站在树下等日落,
等饱满丰盈的爱情。
之后,那块石头,
便生了病,它感冒发烧流鼻涕,
它躺着不动,
看生和死之间,
许许多多的省略号,
在不断跳动。
之后,那片枯草,
开始用风,梳理自己稀疏的头发,
往事历历在目:
那个带她私奔的人,
趟溪过河,翻山越岭,
落下的病根是,
偶尔偏头痛。
之后,这个地方,
只有风,会无缘无故地到来。
它四处游荡,走马观花,
抚摸每一片草地、林木、青石,
和永不停息的流水之声。
●四月,北方
四月,北方
阳光垂直铺下来
流动平坦而虚无的温情
这时我在骑马,骑一匹快马
往返于你的黑夜和黎明
四月,北方
晨曦似水
你潜在水里生病
我在似睡非睡中
摸一把清凉的箫声
四月,北方
夜歌是智者深不见底的眼
令我在你梦的尽头种植誓言后
长出惊慌失措的黎明
四月,北方
多雨的寂寞
令你惊喜,令你失望
令我孑然一身地拥有一生
●时间之死
钟表,
开始冷落
它自己的滴答声。
一根根白骨,
便脱掉陈旧的衣裳,
衣裳的叹息,
一声低似一声。
那些旧的,
被削去了皮的微笑,
咳嗽着,
溺死在水中。
冷漠的火,
冰凉的火,
把射伤往事的箭簇,
烧得通红。
来,一二三,
我们开始一起哭,
对着挂在墙上的照片,
照片上,
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
在瞄准众生。
●连根拔起
——致特朗斯特罗默
地球,
长出了它的白胡子。
我的想象里,
只剩下遍地的冰凌茬子。
思考如烟,升腾,
向着太阳,
废墟里的太阳,和它理性的光。
欢呼声热烈,高涨,经久不息,
你死去 ,
你快死去,
你在一点点死去。
冬天的原野,和它白色的花,
铺天盖地。
我等待了千年的消息:
一口锺,
一心一意地生着锈,
嘶哑的声音,
从黑暗深处,连根拔起。
记忆美好,
沉默坚如磐石。
●异想天开
——致策兰
太阳落山时,
太阳着了火。
你看见,
浓烟里跑出老虎和豹子,
金黄色的。
你失声痛哭着,
策兰,策兰,
你站在荒野。
荒野里,
一条路缠着另一条路,
一条河流向另一条河,
一座山望着另一座山,
一棵树和另一棵树,
互相抱着。
策兰,你看,
树上,
众多果子,
尖叫着,逃离枝头;
树下,
红蚂蚁的迎亲队伍,
那么大,那么多。
策兰,策兰,
我是你的受害者。
当太阳燃尽光,
开始注解黑暗的高贵,
我手持镰刀,
读你的诗,
读一把思想的利刃,
在粗糙的灵魂上,
打磨着。
(编辑:张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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